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後的城市，夜晚並不難熬。
濕氣在沒有冷氣的摻和下，變得不再那麼令人厭煩，老王看著整個城市升騰起的霧氣，指尖夾著的煙彈了彈，而後側過頭說：「小李，借個火。」
抽了一口煙，煙頭明滅著，視線在煙霧中慢慢模糊， 耳邊傳來樓下隱隱約約的音樂聲。
「這情形，看樣子是要折騰到半夜了。」小李畢竟要年輕一些，抱怨也就多了些，「明知道這上面……還折騰這麼多人過來。」
老王笑了笑：「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李尷尬的抓了抓頭：「我這不是在擔心嗎？」
老王的笑慢慢收斂了：「有什麼好擔心的，綁架沏茶師我們都幹了，無論結果怎麼樣，死後都要下地獄的？」
小李聽見這麼認真的語氣，一下子愣住了，語氣諾諾的有些不確定：「可是老大不是說……」
「老大？」老王嘴裡念著這兩個字，嗤笑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將煙頭在牆上給攆滅了，對著身側的年輕人說：「小李你也別太擔心，你還年輕，未來說不定怎麼發展呢。今晚人多混亂，晚上值班打起點精神，大哥嫂子做點好吃的給你。」
小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替我謝謝嫂子啊……」
話音剛落，就聽到「踢踏踢踏——」
樓梯口高跟鞋聲音有節奏的傳來，他的目光移到樓梯口的陰暗處，穿著熟悉制服的女孩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到了言情，小李才看見對方的容貌，說實話，這個女孩子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女孩子，比前台天天拿著鏡子不放的小牧更加漂亮。
漂亮的人總是給人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更能夠判斷，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子。
「誰？」老王在幾步遠就呵斥住了來人。
「是經理叫來值夜班的。」「唐圓」被呵斥聲退換了幾步，「她」站在門口，余光瞄了一眼頭頂，兩個角度的攝像頭相互交叉著視角，沒有死角。
「姑娘，既然你是經理派來的，總知道暗號是什麼？」老王扯著嘴角笑。
「唐圓」看著老王眼中閃過的一抹精光，淡淡的看著他：「什麼時候，進這門還需要暗號了？」說著，「她」轉身就走，「我回去找經理，要不是工資漲了幾倍，他當我願意來啊。」
「嘿嘿嘿，小姑娘你別走啊，我和你開玩笑呢，你進去吧，裡面這幾位大爺你可得悠著點。」
「唐圓」回過頭，臉上帶著狐疑：「不用暗號了？」
「不用了。」老王讓開身體，抱歉的笑了笑，「這裡事關重大，我們事事小心，沒有針對姑娘的意思，你快進去吧，把該打掃的打掃了，該收的收了，也好早點回去。」
陽台上多的那半層閣樓，單看像是一套獨立的房子，從客廳到房間到衛生間，樣樣不缺且空間並不是很小，但是七八個人住著，就顯得有些逼仄。
客廳裡，椅子桌子擺放整齊，桌子上甚至開擺著一盆盛開的花，卻並沒有看見人影。
視線在房間緊閉著的門轉了一圈，聽著裡面的動靜，走在其中的一扇門前，輕輕一推，就將門推開了。
撲面而來的氣味，讓宋毅皺了皺眉，房間裡三個大男人躺在床上。
他們似是昏迷著，有鐵索將他們四肢全部固定住，十指、大腿、脊柱上分別插著不同的管子。
房間裡只有一個龐大的機器，所有的管子都匯集在了機器之上，配上運作時的機械碰撞聲，以及示意運作良好的提示音，像是走進了哪個醫院研究所的實驗室裡。
唐圓看著光幕，踉蹌著想跑上前，剛剛學會怎麼站起來的她，在黑暗中咕嚕嚕滾了幾圈，才滾到光幕之前：「我看過他們的照片，這是茶堂失蹤的沏茶師！」
【他們暫時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了。】宋毅的視線在所有的地方都仔仔細細的掃了一圈，【除非我一個人能夠殺了這棟樓所有的安保，不然肯定救不出去了，抱歉。】
唐圓搖搖頭：「你說的是事實，有什麼好抱歉的，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走了。】
宋毅說著卻沒有走向大門，而是走到房間的窗戶前，打開窗戶【唐圓，你將眼睛閉上。】
「等等，你該不是要……」唐圓話音還沒落，就看見3D效果的光幕的畫面轉到了窗戶之下，十幾層的高度，讓她看著有些暈眩，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她能聽見宋毅在攀爬的時候，發出的輕微響動聲，她能聽見拍賣會上主持人報價的聲音，她還能聽見高層樓呼嘯在耳畔的風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毅開口【好了。】
唐圓睜開眼睛，看到光幕上上出現的鏡子中的女孩子，依舊一身得體的禮服，和精致的妝容。
宋毅一邊將眼罩和面具都帶上，一邊解釋【我把衣服順便換回來了，這件事，回去之後和顧凝遠天稜好好商議一下，而且宜早不宜遲。】
「唐圓」回到座位上，依舊端著紅酒慢慢啜飲著，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整個拍賣會的氣氛卻恰好截然相反，被血液激起的興奮，帶著面具所掙脫開的世俗，以及主持人所描繪的美好未來，都在這個夜裡化成購買*，一輪又一輪的角逐著。
「唐圓」自始至終半低著眼簾，連抬起都沒有抬起。
回去的路上，四個人都意外沉默著。
拍賣會的場景有些觸目驚心，規模遠遠超出了大家的預料，穆傑的車前還隨意擺著一個拍賣下來的木盒，說要帶回鳳園給專業的老師研究。
「宋毅你不和師父他們說麼？」唐圓終於可以試著走了，雖然在不大的空間裡走兩步都是困難的，但是她樂此不疲的走動著。
【現在不適合，回去再說。】
果然等回到自己的房子裡，宋毅叫住了另外三個人，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除去他怎麼上去怎麼下來的，中間敲昏別人然後怎麼混上去的細節，只描述了在閣樓上看見的場景。
宋毅這人大概是領導人當慣了，說話從頭到尾說話邏輯緊密，言簡意賅，旁人會發現想插嘴都不知道怎麼□□去。
「你一個沏茶師跟著湊什麼熱鬧？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等「唐圓」說完了，天稜皺著眉，「按照你所說的，沏茶師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也只是暫時。救人宜早不宜遲，只是我們並不了解拍賣行的實力，沏茶師若是沒有行動力，我和穆傑兩人很難把人救出來。」
救人這種活計，自然而然把唐圓和顧凝遠排除在外，兩個人去難道一個人扛三四個人還毫髮不傷的回來？
「唐圓」妝容還沒有卸下，冷著一張臉，在燈光的照射下，像是另外一個人：「我已經打草驚蛇了，最遲明天早上，他們就會發現不對。如果我是相關的高層，我以最快的速度進行……」
穆傑淡淡的接到：「轉移。」
事情到這就理順清楚了，剩下的天稜和穆傑的事情了，正如他們所說的，一個沏茶師就是看起來再能打，這也不是沏茶師可以隨意摻和的場合。
君不見，那麼多沏茶師還在那躺著呢。
從拍賣會下來，本來就不早了，談完後鍾擺上的時刻指向了半夜12點鍾，「唐圓」起身告辭，准備上樓休息。
但是，「她」剛走了一步，身子一軟突然往地上倒了下去。
這變故來的太快，一旁的穆傑第一時間推開椅子，抄手將唐圓抱住了，他將手指按在唐圓脖子上動脈上，皺起的眉毛慢慢舒起：「只是力竭，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就沒什麼事情了。」
顧凝遠饒有深意的看了穆傑一眼：「我和你師父還有事情要商量，麻煩你照顧下唐圓，送她上去休息。」
聽著穆傑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天稜解開西裝的扣子，大喇喇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顧凝遠說：「你看出來了？說不定，以後我們會成為親家呢。」
顧凝遠扯了扯嘴角：「小輩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瞎摻合的好。」
唐圓的房間，給人的感覺和她本人很像，表面上看起來簡潔明了，但是細節上總是有著不少少女情懷的裝飾品。
穆傑將唐圓放在床上，用被子一點點蓋好。
然後他走進衛生間，沒過多少一會兒，就拿著一條冒著熱氣已經絞乾的毛巾回到房間。
他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將唐圓的眼罩摘了下來。
這是穆傑第一次見到唐圓完整的臉，像是他第一次見到唐圓時想象的那樣，將另外半張臉補齊的唐圓，給人的感覺絕不是那半張漂亮的臉一加一等於二。
而是褪去了外表的彪悍和殘缺，讓穆傑第一次感覺，這個女孩子就在眼前，他可以看得到，也可以抓得住。
精致的妝容在毛巾的擦拭下，慢慢的消失，留下了一張熟睡的臉。
穆傑看了一會兒，回到衛生間將毛巾洗乾淨，然後回到房間倒了一杯開水放在唐圓的床頭。
最後，他將房間的所有燈一盞盞的關上，向門口走去，走出房門時，他在門口頓了一下，慢慢的關上了門。
房間最後的光源被切斷，只留下一屋的暗色。
唐圓半跪著，低著頭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四周依舊黑暗成一片，只有她和宋毅兩個靈體自帶發光效應。
宋毅閉著眼睛躺在那，和之前在塔裡看著那具冷冰冰的屍體不同，這一次的宋毅面容很安詳，嘴角甚至都是揚起的。唐圓很少看見宋毅不毒舌後，安然睡著，卻沒有防備的模樣。
排除個人的因素，他長得確實是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五官輪廓立體卻不失精致，就那一張臉，在前世應該會有無數女粉絲撲上去。
唐圓抬起手，食指靠近宋毅的臉，然後——
大概是兩個人都是靈體的關系，她居然能夠觸碰到宋毅，然後她又忍不住再次戳了戳。
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抬出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唐圓整個人就咕嚕嚕的滾了下去。
宋毅握著唐圓的手腕，順勢一滾，然後將唐圓壓在身下，慢慢的睜開眼睛：「這張臉，你摸著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