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
那個時候唐圓剛起床,嘴裡咬著一個面包手裡端著一盒牛奶,唐方去房間整理了一小箱子的行李。
出來的時候,唐方走到唐圓前面,低著頭對著唐圓手裡的面包咬了一大口,然後側過頭叼住吸管,呼嚕呼嚕的幾口就將唐圓大半盒牛奶喝完了,抬起頭說:「我要出去幾天,你這些日子呆在家裡不要出去,真有什麼事情去找安叔,讓他派人陪你出去,記住了麼?」
「出了什麼事情,這麼急?」唐圓愣了一下,「你先吃個早飯在走,我給你下碗面。」
「來不及了。」唐方伸手將唐圓手中拿著的半個面包抽出來,「我吃這個先墊個肚子,到了飛機再正式吃一些,你還沒有回答我。」
唐圓有些好笑,半踮著腳,替唐方整理了衣領和衣擺:「我才是姐姐好吧?別瞎操那麼多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出去自己也注意一些。」
唐方張開雙臂擁了唐圓一下,然後拎著箱子快步的走出了門。
唐圓倚在窗前,看著窗下消失的人影:「宋毅,你說,我們還能安穩多久呢?」
宋毅倚在另一邊的窗前,簾子擋住了外面對裡面的視線。
今天他依舊穿著他那件白色的襯衣,不知道是因為凝魂的作用,還是因為她這些年茶藥投餵的作用,這些年來宋毅的靈體越來越凝實,已經不是那種透明的狀態。
如果稍稍不注意,一眼看過去,仿佛和真人相似。
他身長如玉的站著,淡淡的說:「無論願不願意,該來的總會來的。」
一個人吃中飯其實是很沒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唐圓從冰箱裡扒拉出許多食物,順手從廚房中拿了一些調料,用塑料袋打包好,然後朝著宅子的主院落走去。
唐家的主院落群,除了住著家主之外,其他的人無一不是唐家德高望重的前輩,或者管事。
其中,唐宇也是住在其中呢。
唐圓提著塑料袋朝裡面張望了一下,說起來汗顏,這個院子唐圓倒是經過過,但是還真沒有進去過。
院子整個的風格和唐宇的風格有些不同,在唐圓眼裡,唐宇住的地方應該和他的為人一樣刻板而單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映入眼簾的是滿院子的花草。
各種顏色各種樣式,滿眼都是,帶著花香和生機撲面而來,令混沌了一早上的心情,瞬間滌蕩了一下,清晰而明朗了起來。
唐圓對著花草發呆的時候,從屋子裡突然沖出一道白色的聲音,它的速度很快,飛速奔跑了幾秒鍾,一下子就撲向了唐圓。
唐圓感覺到毛茸茸的觸感,才發現撲向自己懷裡的是一只白色的大狗,它看見自己顯得極為興奮,拖著長長的舌頭,一只沖著唐圓興奮的叫喚:「旺!旺!」
【這是唐圓以前養的狗,大概是她出事之後,唐圓抱回來養的,唐圓喜歡叫她雪瑞。】
真是大小姐一枚,一只這麼可愛的狗叫什麼雪瑞:「我覺得叫包子比較好。」
【湯圓包子一家人麼?】
湯圓犯了一個白眼,然後真的低下頭,對著抬著兩只腿的大狗說:「我以後就叫你包子好不好?」
「旺!旺!」
順利的和寵物交換往改名的想法,唐圓一抬頭,就看見唐宇站在門口,就那麼靜靜的立著看他。
她將拎著的塑料袋的手抬了抬,眼角彎起一個帶笑的弧度:「父親,唐方不在,今天您陪我吃飯好不好?」
在非吃貨帝國,唐圓的手藝自然沒的說,她盛起最後一盤菜,將身上的圍裙扒了下來。
端到課廳後,將椅子拉開,放下盤子坐下,對著有些手足無措的男人笑了笑:「父親,你嘗嘗看,我的手藝怎麼樣?」
唐宇拿著的筷子有些發抖,他低著頭,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深吸了一口氣夾起菜放進嘴裡。
說實話,什麼味道他一點沒有嘗出來,他現在的思緒有些亂,但是他還是點點頭看著唐圓:「很好吃。」
唐圓看了唐宇一眼,立刻撇過頭,給自家父親夾了幾筷子菜:「好吃就多吃點。」
她怕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新心酸,一個父親到底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才會因為嘗了一筷子菜,就紅了眼眶。
一餐飯下來,兩人其實之間交流的並沒有說多少話,唐宇那樣的清冷的人,因為有輩分阻隔,唐圓不知道能找到什麼共同話題討論,只能將著三年的發生的事情,挑一些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當做故事說起來。
唐宇只是溫潤的看著她講述著,時不時替唐圓夾一筷子菜,然後眼中越來越溫和,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起來。
吃完飯後,唐宇對著唐圓說:「你跟我來。」
收拾完廚房的唐耀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跟著唐宇走向了其中的一個房間,很極為奢侈的寶庫,裡面整整齊齊擺著兩大排櫃子,左右對稱著,裡面擺著密密麻麻的東西。
有茶器,有書籍,有珠寶首飾,有各種各樣價值連城的收藏……
仔細看,兩排櫃子的東西是對稱的,除了性別特別明顯的物品,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一式兩份。
「這是我和你母親,從你們出生那天開始存的,打算等你出嫁了唐方娶妻了再送給你們。」
唐宇走上前,從一個架子中端出一個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看見裡面露出的一套華美的首飾,嘴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母親活著的時候總念叨,這套首飾適合你出嫁佩戴,那時候你還沒板凳高,整天扯著你母親的首飾把玩,可是,一眨眼已經長這麼大了。」
這是唐圓第一次看見唐宇笑,就像是把所有的懷念都揉在了眼角,旁人僅僅是看著,就能透過時光觸摸到曾經的熱烈。
「現在你和唐方也大了,這些東西就交給你們自己保管了,我把鑰匙給你,缺什麼的時候,可以過來拿。」唐宇將盒子遞給唐圓,「這套首飾你先拿回去,你母親看見你現在這麼出色,一定會很開心的。」
唐圓接過首飾盒子,半垂著頭,始終沒有鼓起勇氣開口。
這一切都是給唐圓的。
真正的唐圓。
***
這幾天唐圓一直懶洋洋的呆在房間裡看電視,餓的時候,直接控火做飯。
多的時候,對著天花板發呆。
宋毅坐在一旁看著唐圓,知道她又鑽進牛角尖了,也不點破。
唐圓這人,外表縱使武裝到了牙齒,看著強悍自私,卻總會有那麼一兩根反筋是絞著的。
明明當初她可以將他徹底吞噬,卻在最後關頭軟了一下,將他封印了起來。
明明「唐圓」的事情,都是在機緣巧合下發生的,和她一點關系沒有,但是她卻念念叨叨這麼多年都沒有放下。
這個世界,並沒有人無緣無故就欠著誰的。
「宋毅,我給你唱首歌吧!」唐圓一骨碌的爬了起來。
宋毅失笑,坐在床頭,板正了身體說:「好。」
「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唱支山歌給黨聽……」
安叔敲門的時候,唐圓唱歌正唱的盡性,宋毅托著下看著唐圓發瘋。
人在不如意想不通的時候,總要找事情發洩一下內心的焦躁,或者不安。
她站在床上,手拿著抱枕,將當年她姥爺嚎的那幾嗓子都嚎了一遍,唐圓的嗓子雖然不錯,但也禁不止她這麼嚎的。
唐圓剛打開門,安叔在客廳裡掃了一眼,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跡象,淡淡的說:「六小姐好興致。」
唐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安叔,我瞎嚎呢,您別站著,進來坐。」
安叔眼中露出一些笑意:「不用了,我就幾句話,家主讓你准備收拾下行李,下午兩點的飛機。」
「發生什麼事情了?」唐圓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麼會突然要收拾行李出去?」
安叔側了側身體:「抱歉,這些暫時還不能說,您只要整理行李,下午去飛機停的院落就行了。」
唐圓洩了一口氣,安叔這樣的老管家,若是認為不能說的,你就是以死相逼,他眉毛都不會抖一下。
「那能告訴我去哪麼?」
「抱歉,六小姐。」
「我知道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唐圓收斂了嬉皮笑臉的表情,抬眼看了看鍾擺,已經中午十二點半了,「麻煩安叔了,那我立刻整理東西。」
送走安叔,唐圓立刻回到房間整理東西。
【要不要先見家主一面?】宋毅飄在床上,看著唐圓利索的打包著行李,【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
「見家主會有用麼?」唐圓收拾完簡單的衣物,將刀具和茶器一起塞進了箱子裡,「要能說安叔早就說了,不能說的,就是找到家主也不會跟我說。」
拉著箱子拉鏈,一回過頭就看見宋毅皺著眉頭思考著,她拎著箱子開始往外走:「別想那麼多,我們那有這麼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靜待其變就好。」
單獨的一架飛機,唐圓以為會有很多人和自己一起去,就不說同輩的,最起碼要有一名長輩帶著吧?
但是唐圓到達的時候,飛機裡面空空蕩蕩的,除了飛機的機長之外,就她一個坐在一排排的座位上。
她也試著問過自己將要去哪。
對方淡淡的回了一句——
「您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