結婚紀念日這天,早早起床的程耀很乖覺地自己洗漱好,從衣櫃裡自己翻出衣服穿上。然後給外婆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要出門了。
是的,出門。
每年的結婚紀念日是留給父母去甜蜜的,沒他什麼事。小小獸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把裝著電玩和手機的袋子往背後一甩就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老爸!」奇怪,他應該還在睡嘛。小小獸狐疑地看看一身清爽打扮的父親,嘖,穿得一身白,這麼青蔥樣,想勾引誰呢?
「今天你不用去外婆家。」程小獸抱著胸看著兒子,「和爸爸媽媽一起過。」
「不要!」他直接拒絕,他會膩歪死的。
被兒子直接地拒絕的程小獸一點怒意也沒有,他聳聳肩,「你是要自己回房呢,還是要我幫忙?」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小小獸掂了掂自己的份量,垂頭喪氣,「我自己來。」
輝煌有點意外今天在家裡能看到兒子,但在小盆友面前她不能直接指著他說,「啊,今天你怎麼在家?」這種話。(= =,輝煌,你還是當媽的麼?)
於是在一頓氣氛詭異的早餐後,程小獸提議說帶兒子去游樂場玩一圈。她想想說的確很久沒有一家三口親子游了,再看兒子樂得滿屋子打滾的樣子,便滿口應承下來。
可——
「去迪士尼樂園?」她驚愕,「怎麼去啊?」她倒是想去來著,可一直沒有時間。是不是她一直碎碎念著,他便特意安排的。但這也太不現實了,從這個城市開車到有迪士尼樂園的那個城市至少得半天的時間吶。
程小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搭飛機去。」
當直升機轟隆隆地降在專用停機坪上時,從車上下來的輝煌頓時風中凌亂了。轉身揪著丈夫的領口話也說不完整了,「老公啊,直升灰機啊灰機啊啊啊!」
這個敗家的,租飛機要花多少錢啊嗷嗷!
不過,結婚紀念日嘛,每年他都要弄點奢侈讓她享受一下的。今年不過是特別奢侈而已。
搭著直升機親子游。
輝煌看著兒子在擁擠的人流中快樂地穿梭著,盡情地享受著身這孩童天堂給他帶來的驚奇和樂趣。輝煌手裡拿著大大的棉花糖,頭上夾著老鼠耳朵,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得也有些激動。
或許,每個人的心裡,總有一點不老的童稚會在這樣的地方被勾起。在這裡,每個人都能看到他們小時候希冀的夢想,並真切地身臨其境。這或許才是這個夢幻樂園能長久不衰地經營地緣故。
「輝煌,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把那小子捉回來。」他說道,「人太多了。」
她點頭,「你去吧,我就在奇妙屋這裡轉轉。」
他的身影很快便淹沒在人群中。
輝煌在奇妙屋逛了一圈,買了幾個小裝飾。轉身時卻不慎撞到了一個打扮華貴的……小公主。對方軟軟地叫了一聲便倒在地上,一臉委屈又很受傷地看著她。她趕緊上前扶起,「你沒事吧。」
「好疼,腳扭了!」小公主年紀不大,略有嬰兒肥的臉很是清純,「完蛋了,完蛋了,我的表演要砸了。」
輝煌一愣,再一看。果然,她身上的裝扮可不是園內四處可見的表演裝麼?
「那怎麼辦?要不,我給你領導說明一下情況?責任是在我,我來和他說。」見她滿臉的焦急,輝煌的母性湧了上來。「你別怕,有我在呢。」
「可,可今天的表演很重要。」小公主抽噎著,「怎麼可以開天窗?」她又勉強站起來一下,可晃了晃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下慘了,不要說走了,站都成問題。輝煌撓頭,「那怎麼辦?有替補嗎?」
「沒有替補啦,」她悲從中來,嗚嗚地哭起來,看得輝煌也是不知所措,「那怎麼辦?」輝煌想了想,「有沒有什麼人可以頂替你的?」
「沒有,沒有,」小公主撒嬌一樣地蹬著腿,「我是托關系進來的,別人都不喜歡我,處處排擠我,剛才就是有人把我往你那裡撞的,嗚……」
輝煌看看,小公主的紗裙屁股處有個明顯的大腳印。這可太可惡了啊,這麼排擠一個小姑娘,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輝煌咬咬牙,「要不,我替你?」
小公主停下哭泣,看她,「你替我?」她勉強站起來,比了比,「啊,我們個子差不多,體型也只比我大一號而已。再化個妝,應該沒有問題。」
「表演內容簡單嗎?」輝煌擔心這個。
「很簡單,你只要站著在花車上揮手就行了。」小公主點頭,「我先帶你去換個衣服,啊,我還得去求那個化妝師給你化妝。唉!」 她重重地歎氣聲響在輝煌心上,輝煌頓覺負罪感深重。
化妝師是個拽不拉嘰狂得要死又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不但說話不陰不陽地,還會怪腔怪調地譏諷幾句。要不是看在有求於他的份上,她直接就想把他從窗戶丟了出去。不過,這小子化妝的功夫可真是好,連頭給她盤好了。
丫該不會是個小受吧,輝煌從鏡子裡斜眼看他。
換上白色的美麗紗裙,輝煌有暈眩,「這衣服真漂亮。」太漂亮了,不像是她這樣大大咧咧性格的人會穿的。而且,她已經是三十歲往上的老女人了。可,這種古典蕾絲公主服上身的感覺真的很不賴啊。顧不得身邊有人,她很陶醉地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太漂亮了,我以為工作裝會很粗糙呢。都不捨得脫下來了,哦哦。而且這衣服真是貼身啊,太貼身了。」
「嗯嗯,所以我會喜歡當COSER,就是喜歡這變身時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小公主握著拳說道。
「COSER?」
「啊,嘿嘿,就是類似角色扮演的意思啦。」小公主看看時間,「再過十分鍾就要開始了,你做好準備,待會兒音樂一響,你從這個通道出去。」
「只是要揮手就行了吧,是吧。」事到臨頭,她突然有點緊張。
小公主露出一個笑容,「是啊,你只要揮揮手,拋幾個飛吻就行啦。記住,千萬不要腿軟哦。」她往外探探,「我出去打個電話哦。」見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輝煌叫道,「你叫什麼?我等會兒下來了怎麼找你。」
「我叫蕾韻,」小公主沖她笑笑,沖她眨眨眼,「別擔心,我就在下面看著你呢。」
十分鍾的時間過得很快,待外面的音樂聲響起時,輝煌終於覺著有些腿軟了。可腿軟歸腿軟,答應人家的事總是要辦的。她定定心神,深深呼吸了一口,提著紗裙沿著通道走。
話說,這一出去便是花車了嗎?她有些探頭探腦,可看到通道口站著的男人時,她愣住了。
「譚清?!」
一身正裝打扮的譚清正微笑地看著她,微微抬起右臂。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地上前,自動地挽住。一雙眼看著他,滿是疑惑不解,茫然無措。
譚清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拍拍她的,嘴邊含著溫煦的笑容,「跟我來。」
她近乎是機械地動作著,現在的她大腦完全是處於空白的狀態。
這是幹毛呢?幹毛呢?譚清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有,為什麼他這種打扮。難道他今天要結婚?!
嚎!他結婚幹嘛要挽著她走啊?
還是他要和她一起上花車?!
「專心點,輝煌,」譚清查覺到她的不安地和混亂,「看看前面。」
輝煌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室外的一片綠草坪上,而這時正陽光燦爛。遠處是一片的碧海藍天,波光粼漾。
再抬首看眼前,綴滿了蕾絲和粉色花朵的拱門,流蘇一樣的門飾輕輕地擺動著。而在那門簾後,有很多人。但她第一眼,也唯一僅看到的,卻只有那個穿著白色禮服,英氣勃發的身影。
她張了張嘴,可什麼也沒說出來,腳也僵滯地邁不出步。
「輝煌,跟著我,」譚清的聲音低低地,感覺自己臂彎處緊了緊,抬腳繼續往前走。
她點點頭,渾身止不住地輕顫地跟上。通道兩邊的人,都是她熟悉的。他們都在笑,輕輕地拍著手掌。連兒子都穿著漂亮的小西裝中規中矩地坐在外婆身邊,拍著小手掌。他們這樣看著她,她只是想哭。鼻子酸澀得不能自已,眼眶一直在灼熱著。
她跟著譚清的腳步,一步步地前進。腳踩在鋪著厚絲光緞的草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輕飄飄,像是在做夢一樣。
可當譚清將她的手輕輕托起送出,他將她的手承過時。那樣的溫度,那樣的顫抖。在那一刻,她便知道這一切是真實的。
他在她眼前那樣地微笑著,連眼角都帶著得逞的滿足和愉悅。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
他曾說過,他還欠她一個婚禮。
我嘛,我想要在能看得到大海又有綠綠的大草坪上舉行的戶外婚禮。我想要很多很多的蕾絲和鮮花來裝點會場。來賓不要太多,但一定得是知交至親。我要穿著最美的婚紗,讓媽媽帶著我,把我交到我丈夫手上。然後,他那天一定要穿得很帥。讓所有看過他的人,都羨慕我的好運氣。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宣誓的時候,他一定得看著我的眼睛,說,我願意。最後的最後,我還要一個火辣辣的吻!
當年她玩笑般的話語,電光火石般地閃現在她腦海中。
有誰能想到,當年的戲言,終是成了眼前的現實?
而又有多少人會記得數年前玩笑般的戲言?
得夫如此,此生無憾。
「程海吟先生,你願意娶李輝煌小姐為妻,並承諾愛她、忠誠於她,無論貧窮、困苦或是疾病都永遠陪伴她,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離。你願意嗎?」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