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滴水成冰的酷冷天氣中,能泡個熱水澡是人生一大幸福之事。
樓齡泡到水快要冷了,才慢吞吞地起身,拿過一旁架子上的沐巾裹住自己,待將水漬擦乾後,才撈起放到一旁的衣服穿上。
拎起一件乾淨的內衣內褲慢慢地穿上,樓齡對某人已經絕望了,木然著臉一件件穿上衣服,然後看了看換出來的衣服,除了那件羽絨服髒了點兒,其他的都是汗味,隨便洗洗就行了。
等樓齡就著沐缸裡的水將衣服清洗乾淨時,浴室的門被人直接擰開了——樓齡覺得自己討厭大力士,特麼的無視各種鎖,直接擰開門就行了,還讓不讓普通人活啊?!TAT
樓殿挑起眉,見她已經清洗好衣服,晾曬在架子上,笑道:「還以為你在裡面做什麼,其實不必如此麻煩,你的衣服一定夠穿的。」
樓齡不改節儉本色,正色說道:「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能節省一些就是一些。而且基地裡可是有很多人冬天穿不上保暖衣服,若我穿一次就丟一次,老天爺都要看不過眼了。」
樓殿素來不會和她在這種小事上計較,拿過旁邊的毛巾,為她擦試洗過的頭髮,低頭嗅了嗅,用了蘋果味的洗髮水,使得她整個人香香軟軟的,不禁又抱在懷裡蹭了幾下。
樓齡擔心他又要做變態的事情,趕緊溜了出去。
這麼一折騰,天色暗下來了,樓殿將窗戶拉上,這才拿出太陽能電燈,將它放在高處,可以將整個房間照亮。
「你想吃什麼?」樓殿邊檢查空間裡的東西問道。
「什麼都可以麼?」樓齡一臉興奮。
樓殿瞇著眼睛看她,看得她趕緊收起興奮之色,嘗試性地說道:「我想吃羊肉火鍋。」
等真的見他從空間裡拿出酒精爐子和一應火鍋材料時,不禁有些風中凌亂,同時心底的那種懷疑怎麼也壓不下。
鍋中冒著裊裊白煙,湯水在鍋裡沸騰著,氤氳了他的面容。
樓齡咬著筷子,近乎失神地看著他的面容,透過一層白霧,他的面容溫潤秀雅,乾淨柔和,輕易讓人放下心房。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一切種種不合理之處,從降臨開始,他不防備地將他的特殊表現出來,這是一種信任到將他的生命捧到她面前,由她決擇。
他夾了一片漱好後沾了醬料的羊肉放在她碗裡,樓齡低頭慢慢吃著,掩住眼裡復雜的情緒。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詢問清楚的,可是她卻覺得沒那必要了,不管他變得怎麼樣,不管他有什麼秘密,他都是樓殿,她的家人,甚至可以為了他而幫著欺瞞天下人。
這個人……讓她心甘情願地變強,盡量保護他。
半晌,樓齡舒了口氣,然後拿了公筷到鍋裡自己撈肉吃,順便夾了塊蘿卜給他,看他含笑吃下,又換了肉,繼續吃下後,覺得沒勁了,自己低頭繼續吃。
冬天吃火鍋真的是一種享受,吃完了熱騰騰的火鍋後,樓齡直接攤到沙發上不想動了。飯後收拾這種事情自然是樓殿在幹,樓齡想幫忙,卻被他塞了一碟櫻桃趕到一旁去吃了,讓她有種他正在養廢她的節奏,讓她更加離不開他,逃不開他織下的網。
「櫻桃哪兒來的?」她邊吃邊找他扯話。
「在美國的一處莊園收集的。」
樓齡臉皮一抽,問道:「你從幾時就……幹這種事情?」
樓殿將洗乾淨的鍋碗瀝乾水收回空間,正用一塊香皂仔細地洗手,聽到她的話,不禁笑了,不隱瞞地道:「末世一個月前,我便開始準備了。」然後又添了一句:「作為一個合格的男人,就算是末世,總要保證你的衣食無憂。」
樓齡臉皮繼續抽搐了下,小心地問道:「難道你那時就知道末世來了?你有預知能力?」
樓殿將手上的水漬拭乾,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直接攬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脖頸間,笑道:「小齡是在關心我麼?」
樓齡拍拍他的腦袋,讓他別蹭了,正色說道:「樓爸爸將你留給我,自然是要讓我照顧好你的……」然後啞然,現在都是他來照顧她了。
樓殿繼續在她脖子上輕輕地蹭著,半闔上眼,掩飾眼中的復雜。她確實將他照顧得很好,明明比他還小三歲,平時也有些大大咧咧的,可是在面對他的事情上,細心得不可思議,反而像個姐姐一樣地照顧他,極能照顧他的心情。
所以,這輩子,輪到他照顧她了,他要將她寵得比這末世裡任何一個女人還要幸福嬌貴。
*******
最後的談話自然不了了之,雖然滿心疑惑,但樓齡到底沒有剜根究底。
半夜時,寒流又來了,樓齡直接被凍醒,聽到外頭呼嘯的風聲,感覺骨子都發寒起來,然後直接往身旁的熱源滾去,也不在意被男人占便宜這種事情了,八爪章魚一樣地纏著他,摸著他散發著溫暖的肌膚,這才滿足地睡去。
第二天起床時,樓齡很驚奇地發現,外面結冰了。
是的,結冰了,而不是下雪了。屋簷牆角掛著晶瑩剔透的冰條,是夜間的霧水凝聚而成的,地面也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冰,看著就覺得冷入骨子裡。
樓殿直接從空間裡拿了一雙毛茸茸的雪地靴讓她穿上,還穿上呢絨襪子,手上也套上了毛手套。
吃了熱騰騰的早餐後,他們又出發了。
剛離開他們暫住的地方不久,便聽到一聲慘叫聲,空氣中彌散著一股子的血腥味,吸引了那些因為天氣而行動僵硬的喪屍紛紛往血腥味散發的地方湧去。也因為他們離得近,一些被吸引而來的喪屍,轉而向他們撲去。
樓殿拉著樓齡在街道上穿梭,仿佛這樣寒冷的天氣對他並無影響,速度非常之快。
隔著一條街,樓齡看到被一群喪屍追著的六個男人,其中有兩個男人受了傷,正被同伴揣扶著,濃郁的血腥味吸引著喪屍們,其他兩人邊跑邊回頭丟異能,想阻止喪屍接近。樓齡很快便認出了受傷的兩個男人之一是那個「彪哥」,正是昨天跟著他們一起到縣城來的那六個男人,不禁有些詫異,她還以為這群人原來昨日已經離開縣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樓殿這般膽大包天地在喪屍堆裡過夜的。
不過,他們怎麼一大早地就受了這般重的傷?
樓齡這個疑問自然沒有人告訴她,不過很快地,那群人已經發現了他們,受傷的陳彪一見到這兩人,臉龐扭曲猙獰,一副恨不得吃了他們的模樣,同時方向一拐,直接往他們跑去。
樓齡怒目而視,忙拉著樓殿往與喪屍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會兒後,又聽到一陣慘叫聲,樓齡回頭看去,發現有一個男人已落在了喪屍群中,那人正是受傷最重的一個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兒實在是太重了。
「彪哥——」那人一臉不可思議地慘叫道:「你怎麼可以——」
比起這個人,陳彪只是受了點小傷,並不影響他的行動,只聽得他叫道:「祥子,反正你受傷這般重,也跑不了多遠,不如給我們爭取些逃走的機會,我們會記著你的犧牲的。」
那個叫「祥子」的男人很快被喪屍淹沒了,其余的喪屍仍緊追不放。
樓齡看得心寒,對這陳彪越發的看不上眼。
陳彪看著前方的兩人,突然獰笑一聲,隨手扯起街道上一塊掉落的廣告牌,朝樓齡的背擲過去。
樓齡被摟殿往旁一拉,一個趔趄差點跌倒,還是樓殿拉住她的手臂,而同時一張廣告牌擦身而過,發出彭的聲音。樓齡如何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登時大怒,手中的唐刀往前一砍,將路旁一塊掉落在半空中的門牌砍下。
門牌掉落,砸到了後頭一個男人的腿上,只是瞬間,陳彪便作出了決定,直接捨棄了那個男人,讓他吸引喪屍。那男人驚恐、憤怒、不甘心,伸手扯住了陳彪的褲子,陳彪又是一腳踢過去,讓他放手。
就在這拉扯間,喪屍已經撲過來了。
身後慘叫聲響起,樓齡又回頭看了一眼,仿佛要將這血淋淋的、赤-裸裸的一幕看在眼裡。
同伴的捨棄、背叛,還有為了活下去拋卻的良心、人性……讓她驚恐的同時,又覺得難過。這個世界再也不是和平的、被法律道德約束的世界,而是人殺人、喪屍吃的人世界。
樓殿拉著她往前走,見她走得跌跌撞撞,心知她受了不小的沖擊,一時間難以適應。瞇了瞇眼睛,手指輕輕地一彈,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空間刃往後疾飛過去,沒入了猶自殺喪屍逃跑的陳彪心口上。
陳彪滿臉不可置德地捂著胸口,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下了。
「彪哥!」
剩下的兩個男人一時間愕然,不知道陳彪怎麼會突然倒下了,不過沒給他們解開疑惑的機會,沒了陳彪的異能,很快地,他們再也阻止不了喪屍,還未跑多遠,便被喪屍追上淹沒了。
******
不知跑了多久,當樓齡停下時,只覺得胸口像堵了鉛塊一樣疼痛,不過仍是在第一時間觀察周遭,發現已經沒有了喪屍,這才鬆了口氣。環視周圍,才發現他們好像到了一處公園。
樓殿扶著她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從空間裡拿了一盒牛奶,讓她喝些牛奶定神。
樓齡慢慢地喝著牛奶,腦袋回放著先前的畫面,幾乎是在強迫性地讓自己接受適應,可是心裡還是有些難受。或許是因為末世後,樓殿在訓練她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間,保護了她,讓她根本沒有太多地接觸到末世後道德淪喪、人心黑暗的事情。
「其實並不難接受。」樓殿說道,他看著末世後蕭條的公園,輕聲說道:「為了活下去,人類什麼都能做得出,背叛、拋棄、陷害、出賣……」
「我不會背叛你!」樓齡惱怒道:「也不會拋棄同伴,甚至去陷害別人。如果連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線都沒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寧願死得其所,也不要丟棄做人的底線、只為行屍走肉地活著。」
樓殿回首看她,見她固執地瞪著他,不禁失笑,伸手摸摸她的頭髮,柔聲道:「傻女孩,如你所願。」
如果他態度強硬一些,樓齡說不定要和他辯上一辯,可是他一退讓,又讓她感覺到不好意思,低著頭道:「我知道,並不是人人都會像我這般想的,甚至可能很多人都覺得我這種想法很傻,生存都沒保障了,還談什麼道德底線,那是吃飽撐著,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若是要我為了活下去,做出那種事情,我不要!」
樓殿眉眼柔和地看著她。因為他知道,上輩子她做到了,即便是個普通人,上輩子她仍是堅持自己的本心,平安地活到末世七年。若不是……
樓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放心,我不會輕易死的,但我也不會拋棄自己的底線。今天的事情,我會記在心裡的,人和人間的相處,莫說是末世後,就是末世前的法治社會,也不能全然信任別人,多管閒事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
見她情緒有些低落,樓殿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眼中的殘色一閃而過。
「不要緊,小齡可以堅持自己的行事准則,其他的有我。」
是啊,其他的有他在,他斷斷不會讓她因保留自己的本心活得太艱難,她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只需要將所有的危險扼殺便行了。
想罷,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雅柔和,灰蒙的天空下,就像從黑暗的畫風中走來的無瑕乾淨的天使,只有那雙閃爍著瘋狂殘意的眼睛讓人窺視出他的本質。
樓齡一時間有些感動,覺得自己真是不知好歹,正想說些什麼時,突然他臉色一凜,說道:「這裡危險,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