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肚子裡都裝的什麼好東西,以前倒沒發現。」祝氏笑道,「若早前也是這麼活潑可人的性子,怎麼會病得那麼久,好好耽誤了年華。」「孫女正是病了這一場,想通了好多事,這才開圞懷起來。」石中玉清清亮亮地說,想必這些話,葉明珠會一五一十轉述給她那位上不得檯面的釀吧。
「四奶奶是個有大智慧的,早知道向您請教,何至於憋悶出病來,白白熬這幾年。」她笑著。有心人都聽得出來,她是為自己的親娘叫屈呢。葉家正圞府的大房裡,妾室都騎到主母的頭上了,可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葉仲普是家主,既然沒有圞損害族裡的利益,也就沒人過問罷了。
「你能活得明白就好。」祝氏老太太見到石中玉的小模樣,心中倒有七分愛,三分憐,「以後好曰子才多哪。那些笑話,你都是打哪兒聽來的?」
「病中無事,看了好多話本雜記。」石中玉藉機道,「其中有幾個故事特別好看,回頭我講給四奶奶聽聽?」
「那敢情好。」于氏擦嘴,「左右無事,現在說一個,讓我們也沾沾四嬸的光。」
做為網站編輯,石中玉看過太多的書了。想來這些內宅的婦圞人都喜歡悲歡離合的故事,於是講了紅樓夢,才一起頭兒,就引得太太夫人們聽得欲罷不能,散席的時候都不願意走。
「這丫頭真真太壞了,弄得我老婆子的一顆心就這麼不上不小的吊著,哪還吃得下飯,睡得著覺?」祝氏老太太笑罵道,「可惜年下忙,等過了十五,你就到我家串門,告訴我寶玉到底怎麼著了。」
石中玉應下,三嬸釀程氏可不幹了,「四嬸您是聽著了,我們可怎麼辦?不行,我也要和明玉去四嬸家討杯酒喝,可不許不讓我進門。」
她這樣一說,好幾位夫人也說要同去,祝氏老太太就說,「來就來唄,一個兩個的擠兌我老婆子,少不了你們吃喝,就怕你們家裡都事忙,不比我一個大閒人。」眾人的笑聲中,商定了正月十六溜百病那天去祝氏老太太家吃酒,然後就各自離開。
石中玉目的達到,自然十分高興,根本不理會氣得臉色發青的葉明珠。搭上了夫人和老太太們,她就能為哥哥謀出路了。有時候,很多男人們決定的事,內宅卻能起到最關鍵的作用。
所以說知識就是力量,不會廚藝不要緊,不懂醫術也不要緊,多看點書,穿越時給夫人太太們講講故事,是多麼清閒淡雅,不著痕跡,又妥帖自然的拉近關係的方式啊。
因為上頭的長輩已經去世,所以晚上各家自己吃團圓飯。石中玉不願意看到葉仲普那張偽君子臉,也不願意看他那麼多房小妾和暫時都記不清名字面目的庶兄弟姐妹們,乾脆推說頭疼不去。葉明聞自然不捨得妹妹獨自過除夕,就在寒山園擺了一桌,又叫丫頭們全下去樂呵,自家兄妹二人,並擺上母親的牌地位,安靜地過年。
「你過了年就能隨意出府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兄妹倆守歲時,葉明聞說,「我感覺老葉過些日子就會有動作,他不會容忍咱們太久的。」
「我知道,哥也提防他使陰招。」石中玉點頭道。
葉明聞苦笑,「死過一次的人了,再不會像以前一樣大意。不過雖然老葉不大可能在府內動手,妹妹還是開了小廚房為好,連食材也要自己人去採購。除了春芽和她娘,你這兒全是咱們自己得力的人,單開了伙,連哥哥我,偶爾也可以沾光啊。」
石中玉應下,又有點擔心。她也覺得葉仲普年後會有動作,但卻感覺會應在哥哥身上,她只要不行差踏錯,就暫時不會有危險。還好他們還留有後手,太府都的聖旨就快到了……
想到京城,不期然的,慕容恪的面容突然浮現在心頭。
今天,誰陪他過年呢?是不是妻妾滿堂,圍繞著他?不知道,金小姐是否懷了身孕?天各一方的兩個人,好像永遠不會交集似的,只盼著他能幸福,倒也沒什麼要求了。只是這心裡刺刺的疼,好像最柔軟的地方撞入了荊棘從裡,不會被扎死,那痛卻永遠在,輕微,但卻順著神經一直到達身體的最深處。
不知是兄妹間的心靈相通還是怎麼的,兄妹二人沉默一陣後,葉明聞突然說,「聽說,北魏在年前突然在邊界生事,而且看似圖謀不小。雖然並沒有實際開戰,可皇上不放心,還是派了裕王去北地。北魏兵卒強悍,除了裕王,別人鎮不住,若真是大年下被侵邊,大家誰也過不好年了。」
石中玉表面平靜,心裡卻突突亂跳,假裝無意地說,「他……我是說裕王殿下,已經離開太府都了嗎?」
「是。」
「北魏怎麼就不消停點呢?雖然妒忌大燕的土地肥沃,商業發達,但不能用通商的方式互利嗎?一邊臣服歲貢,又三天兩頭撕毀協議,這哪像一國所為,簡直和街市上出爾反爾的小人差不多。」
「北魏人一向如此,不講信義的。」葉明聞喝了一口酒,也假裝無意地說,「不過裕王殿下神武,他若在,北魏人未必敢輕舉妄動。想當年,對北魏人來說,他可是有魔鬼之名。」
「怎麼回事?」她穿越過來的時間尚短,倒沒聽說過這個典故。
但想來,當今皇上也夠為難的。慕容恪的封地叫北元都,與北魏接壤,如果放他回到封地去,雖說震懾了北魏,卻又怕他借此做大,有了龍騰之勢就再控制不住。但如果把他困在太府都,北魏一折騰,就得行兵一次,不僅勞民傷財,也頗為麻煩。若調另一個很有威信的去,比如陵王,西邊又沒人好守。大周看似老實,卻也不能掉以輕心。
大燕在皇上的以上三代,已經因宮廷鬥爭折騰得千瘡百孔,好不容易在永隆年間恢復了民生經濟,若無再一代的鞏固,也難免會重回混亂。唯有熙海,一直孤懸海外,反而受到的波及不大。所以皇上以為,把熙海給了慕容恪,就是皆大歡喜吧。該享樂的享樂,該勵精圖治的勵精圖治,再往後,是誰吞併了誰,恐怕也是百年後的事,與他這代明君就沒關係了。
「當年裕王還小,有一次在北地作戰,遇到北魏的伏擊,被大火圍困,只有幾名護衛保著裕王殿下逃生。」葉明聞說,「那時裕王殿下還很年輕,卻重整旗鼓,施以殘酷性的報復,孤軍深入,差點打到北魏的都府,連屠了十數個城鎮,據說沿路的大火燒了三天之久。自那後,北魏人聽到裕王殿下的名字就聞風喪膽。說白了,以北魏的強悍來說,若非裕王,大燕的北疆早就不保,是他一人保著北地的平安。所以在那裡,裕王聲名之盛,無人能及。」
隨著葉明聞的話,石中玉腦海裡出現了相應的景象。人都有兩面性,慕容恪如此殘酷的一面,她從沒有感覺到,或者在戰場上和在家裡,人的表現是不同的吧。不過,這也表明了他不容人冒犯的強硬個性,只是她,卻真實地看到過他的脆弱與溫柔。
奇怪的是,皇上賜婚,讓他與金氏聯姻,擺明是讓他控制熙海的。若真有一天,他佔了熙海而居,皇太孫保得住北疆嗎?還是,皇上另有安排?當然,這都是她沒辦法得知和弄懂的了。
她只知道,費心力氣不想他,可一個話題,一個不經意,那想念就洶湧而來,直到入夢也無法停息。
除夕之夜就這麼過了,葉府出奇的平靜,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徵兆。正月十六那天,依先前的約定,石中玉帶了小寒和小滿出門。和往常一樣與朋友出遊的葉明聞不放心,特意留了兩名侍衛和屈忽昀與牛蠻跟著妹妹。
葉氏一族分家不分地,族長家離葉府並不遠。不過石中玉看時間還早,又很想吃外面做湯圓,於是就叫馬車先到附近的街面去,打算先逛逛,再去赴約。跟著她的小寒和那兩名侍衛全是高手,屈忽昀和牛蠻也是有兩下子的,小滿又熟悉地形,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結果吃過玩過,又買了一堆零碎小東西,再原路返回時,發現必須經過的一座小橋處堵住了。叫屈忽昀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兩輛馬車爭道,結果互相撞上,現在兩邊的人都不依不饒的,吵得不可開交,不僅橋面上,附近的通路都給堵住了。
他們的馬車被夾在中間,前進後退都不成,急得石中玉恨不得撓轎壁。今天是第一天約了夫人太太們到族長家,她如果遲到,不管是什麼理由,將來的社交工作都不好展開啊。何況她還是為了玩而耽誤了時間。而葉仲普當家主那麼多年了,若想架空他,抬起自己的哥哥,沒有這些內宅的力量是不行的。
「我們還是走過去吧。」她掀起車簾。
大燕風氣開放,熙海因為是海島之地,海外客商很多,所以要加個更字。大家小姐也可以在街上走路,或者和男人說話,只是周圍多圍些僕人丫鬟罷了。
只是還沒下車,她忽然感覺到什麼。抬頭望去,就見那一身白袍、魁梧性感的鬍子叔叔正站在橋頭,向她望來。
怎麼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