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煙走過來時,正好聽到這些話,不禁大為驚訝,而後面的話卻令她完全震驚了。
「那梅姑姑呢?」左左道,「她一直照顧我們的。」
「就是就是。」右右趁熱打鐵,「每天晚上她不講故事,我們睡不著的。吃不到她做的好東西,我們可能會餓瘦的。」
「那好吧,她也可以住進來,」慕容恪點頭道,「只是你們要保證她不會犯以上三條錯誤。」
左左拍手道,「交給我們啦!」
右右難得的沒說「就是就是」四個字,而是一撇小嘴兒,「王想把她要到主院裡來,我們還不給哩。」
輕煙怔住,一時不知進退。
王到底還是喜歡孩子的吧,那些妃妾們又不能生,留在太府都的自封裕王妃雖然生了雙胞胎兒子,王又不能知情。所以,王才會答應左左右右的要求。之前,沒有人能在晚上還留在內院之中呢。
太府都中裕王妃的種種消息,朝廷並沒有封鎖,而掃北王就是原來的裕王之事,明鏡也盡人皆知。可是上位者就有這種苦惱,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他就偏偏被蒙在鼓裡。外人只道裕王無情,為了天下連老婆兒子都拋下不管。可她卻明白,內宅由趙氏和宗政氏把持,誰和王提一點太府都或者裕王妃的消息,王就心疼得死去活來,哪有人敢造次?就連寧山王和她的心上人都不敢強來,只等機會罷了。
上回她冒險引著王去太府都,是瞞著孫福珩的,之後很後怕,也不敢再做了。可是王那麼喜歡孩子卻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真的很可憐,這對撿來的雙胞胎也許是上天對王的補償。
她不是沒把左左右右與裕王的親子相聯繫,畢竟她知道王是從太府都回來的,而這兩個孩子又恰巧是年紀差不多的雙生子。不過她偷偷私下打聽過,在她看來,小孩子哪能守住什麼秘密的,可兩個寶寶堅稱是路上被撿,她也就放棄了原想法。她認為小孩子不會騙人,可其實她正是被小孩子所騙。
正發愣,慕容恪卻發現輕煙進來了,轉頭吩咐道,「你把梅小芳叫來,幫她收拾出一間大屋,就由她侍候左左和右右進食和晚上入寢。」頓了頓,又說,「教她些規矩,犯了府規,本王可不輕饒。」
「是。」輕煙低下頭去,心中卻升起怪異之感。
王不近女色,但對梅小芳似乎很不同。先是戚老夫人的壽宴上被誤親,後來聽素裹說,王和梅小芳在主院的前院還發生了點不清不楚的事。現在,這位女先生又成為了首位能住進掃北王內院的女人。
太奇怪了!
不過她心裡想著,腳下卻沒停,忙活著去辦事。那邊石中玉聽了消息,心頭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因為她終於可以真正的……接近了慕容恪。
天擦黑的時候,在輕煙的大力幫助下,石中玉帶著兩個孩子入住了主院的內院。她選了西廂的房子,因為不知什麼原因,西廂正中的兩間大屋是打通的,母子三人住在一起也很寬敞。
左左和右右都要樂瘋了,畢竟在太府都的裕王府,自從他們懂事起,兄弟兩個就分了個小院另居,身邊只有丫鬟婆子們,並不和母親同住。現在在他們的小小心靈裡來看,簡直算是因禍得福了,高興得什麼似的。何況,能和娘親同睡一張床誒,這以前只在過年時才有的待遇。
「娘啊,您能不能親自做飯給我們吃?」左左小小聲地道。
石中玉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噓了聲,「叫梅姑姑!這個遊戲還沒完呢,下午允許你們犯規,那是因為服務器整修,現在恢復運行,都給我小心些。」
她經常說出些現代詞彙,但兩個寶寶早就習慣了,雖然半懂不懂,卻還是連忙點頭,右右還發誓道,「梅姑姑放心,我們一定會完成這個遊戲,絕對絕對不會輸的。」
石中玉欣慰又心疼的摸摸兩個孩子的頭,看著他們小小的討好神態,不忍心拒絕他們的要求,於是微笑道,「你們先去洗手,乖乖在屋裡等著。我去看看小廚房空出來沒有,若得了空的話,就幫你們做點好吃的吧。」
左左和右右歡呼一聲,立即跑去外屋的盆架旁邊。架上的銅盆中有水,旁邊有皂角粉,雪白的面巾搭在一邊。兩個孩子從小被石中玉教育獨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不慌不忙的先搬了才尺高的束腰鼓腿彭牙小方凳,然後站上去洗手,舉止穩重,連水也沒有濺出來。也正因為他們沒有皇家貴族子弟事事讓人侍候的習氣,所以很多人沒有把他們同裕王世子聯繫起來。
畢竟,在許多人眼裡,裕王世子如此金貴,又是爹不在身邊的孩子,裕王妃還指不定怎麼個寵法呢,大約連衣帶也不會系,哪想到他們會像平民家的孩子一樣凡事自己動手的。
「坐下自己玩一會兒,梅姑姑去去就來。」把兩個寶寶抱上坑,石中玉出了門。
慕容恪就在主屋的書房內,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變相的做了寶寶們的保鏢,她這才放心到後面的小廚房去。
之前打聽過,慕容恪的飯食是大廚房的專門人做,端進來後銀盤會親自試毒,然後才送到慕容恪面前。但偶爾,他在校場操練兵將的時間太久,回來得晚,小廚房這邊會給他單做宵夜點心,還是由手藝最後的銀盤動手。而且四大美婢身份不同其他僕役,也會自己在院子裡開小灶的。
「小芳姐姐怎麼來了?」一進廚房的門,銀盤就迎上來,友好地笑道。
風花雪月四大美婢中,輕煙是小辣椒型,素裹是冷美人,解語以溫柔且善解人意著稱,但若說脾氣好,人緣佳,平易近人,就屬團團臉,身段略有豐滿的銀盤了。
「左左右右人來瘋,住到王的院子裡已經是天大恩典,居然還在那兒給我點菜!」石中玉笑著抱怨,「我想著,主院裡人少,平時也沒準備小孩子的吃食,還是不給人添麻煩了,我自己親手來做就成。」說著,她略打量了下主院的小廚房。
說是「小」廚房,但畢竟是主院,面積卻不小,一應器物、食材、佐料應有盡有,而且收拾得分外乾淨,因為沒有廚娘及打下手的小雜役,顯得還格外清爽,看著就令人舒服。
「不知,可以嗎?」她加問一句。
「主院的小廚房平時裡除了我,是誰也進不來的。」銀盤還是笑瞇瞇的,就算是拒絕也不會讓人覺得反感,「不過王吩咐下來了,小芳姐姐是戚老夫人的人,來主院就算是客,左左和右右更是戚老夫人的乾孫,所以小芳姐姐要做什麼,都要我們全力配合。這小廚房和裡面的東西姐姐儘管用,只是那些粗使婆子都有點刁,不好使喚,就由我打下手如何?」
所謂病從口入,內宅的廚房向來是重地中的重地,任誰都會看得緊緊的。若不是宗政彌也的廚房出了疏漏,讓她在赤雪果中做了手腳,她還反克不了那個潑婦呢。因此,石中玉很理解銀盤的意思,不就是變相監視她麼?話說回來,就算在太府都的裕王府裡,那個沒有宅斗的地方,乾爹夏世雄也專門派了小猴子,這個絕對信任的人看管。
於是她假裝受寵若驚地道,「那可要勞銀盤妹妹了。妹妹是專門侍候王的,左左和右右這下子有福氣了。」銀盤見石中玉挺上道,也沒再多說。又見天色晚了,爐火燒得正好,就問石中玉打算做什麼菜,她準備食材。
石中玉想了想,一一報上菜名,「烤土豆條、糖霜花生、暴醃糖醋仔姜、芹菜雞蛋餅棒棒串,主食是紅薯餅和細米粥。」說完,她心頭熱辣辣的,繼而有點恍惚。
這是她第一次為慕容恪做飯時的菜單。
那時,他故意刁難,還縱著她摔了御賜的一整套茶盞。這些事似乎已經遙遠,但今天想來卻似發生在昨天。那麼清晰,那麼鮮活,她根本沒有忘記,或者,永遠也不會忘記。
而之所以做這幾道菜,是她想借此慢慢喚起慕容恪的記憶,屬於他們兩人的回憶。她和慕容恪肢體接觸時,兩人身上的蠱就有感應,這說明必須肌膚相親,才可破解這奇特的蠱毒。可上回慕容恪在前院親了她一下,結果兩人疼得暈過去片刻。這說明硬來亂來直接來,都會十分冒險。所以她本來想乾脆強了他,以喚醒他記憶的做法就值得商榷了。
至少,讓他先慢慢適應一下。至少,讓他對過去產生點模糊的懷念。然後,試試勾引……
現在他們都住在一起了,孤男寡女,還兩個萌物般的小東西伴在身側,她很有機會大展拳腳。所謂食色性也,所謂飽暖思那啥,想來那什麼什麼……應該先由美食開始。
「倒真是給小孩子們吃的菜式。」銀盤點了點頭,最後一點疑慮也淡去。
梅小芳衝口說出幾道菜來,顯見平時就給左左右右做來吃的。而菜的用料也符合兩個孩子的身份……食材不算精緻,卻足夠嬌生慣養的做法。
銀盤並不知道,這幾道兒童食品,當年堂堂的裕王殿下是很愛吃的。她甚至忘記了,曾經她也在裕王府的小道場侍候,卻完全不記得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