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這一天比一天漂亮的茶盞,身上的靈力波動也越來越活躍。

唐瑾圓抬起手指戳了戳,開口說:「醒醒。」

某器靈茶蓋抖了抖,然後翻來一個圈,再次合起來,像是重重的打了個哈欠:「女娃娃,叫大爺有事?」

一千年了,它的日子難得這麼舒服,吸了血後,要靈力補充有靈力補充,要自由安眠有自由安眠。

新主人除了弱小了點,沒用了點,沒臉沒皮沒骨氣了點,其他的各個方面都還算勉強過得去。

「這位爺,我們昨晚可是說好了的,您不是貴人多忘事吧?」唐瑾圓頭上掛著三條黑線,手指曲了曲,猶豫著敲上去,這麼細膩的青花瓷盞會不會碎成幾片。

有些迷糊的聲音,聽起來愣了一下,隨後恍然,「武鬥大會?」

唐瑾圓呼出一口氣:「今天我要沏杯茶成為登塔彩頭,品級不能太丟人。」

「這彩頭規矩還沒有改變呢……」青羽這下徹底清醒過來,語氣中有些不在意,「四方武鬥時,登塔第一名不過五品靈茶,就南方而言,三四品就夠了,你又不需要多用力。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繼續去睡覺了。」

那口氣,就好像比人命還貴的三四品靈茶和白開水似的,想倒就倒。

青羽感覺到自己新主人的目光一直未散,重新醒過來,對上新主人的眼睛恍然大悟,淡淡的說:「哦,不好意思,忘記你連成茶都沒能沏出來過。」

【你被鄙視了】

「呵,呵。」

宋毅大概不能理解,作為□□人,呵呵這一次的衍生意義,已然突破了這個詞本身的詞語色彩。

青羽的語氣一下子起范了:「所以,女娃娃,你是想希望我幫忙?」

「是的,在我成為沏茶師之前,我希望您老能幫助我度過這一段時間。」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最近有些累了,要是你給我找幾斤特等的茶葉……」唐瑾圓甚至能想象器靈如果能具象化,一定是拿著指甲剪淡淡的修剪著指甲,然後吹了吹指甲屑,臉上表情女王十足。

出發之前,一茶盞一人雖然沒有具體到哪件事情上,但也的的確確相商過的。

唐瑾圓冷冷一笑,拎著茶盞,再次朝著廁所的方向走去。

她穿著的鞋子是平底的,但是踏在瓷磚地面上,依舊能感覺到鏗鏘有力。

茶盞察覺出不對勁來,身上靈力暴起,就想掙脫開唐瑾圓的手掌心,唐瑾圓手上准備充分,死死握著就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看見洗手台青羽很明顯抖了一下:「有話好好說,女孩子家家的,別動不動就拿浸水威脅,冷靜!」

唐瑾圓瞇著眼睛笑,洗手台這種手段也太看不起她,她腳步不停的走到一排廁所處,刷的一聲打開隔間。

然後一按按鈕,沖水馬桶的水流卷起一個小旋流,泛起一道道水花。

「你說三品靈茶還是四品靈茶!」

唐瑾圓勾著嘴角笑的很假:「那真是麻煩爺了。」

【對於器靈,所有人都是供著都怕惹怒了。用浸馬桶來威脅的,你大概是第一人,這一點,不得不說,唐瑾圓你贏了。】

「能把武師從靈魂上打敗,還困在自己眼睛裡,最後一步步談判達到利益共同的程度,我大概也是第一人。宋毅,這一點,我早就贏了。」

【學過謙虛這個詞麼?說這些……】

「我得瑟。」

【……】

解決了自家新收養的器靈,唐瑾圓手一翻,茶盞消失在她手上,她再次整理了身上的衣物,踏入了房間。

面基的兩位交談說不上熱枕,但是也算不上不和諧,唐瑾圓剛踏入的時候,兩人表情和距離都是淡淡的。

公式化,客氣,有禮。

唐瑾圓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鍾,轉頭看向看見她就僵住的蘇年:「二十分鍾到了,你勾搭上我弟弟了麼?」

唐方端起桌上的飲料,收回本來要說的話,准備看好戲。

蘇年有些不自在,但是傻不愣愣的搖頭:「我正在努力勾搭。」

唐方被這麼勁爆的回答給鎮住了,一口水就噴了出去……

唐瑾圓上前再一次揉了揉蘇年的頭發,側頭看向唐方,替他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問:「你覺得怎麼樣?」

「還好。」

這就是沒有意見了,她拍拍還不明所以的蘇年:「你今天接洽成功了,接下來是和我們一起看塔之戰,還是回去?」

蘇年想了一會,大腦才從當機的狀態回過神來,想明白了唐瑾圓的話,居然沒有一絲感動或者興奮的感覺,委婉拒絕之後,拿著東西匆匆離開了。

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

姐弟倆看著某人的背影不約而同笑出聲,安叔故意用氣場壓著蘇年發不起脾氣來,唐瑾圓又左右撩撥調戲,窩火、尷尬、羞憤……不逃跑才奇怪。

等笑夠了,唐方沖著唐瑾圓說:「等下還是我上去,我們本是雙胞胎,誰上誰下並沒有什麼區別 。」

他座位邊上擺著裝著茶器的大木盒,上面的浮雕唐瑾圓很熟悉,這是唐方架子上保護最嚴密的一套,也是用於正規場合的一套。

在兼顧茶器的同時,還兼顧禮器。

顯然從一開始,唐方就有了這個打算,最近兩人住的一起,平心而論,她的確是連杯茶都沒有能沏出來,所以唐方雖然知道唐家關於唐瑾圓恢復三級沏茶師的傳言,唐方心下還是不信的。

但是顧及到唐瑾圓的自尊心,這種事情又不能直白的問。

所以看到唐瑾圓連套正經的茶器都沒帶的時候,唐方就隱約知道了唐瑾圓的現狀,所以早就准備好,自己把自己打包上,跟著唐瑾圓一同過來。

唐瑾圓堅決的拒絕了:「我自己上去。」

唐方皺眉:「湯圓?」

唐瑾圓笑的輕鬆:「沒關系的,你大概也聽到傳言了,那杯三品的靈茶的確是出自我的手中。」

唐方依舊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又找不出來,自己姐姐不是那種自負的人,她若覺得沒問題,那一定是沒有問題。

「咚——」

巨大的鍾聲在此時響起,渾厚的在空氣中一圈圈的回蕩,打開的大門傳來遠處萬人歡呼聲。

於此同時一名穿著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到門前,掛著職業的笑容微微躬身,禮貌得體的說:「唐小姐,塔爭就要開始了,家主派我來詢問下,您的安排是?」

唐瑾圓站起來,寬大的衣擺在半空中搖曳出一層漣漪:「靈茶你們准備好了麼?」

「是的,我們也備好了茶器,火精和山泉水,所有沏茶的細節都考慮到了。」

塔爭之前,需要沏茶才能引入彩頭,這種時間本就不能耽誤,唐瑾圓也不是拿喬不識大體的人,點點頭:「那我們走吧。」

唐方剛想站起來說什麼,就被安叔一只手壓在肩膀之上,再次跌坐到沙發之上,他抬頭,看見安叔對他搖了搖頭:「這是六小姐的第一步,是好是壞她都要自己走。再說,再壞也壞不過這半年了。」

唐家裡裡外外,在他眼裡和透明似的,唐瑾圓遭遇了什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僅唐家,整個世界都是弱肉強食。

她既然因為曾經的天賦能力受到他人另眼相看這麼久,就該因為能力俱毀,得到相應的冷眼和漠視。

只是沒有想過,半年的蛻變,能夠讓一個人近乎脫胎換骨。

他不看對方的天賦,也不看對方所謂的努力,他看到的是唐瑾圓從骨子裡被打磨掉嬌生慣養之後,像是被金屬重新鑄造了一副骨架。

無論腰怎麼折下去,無論怎麼卑微匍匐在地上,都能感覺到她錚錚的骨頭和偶爾閃現狼一般的眼神。

家主既然派他來看著,自然是和他想到了一塊去,唐瑾圓若是天賦真的回來,就憑她所遭遇過的和現在的心性。

未來,應該會比唐方走的更遠。

所以,這一步是唐瑾圓自己的第一步,也是唐家賦予重任的第一步。

剛剛走到走廊盡頭的唐瑾圓突然停下來,回過頭對工作人員說:「替我找一個木盒,大小能裝進一個茶盞就足夠了」

「是。」

**

沏茶師無論平時再怎麼低調和隱世,在關鍵場合,該露臉的地方必須要露臉。

這是威望樹立的一種方式。

「唐家沏茶師來了!」

唐瑾圓剛踏出大樓,就聽到有人喊,圍觀的群眾如同潮水一般往兩邊分開,讓開一條筆直的路。

路的盡頭,是一個架高的台子,木質,憑空拔起七八米高。

她抬起頭,斂起所有的表情,手上拿著木盒,順著路一步步的向對面台子走去。

五十平米大小的台子,唐瑾圓踩在上面就看到了一套完整的茶具,漆木盒子打開著,裡面清一色的高檔瓷器。

她的指尖微微掠過,感受到上面的涼意,視線在地下安靜下來的觀眾身上掃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影,連一張臉都不能辨別。

唐瑾圓感受到自己拿著木盒的手都在發抖。

【緊張?這個時候緊張本無濟於事。】

唐瑾圓聽完難得咧著嘴嘲諷一笑:「緊張?很遺憾你猜錯了,我現在興奮的全身的細胞都在戰栗著。」

說完,她笑容全然綻開,一撩長袍衣擺,利落的坐在了凳子之上。

火精放入茶爐之中,唐瑾圓收斂所有的心神將火精引燃,看著跳躍著的火焰在茶鼎底部舔舐著,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右手將茶瓶中的泉水倒入茶鼎之中,清澈的泉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騰起來。

火精的火焰遠遠高於市面上大部分明火,泉水不過梁三分鍾的時間,就徹底燒開了。

這期間,唐瑾圓已經從木盒中拿起茶盞,一點點用消毒過的毛巾擦拭乾淨,然後打開紫檀木茶盒之中,裡面擺著茶葉是兩三杯茶的量。

三等偏上的茶葉,茶葉說不上好說不上壞,但是每屆的按例都是如此。

「這種茶葉……」青羽的茶蓋翻了翻,看似有些不滿意,「這種茶葉若是沒有主人,我頂多只能沏出四級的茶。」

唐瑾圓自然知道那個主人不是指自己。

「不要那麼好的茶,三品就夠了,您老准備好了麼?」唐瑾圓放了一勺茶葉。

「這個需要本大爺准備麼?」

在泉水沸騰的那一刻,唐瑾圓突然動了,她拿起夾子將茶鼎提了出來,拿捏好角度,一傾斜,水流順勢而行,直接傾倒了茶盞裡。

速沏!

居然是速沏!

這不可能!

在場的觀眾眼睛掉了一地。

「不可能!她怎麼可以速沏?」君楊碰的一把拍在了椅背上,半邊椅子碎成木頭塊,粉屑飛揚。

這麼重要的場合居然速沏,這唐家六小姐到底是狗眼看人低,還是自持甚高!

誰不知道速沏雖然速度快,但是平均會降低一到兩級,也就是說即使她原本能沏出三級的靈茶,速沏出來最多不一兩品。

拿一品的靈茶去當塔爭的彩頭?

外面的人會怎麼看這次主辦的君家?

這個包廂內,在場的都是各家家主,看到這幅畫面還沒反應過來,第一時間選擇了沉默。

「拿個半廢了的大小姐過來頂數也就算了,現在這樣子,唐家到底什麼意思?難道真的後繼無人了?」一旁有人幸災樂禍,生怕不生事端,火上澆油起來。

「唐家後繼有沒有人,貌似也不是你們能操心的……」

順著聲音往門口看去,少年一襲寬大的長袍,半瞇著眼睛倚在門框之上。

少年抬著頭沉默了幾秒鍾,聽到落地窗底下的觀眾再次沸騰起來,不時聽到三品靈茶的字眼,嘴角勾了勾。

他淡淡的斜睨了先前幸災樂禍的人一眼:「吳家是吧?今後所有唐家子弟,見吳家人不掛牌,不接單。」

然後轉過身,踏著步子不緩不慢走了出去。

他的身後,唐安似笑非笑,像是融進了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