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夜的氣息。
涼如水,又帶著幾分清爽和神秘。
有那麼一瞬間,石中玉有些恍惚,仿如又看到那片花叢,那個玄衣散發的妖孽男子,赤著腳,戲謔的笑容,眼神裡純粹的邪惡。可是,那麼動人的心。
然後,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只穿著中衣,半截手臂和腳腕,連同隨意套在繡鞋裡的雙足都暴露在外,實在算得上是衣冠不整。
再看慕容恪,也是著中衣,上衣的紐襻只繫了腰間一個,光著腳,連鞋子也沒穿,頭髮半散著,就是沒束冠,但頭頂上紮了起來,其餘髮絲傾瀉垂下,絕色的臉因為神色隨意,透露出一種無形的誘惑來。
喵滴,這是來引人犯那不道德的罪嗎?話說半夜三更,他怎麼穿成這樣,闖到女人的房間裡來?他不是不好女色嗎?是的,以前他闖她的房間從來不敲門,還輕輕鬆鬆飛過牆,但她現在是梅小芳,不是石中玉好不好?
聯想到此處是西廂,難道他要上演大燕版《西廂記》?可若是唱這一出,不是應該她自薦枕席才是嗎?好好的兩夫妻,弄得像偷情,造化也太弄人了。
「王……」她嗓子眼發癢,因為從心底認為慕容恪就是她的,屬於她,兩人連孩子都生下了,還長那麼大了,自然也沒什麼道德約束感,此時多想了點,不禁口乾舌燥起來。
可是,他到底是幹什麼來了?
她心思轉得向來很快,剛才還在有色思想上轉,這會兒又嚴重懷疑起來。豈不知在慕容恪的眼裡,她的態度一會兒熱烈,一會兒又迷惑,編織出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令他根本無法自持。
五年來,他的那些女人和不是他女人,但想成為他女人的女人,想盡各種辦法誘惑他,甚至還有人下媚藥,行媚術,可他都無動於衷,好像本能的要守住什麼。但是為什麼,對著梅小芳,他就那麼衝動,似乎那無形中的控制失效了?這不得不讓他再度加深了對梅小芳身份的懷疑。甚至,梅小芳是裕王妃的懷疑也重現了。
可是從理智上分析,那是不可能的,身為裕王正妃,趙氏和宗政氏都會見過呀,怎麼會不認識,放任她進入王府?如果她對他是重要的,他們這間是什麼關係?如果不重要,為什麼親她一下,或者肢體有接觸就會感覺心痛呢?至於易容什麼的,他可以肯定梅小芳的臉上沒有面具。還有,他到底是不是裕王,他現在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
現在要他怎麼說?
他只是睡不著,強烈的想來看看孩子,然後連理智也似乎不見了,直接下了床就來了,沒留心衣服,也忘記梅小芳肯定會在屋裡。
既然不知道說什麼,乾脆就做吧。他本來就是行動派,內心深處沒有世俗觀念,此刻心動不如行動,他一伸手,就拉住了石中玉的腰,自然而然地往懷裡帶。
石中玉一驚,雙手撐在慕容恪的胸口上,低聲急道,「有孩子!」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就變了味。
有孩子!
這三個字大有學問,意思是她不介意和慕容恪發生點什麼,只要沒有孩子在場的話。而她的手推拒著慕容恪,卻因為後者的衣服沒繫好而直接按在他赤裸的胸脯上。
秋夜微涼,她的手也微冷,碰到那火熱的皮膚,令慕容恪一個激靈,慾火騰地竄上來。
孩子們都睡了,而且很香很沉。
石中玉恨得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但她還沒這麼做,慕容恪已經代勞。他突然就吻下來,在驚愕中長驅直入,上來就是舌吻,輕輕咬噬,激烈糾纏。而石中玉對他有感覺,所以很輕易就被挑動起來。
兩人之間是如此和諧,但同時也格外彆扭,似乎像抗爭著什麼似的。因為,那撲天蓋地的疼痛仍然如約而來。好在慕容恪經過一整天的痛苦錘煉,神經似乎麻木了很多,而石中玉發覺她眉心的痛感其實是一種眩暈,那蠱在她的印堂突突亂跳,似乎要衝出來似的。另外,由於兩人都穿得比較少,又貼得如此近,她能感覺到慕容恪心臟部位的蠱也在不住顫抖。
她不明白為什麼慕容恪感覺不到,但那真的形成了一種致使的挑情之感,還有兩蠱間的熱烈互動,竟然是如此奇妙,即排斥、又勾結,憑白就生出讓人心癢癢的曖昧來。
這哪裡是斷情改顏蠱?明明是磁鐵陰陽極蠱,勾搭吸引蠱!實在佩服煉出這種神奇蠱的奇人來,它能讓有情人兩兩相忘,永世分離。但若有心,卻又強烈吸引,只要衝破阻礙,就可以重新在一起。
甚至,更相愛。
「你是誰?」慕容恪喘息著,情慾令他鼻音濃重。
他額頭的冷汗疼得冒了出來,迫使他不得不放開了懷中人,改為輕咬她的脖子。他對梅小芳太有感覺了,完全可以抵抗疼痛,進行下一步。但他心中的懷疑更甚,急於知道真相。
這動作顯得更為親暱,石中玉打了個哆嗦,根本說不出話,只搖了搖頭。
「跟本王沒有關係?還是……不想說出你是誰?」慕容恪用力抱緊石中玉,雖然心痛不止,還是想把她融化在自己的懷裡。
「如果沒關係,你怎麼能允許本王這樣?」他的聲音卻突然變冷,「是你太隨便了,還是你也想攀龍附鳳,像那些丫鬟們一樣?」
這問題,要她怎麼回答?還有,他這種驕傲,是很觸她逆鱗的。而此時的慕容恪正在她頸窩中蹭來蹭去,她歪著的頭剛好湊在他的胸口,於是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下。
「王,有個問題您需要清楚。」在慕容恪本能的反應,放開她,卻還沒有來得及發怒的時候,石中玉揚著下巴道,「喜歡別人,女人也有這個權利。我喜歡王,並不是我的錯,這和隨便不隨便沒有關係。我可以負責任的講,我不是個隨便的人。而且那些道德禮法,在王的眼裡真的重要嗎?憑什麼您可以蔑視,我就不能?就因為我是下九流的女先生?如果您這麼想,那您也就沒有我想得那麼高貴,不過凡俗之人罷了。」
這是氣不過的話,但石中玉也沒失了理智。她瞭解慕容恪,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更瞭解他。如果敢於挑戰他,他是不會為此殺人的。或者,還會另眼相看,有幾分欣賞。當然,那挑戰感必須是真心的,而不是裝出來。還有一個前提,就是不能攻擊到他的尊嚴。而明明白白說喜歡,是個男人就不會有很大火氣的。
她還沒有說:我確實不是個隨便的人,但我隨便起來不是人呢。
果然,慕容恪挑了挑眉,並沒有生氣。於是石中玉趁熱打鐵,把話又拉回來,「至於我是誰,王應該會自己弄清楚的,何需我來多言呢?」
她又自稱「我」。
慕容恪心想,斷定眼前的女先生絕不是流落江湖之人。
「你也會疼嗎?」他突兀地問。
如果不疼,那他上回在門廊處親她一下,她怎麼會也暈?而能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人,斷不會因為羞澀或者緊張而失去神智。如果她也疼,就說明他們之間有更奇怪的聯繫。
今天晚上,慕容恪來得太突然,問的話,做的事更突然,又加上石中玉被男色襲擊,腦筋有點轉得不太靈活,所以一時之間沒能回答上來。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正尷尬為難,兩個寶寶救了她。不愧是她的兒子,在老媽的危難關頭,突然翻身,還說著夢話。也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恪怎麼了,這點響動居然讓他像做賊一樣,「唰」一下就人影不見。
石中玉站在當地,一時之間愣住了。過了半晌,才啼笑皆非的上前,把被兩個寶寶蹬開的被子重新蓋好,又在他們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上,各自親了一口。
她對慕容恪感覺強烈,她絕不會否認的。她這個從現代來的女人,對慕容恪的感情和身體都非常專一。那不是因為貞操觀念,而是因為她獲得了真正的愛情。有人說過,真愛不是人人能遇到的,所以她一定會拚死保護。
披上外衣,石中玉來到屋外,沒想到慕容恪也沒有回屋,正站在自己的臥房之外。她一時之間怔住了,不知是該回去,還是站著不動。
夜色已經很深,涼意沁人肌膚,滿天的星斗,在現代是絕對看不到的。
慕容恪仰頭望天,似乎沒看到石中玉,卻對她輕聲道,「不知為什麼,本王似乎記起,曾經上屋頂看星星。可是這種無聊事,本王怎麼會做?」
「越是無聊的事,做起來越有意思。」石中玉意有所指的道,聽起來像調情。
「你說話很有意思。」慕容恪沒有收回望天的目光,「不過,本王一定會弄清楚你是誰的。」
「其實,你只要肯信任我。」
「你要對本王說什麼?」
石中玉搖搖頭。
她不說,今天慕容恪已經知道得太多。說實在的,他邁出了很堅實很大的一步。早晚,他會自己發現,她若說了,反而不會讓他相信。這又是基於瞭解,慕容恪是個彆扭的人,某種程度上只相信自己。
畢竟,蠱還沒有解。而她,還在尋找方法。
欲速則不達!欲速則不達!她拚命告誡自己,阻止自己撲上去,告訴他:我是你老婆,你給我快點清醒,帶我和兒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