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莊子

而裕王殿下和趙少保之子爭「男人」的緋聞也很快傳到了裕王府。外人雖然不知,但府內上下卻明白,所謂玉順樓的小倌,其實就是新晉高級家丁,殿下的貼身小廝,石中玉。

特別是,好多人目睹裕王殿下親自拿了傷藥給石中玉處理傷口,還把她嬌嫩的小手裹成了個熊掌一般。那個溫柔體貼,那個小心細緻,令大家的眼珠子都掉下來了,然後,所有人都明裡暗裡交換著眼色……原來啊,裕王殿下好男色。還不像別人似的,只是玩玩,他是真心裡喜歡男人。怪不得長那麼漂亮,天下無雙一般,果然與常人不同啊。還有那個石中玉,沒想到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以後可要巴結著點。

於是,賣身王府一年多了,石中玉第一次嘗到了被很多人討好的滋味。不得不說,很嚇人,很肉麻,令她整日介遍地生寒。

她知道慕容恪是故意的,但至於他為什麼那麼做……石中玉認為那是他的惡趣味。而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只是好多天她不用幹活,開始還被慕容恪帶著在內外書房走動,承受更多人好奇又鄙視、輕蔑又討好的目光洗禮。後來,就連慕容恪也嫌麻煩,丟下她自生自滅了。

她一直追求的低調生活,這下算是全毀了,名聲更是爛得渣都不剩,乾脆破罐子破摔。

若做好了慕容恪的刀子,說不定他大發慈悲,不等蘋果樹開花結果,就能放她出府。現在她薪水挺高,估計以後還會有賞賜,再加上自主的發財大計,只要能離開王府,離開太府都,天高皇帝遠,她就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想到這兒的時候,她那才見了一面的便宜老哥的臉浮現在她腦海裡,讓她莫名其妙的有些惆悵。他,投胎了吧?無論如何,她希望他過得好。也許是這身體的殘存意識,她對她的「哥哥」自然而然的會牽掛、擔憂、還有……心疼。

「不是別人說的那樣。」她小腰桿挺得筆直,對屈忽昀等三人說。慕容恪不管她,她就把此默認為放大假,所以老實不客氣地回了水局院。

「我們相信你。」牛蠻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能自己覺得很溫柔,但石中玉覺得王髒要震得移位了。這傢伙,力氣似乎又大了很多。天生神力那種,說的就是牛蠻吧。

「以前還不知道,但在王府裡待久了,早知道謠言和瞎話是怎麼回事了。」康涵柏感歎不已,「也就咱們幾個之間,還保留著真心。」

「你沒事吧?」屈忽昀瞄了瞄她的手。

石中玉笑著搖頭,「看著嚴重,其實只是小傷。裕王殿下還說派銀盤侍候我呢,被我回了。」

三個少年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銀盤是誰?四大美婢之一,以溫柔甜美著稱,除了裕王之外,沒侍候過別人。現在裕王讓自己的貼身美婢侍候石中玉,這莫大的恩寵,確實不同尋常。

「喂,你們三個是什麼表情?」望著少年們的愕然,石中玉用那只完好的右手,一人打了一下頭,「剛才還說相信我。你們不要把裕王殿下看得那麼色好不好?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愛惜我的才華,這才另眼相看的。」說完,石中玉恨不得側過頭去乾嘔。

慕容恪是了不起的人?他是了不起的大壞人好不好!還她的才華?她有個屁才華,不過會寫兩筆字,畫兩筆畫,糊弄沒學問的人罷了。

「沒多想啦。」屈忽昀揮揮手,「我們就是納悶,這樣的好事你為什麼回了?」

「也不是大傷,何必恃寵而驕?」石中玉聳聳肩,一臉正直。

其實,她是怕被發現女兒身的秘密。她躲著別人還來不及,哪能讓一個外表溫柔、但內心精明的丫頭貼身照顧?那樣,還不如直接到慕容恪面前,那他說:我是女的,你打死我吧。

話說她左手手掌的傷恢復得緩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雖然改良了裹胸,不用一圈圈的纏上,但繫緊搭扣也很需要力氣,經常會碰到傷口。可是有什麼辦法?天氣熱,小白兔長得又快,每天晚上不放鬆一下,連小白兔帶她本身,都會發霉變形的。

而她的拒絕也沒令慕容恪懷疑,更沒有強求。她是天閹嘛,怕傷自尊,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裸露身體。她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他令堂的太有才了,一句謊言就能推避開很多危險且尷尬的情況,還有正當的理由。

不過,現在她感覺很滿足,她在這些孩被王府的人同化之前,撒出了真誠的種子,也許能收穫一生的朋友。多好。這讓她對未來的王府黑暗歲月也有了面對的勇氣。

「那可是銀盤哪。她那麼漂亮。」康涵柏羨慕地歎了口氣。

「就是就是。」牛蠻還瞪了石中玉一眼,怪她暴殄天物。

石中玉被他們的樣子逗得直笑,以後縱橫花叢,調戲大姑娘小媳婦的心更加堅定。給慕容恪當了合格的鷹犬惡奴,對那些女孩女人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還氣死這三個死傢伙,何樂而不為呢。

四個人打打鬧鬧玩了整整一個下午,接著石中玉就在水局院吃飯,然後又考屈忽昀他們三個寫字背書,因為少年們沒有完成任務,她又很爽的打了他們手板,這才決定回久思院去。

但是還沒走,夏世雄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對石中玉說,「來我屋一趟,我有事叫你做。」

石中玉也沒多想,跟著就進了上房。

夏世雄的傷已經好了,不知是不是忙著訓練新人的緣故,眉目間那種蕭索寂寞之意淡了不少,連一向不太好的臉色也紅潤了些。難道人真是不能閒著?一閒著就胡思亂想,到後來身體也不好了。「什麼事啊,夏老?」石中玉單手給夏世雄倒了杯茶,問。

「手上沒事吧?」夏世雄關心地問,竟有些慈祥的意思。

「早沒事了。纏成這樣,是為了可以再偷幾天懶嘛。」石中玉吐了吐舌頭。

夏世雄笑著搖頭,「你這孩子,古靈精怪的。不過我找你倒不為別的,而是買莊子的事有了著落。」

石中玉聞言一喜,隨即點頭道:「就照夏老的意思得了,您吃過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必定沒問題的。需要多少錢,找蛐蛐拿,我的錢全放在他那兒了。」

夏世雄苦笑,「我勞碌了一輩子,臨到老來,給我乾兒子買個莊子,還得叫你這小孩子出錢,真是愧煞我也。」

「這證明您是供大於求下難尋的正派忠厚人,對我來講,這才是財富,再者,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您萬事照拂,不比真金白銀珍貴多了。」石中玉很認真的道。

夏世雄心裡一揪。

他對石中玉好,處處幫他,儘管並不是要害他,但也沒存著好心。如今這小子這番話說出來,他忽然覺得不忍,只發誓今後有什麼,他拼出老命,保這小子平安逃脫就是。

「莊子在太府都與熙海之間,地勢開闊,出產也好,房子和一應用度也是現成的。因地主急著要回江源老家,這件買賣做得十分順利,講定了五百兩銀子。如果你點頭,明天我就去交割,然後去官府造冊。若你信得過我,莊子就錄在我的名下。回頭我再給你寫個字據,說明這莊子無償給了你就是。」夏世雄也不再和石中玉多客氣,直接說道。

石中玉明白夏世雄的意思,莊子在他名下,外人懷疑不得什麼。畢竟一個侍侯過皇上,又侍候過皇子的人,有誰會相信他只有區區二百兩存款,而且全為蘭望治病了呢?但如果地契上直接寫明主人是石中玉,會惹來麻煩和猜忌的。

夏世雄這般為,她怎麼會介意:那一千兩銀子,給了范嫂子一百兩,給王老十又一百兩,三百兩為蘭望治傷,正好不剩下五百兩,這下子全用沒了。

她並不肉疼,反而很踏實。好歹,那也是不義之財。而且現在她也算有產者了,以後再用別的方法賺錢就是。在這異世沒有根底,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和朋友,一定要保護。而且腰包鼓一點,也詳略安全感。

「夏老,您不必如此,如果我不信您,怎麼會讓您幫這個忙。」石中玉很誠懇地說,「本來我是想把莊子直接送給我姐,但猜他們兩個必定不受,還不如說是我的,他們過起日子來倒坦然些。」

「好孩子。」半晌,夏世雄才由衷地誇了句,「你那姐夫,我那乾兒聽到這事後,憋了半天不說話,但終究是點了羊水。他大約也明白怎麼回事,想著是為你守產,所以不推辭。」

「嗯,咱不糾纏莊子是在誰名下,反正是咱們一家子的。」石中玉為人痛快,於是不在關注於細枝末節。反正時間還長,日子久了,人心是什麼,不用說,大家也會明白。

「回頭我讓蛐蛐把錢送來給您,其他的就辛苦您了。」她又說,「等都辦好了,我想讓我姐一家盡快搬過去。我會和殿下請假,送他們走。順便嘛,我也想看看那莊子,說起來咱也是地主了啊。哈哈。」她笑得開懷,令夏世雄那顆世故而滄桑的心也柔軟了起來。

只是石中玉心頭也升起一絲小小的異樣,是外人不得知的。

她,正是從熙海那邊逃亡而來。

在那裡,她失去了「哥哥」,埋葬了一個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神秘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