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唐方進門的時候聽到自家姐姐模模糊糊應的一聲,視線掃了一圈,就看見外套散亂的扔在沙發上,鞋子卻扔在玄關,錢包鑰匙手機都散亂在桌上。

他搖頭笑了笑,彎下腰將鞋子擺正放在鞋架上,然後走到沙發上把外套放在沙發背處,順手將桌上幾乎要掉下去的錢包推到桌子中央。

聽著茶室裡稀裡嘩啦收拾東西的動靜,唐方將提著的袋子放在桌子上,將裡面的盒子拿了出來,轉身提著另外一個塑料袋走到冰箱。

找袋子將裡面幾乎沒有動過的蔬菜一一拿出來,裝好洗好放一旁准備扔掉,視線在裡面的蛋糕上轉了一圈,斂了臉上的表情,看見日期那欄,一抽手順便也裝進了垃圾箱。

這麼多年了,還是那家店那種蛋糕,唐宇好像永遠活在以前。

再把新鮮蔬菜裝進冰箱之中。

做好這些,茶室裡的動靜漸漸停息。

「砰——」

順著聲音看去,就看到唐瑾圓踩著拖鞋,頂著一頭亂糟糟頭發出來,左手手背在身後,右手整理了劉海,露出被黑眼圈包圍的一只眼睛,視線對著她露出一個笑容。

「唐方,你回來了。」

唐方很喜歡回來這個詞,他的眼角都是笑著的,依舊帶著青澀的面孔少了那些尖銳的稜角,變得柔和起來:「吃飯了沒?我帶了你喜歡吃的小吃,你先填填肚子,過一會我給你做飯。」

「不著急,我剛吃過早飯……」話一說出口,她看到牆上電子鍾上顯示的下午四點半時刻,剩下的話噎在了喉嚨口。

【傻缺。】

鬼兄,你這樣補刀真的義氣麼?

自家姐姐這半年來什麼德行,唐方早已經有了免疫力,視線順著唐瑾圓背著的手而下,在緊閉著的茶室大門停佇了一秒鍾,然後若無其事的向門外走去:「我把門口的行李拿進房間裡,湯圓你先去洗個澡,到時候我們吃晚飯。」

唐瑾圓如釋重負,看著方的背影,三步並作兩步幾下就躥回了房間。

她背靠著房間門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慢慢的抬起左手,掌心黏著一只青花飛鳳茶盞,即使半傾斜著,水依舊擺脫了重力的控制,一滴水沒有落下,牢牢的被吸附到中央。

是的,是黏在了掌心。

靈力從唐瑾圓的身體裡瘋狂的湧進茶盞,順著茶盞中激起的旋流,飛速的運轉中。

「這造型,我等下怎麼出去?」唐瑾圓盯著掌心皺眉。

【……】現在的重點難道不是怕被吸乾靈力,最後枯竭而死麼?

多活一輩子,她比任何人都理解活著的含義,與其戰戰兢兢的去死,還不如該怎麼活就怎麼活。唐瑾圓甩了甩手,發現依舊牢牢貼著自己的手掌,無奈:「我還是先去洗澡吧。」

【……】

唐瑾圓喝宋毅的關系有些特殊,他們之間的聯系就好像電話線。

若是唐瑾圓接通這更線,宋毅就可以和唐瑾圓共享視角,通過這根線看到她所能看到的一切,也能通過這根線和唐瑾圓交流。

反之,若是唐瑾圓切斷這根線,宋毅就失去了和外界的聯系,真正意義上被囚禁起來。

唐瑾圓喜歡稱這種情況為「接線」和「掛線。」

「先洗澡,我要掛線了。」

【我其實很好奇,你拿著一只茶盞怎麼洗澡?】

「你想看?」

【你還是掛線吧。】

□□集體宿舍混出來的女戰鬥機,怎麼可能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搞不定,唐瑾圓找了個塑料袋套在左手之上,然後順順利利的洗完了澡。

等她一個戰鬥澡滾出來,身上的靈力已經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她隨意擦了擦頭發,看著左手上的茶水只剩下盞底一些。

吐出一口氣,打開門沖著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唐方,我先補個覺,你做好飯先自己吃,我醒了爬出來吃飯。」

不等唐方回答,她一把關上門,緩了緩,反鎖上,走了幾步,最後幾乎歪倒在床上。

然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房門被敲的震天響,整個地板都在顫抖著。

她張了張口,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聲帶像是被死死勒緊。

唐瑾圓左手動了動,發現所有靈力都像是旅行一趟就回來一樣,雖然虛浮,卻比之前更加充沛,她正想爬起來去開門。

「碰——」

硬木的房門整扇被踹開,房鎖搭在房門上搖搖欲墜,塵埃漫天,冷風瞬間灌入。

唐瑾圓撐著坐起來,看著的就是唐方那張黑色的臉。

她露出一個心虛的笑容:「早。」

但是唐方的目光定格在她左手手腕上,唐瑾圓後知後覺的半低下頭,看著左手手腕上一道還往外冒鮮血的傷口,還有床單上渲染的刺眼的血團……

倒是那只茶盞消失了無影無蹤。

擦,她真沒有考慮過要自殺!

宋毅在接線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唐方拿著靈茶茶葉直接給唐瑾圓敷在傷口上,半跪在唐瑾圓的身邊,沉默中一層層仔細的包扎著。

【洗個澡,你都能和刀過不去?】

「我洗完澡就昏過去,醒來就是這摸樣了。」唐瑾圓已經無力吐槽了:「我說鬼兄,什麼叫和刀過不去,你洗澡用帶刀麼?」

【……】

「還真帶啊?」

【佩刀是不解身的,即使洗浴,也會放在浴室隨手能拿的地方。】

蕭簡腦海中閃過了漫天血色中,宋毅手中閃著寒光的那把刀。

「我昏過去的時候,茶盞在我手裡,可現在……」

【現在依舊在你的手裡】

哎?

正想細想,傷口突然一抽疼:「嘶!」倒吸一口涼氣之後,唐瑾圓對上了唐方醞釀著風暴的臉,剛想抱怨手勁重的話很沒骨氣的縮進了聲帶裡。

「姐,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你別誤會,我發誓,我真的的沒有想不開。」

還需要她再重復一遍麼,她是長在紅旗下有道德有文化有節操有理想的四有新人!

唐方氣極反笑:「上次你說是巧合,這次的理由是?」

「這次……」還是巧合。

她好不容易撐起的一口氣,立刻就散了。

這話讓唐瑾圓自己說,她自己都不信,唐瑾圓皺著個包子臉,有些挫敗,這黑鍋背的真是連翻案的機會都不給。

「好吧,我們好好談談。」

唐方這樣的年齡和性格,想要朝知心姐姐這塊靠近還是有一定難度的,所以他走了勵志演說流。

從各代先賢的磨難到現代世家大族白手起家,從振聾發聵的巔峰武師到驚才絕艷的新一代,從女權主義的倡導者到激進主義的獻身者,論據涉及古今內外。

所要證明的不過三點意思,第一世界是精彩的,第二廢柴也是可以逆襲的,第三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我沒想過唐方這麼單純。」她本以為已經處理庶務的唐方,應該會很善於和不同人交流才對,不說老油條,但是肯定圓滑世故些。

【他只是覺得你單純。】

所以才把所有內在的東西全部收斂了,只傳達給唐瑾圓積極的一面。

唐瑾圓沒有回答,陷入了和外表一樣的沉默。

唐方年齡畢竟還不大,和女人接觸的時間又不長,這次談話演變到後來就像是單方面的教育。

唐瑾圓學生很捧場,唐方認為是對的就堅決是對的,唐方認為是錯的就堅決是錯的。

三個小時之後,別說唐方,就是唐瑾圓也口乾舌燥,趁著唐方停頓清嗓子的時候,唐瑾圓立刻從旁邊到了一杯水遞給他,很狗腿的笑:「先休息下,喝口水。」

唐方燒了幾個小時的邪火,終於像是被一潑雨淋了個徹底,熄火了。

這種事情要靠慢慢引導,他這次的確是太急了,這次出去,他要好好物色一下心理醫生,聽說A市的心理醫生最出名。

亂七八糟想著,抬眼就看見唐瑾圓豐富的表情,遂暫時放棄:「算了,今晚我和你睡。」

唐瑾圓瞬間僵在了原地。

十七八歲的姐弟,臨時住在一個房間兩張床,其實也並沒有什麼。

更何況一個地鋪一個床。

兩人味同嚼蠟的吃過晚飯,唐瑾圓一路賠笑臉也沒見唐方臉色好看過,唐方特意看著唐瑾圓:「家主讓你負責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湯圓你不需要擔心,我明天去找家主換過來。」

這已然是被剛剛的事情嚇得不輕,恨不得把她關眼前,時時刻刻監督著。

唐瑾圓立刻拒絕:「這件事唐方你不必插手,我自己會解決的。」

看著唐瑾圓重新回來的鬥志,唐方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好,那我再看看,你先坐,我去給你沏茶。」

說著,連碗筷都沒收,扎進了茶室裡。

唐瑾圓站起來,慢慢的收拾著碗筷到廚房,挽起袖子,穿上圍裙,就著池子開始洗碗筷。

是的,除了受傷那只,她是單手在洗碗。

把碗碟拿出去,換水後,再放回來洗第二遍。

唐瑾圓正在收拾碗碟,然後聽見輕微的撲通聲後,有什麼扎進了水裡。

青花的茶盞上,勾畫者飛鳳的圖案,在波動的水流中,像是要馬上飛起來。

「救命!要淹死了!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