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寧孝是山區最大的城市,說是最大也是相對而言,真的算起來,連四線都排不上。

主要的商業街只有兩條,一南一北對稱著,飛機轉了一圈沒有落腳的地方,最後只能停在了一個廢棄的運動場上。

唐圓拿了不知道是誰的一只手機作為聯絡工具,然後下了飛機就想走,穆傑看了飛機上不動聲色的唐安一眼,迅速離開座位,也跟著下了飛機。

他幾步就追上唐圓,一把拉住她的手,對上唐圓有些意外的眼神,說:「這裡不是很安全,我陪你一起去。」

唐圓想想也是,這裡離對方的大本營太近,雖然對方現在自顧不暇,但是難免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她點了點頭,道謝:「謝謝。」

兩人走到體育場的門口,步行了十分鍾才走到一個汽車往來的路口,兩人攔了一輛出租車,唐圓幾乎連回憶都沒有回憶,就報出了一個地點。

「是女人街啊。」和善的司機笑了笑,沖著後視鏡說,「現在願意陪女朋友逛街的男朋友可不多。」

唐圓虛弱的一笑,正打算解釋,穆傑則微笑著淡定的開口:「我倒是也想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我身邊的姑娘逛街,只可惜,我還需要再接再厲。」

穆傑帶著墨鏡,唐圓根本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卻能感受到他認真的視線。

唐圓下意識轉過頭,將視線轉到了窗外。

「嘿嘿嘿,你看,姑娘還害羞了。」司機嘴跟著廣播哼著小曲,隨口開始打趣,「小伙子加把勁,大哥告訴你,追求喜歡的姑娘就得鍥而不捨,捨得下面子……」

出租車司機無論放在哪,都有聊天說地的資本,唐圓尷尬的要死,按理說穆傑這樣的人品相貌性格天賦各種,應該是男友老公上上之選。

但是三年了,自己面對穆傑完全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她跟著自家師父滿世界亂竄的日子,她想起宋途的次數都比穆傑高。

她如果以後嫁不出去,一定是自找的。

心裡糾纏著一根繩索,慢慢的打著結,她自己卻不知道這根結為什麼糾纏成這樣。窗子開著,有風呼呼的灌了進來,唐圓深吸了一口冷風,一口氣憋著不上不下。

出租車的速度很快,不過算起來,應該說山城太小,沒過多少時間,就到了街道。

既然是女人街,無論是街邊店鋪,還是街上來來往往都是女人,情侶也有,但是年輕的女孩偏多。

穆傑這外貌打扮,從街口一路往裡走,引得路上的年輕女孩子頻頻回頭,有幾個甚至紅著臉跑過來拍照,拍完還戀戀不捨的跟在兩人身後。

惹得唐圓笑了笑:「青春啊……」

這腔調一開,穆傑抬手就拍在了唐圓的腦袋之上:「你自己才多大?」

他比唐圓大整整四歲,現在是25歲,看著唐圓本來就覺得她比較小,更何況唐圓一張臉太過精致,即使再過上十幾年年,看起來也不顯老。

唐圓瞇著眼睛笑,沒有辯解。

糖果店位於街角的咖啡屋對面,斜對面就是一家蛋糕店和飲料屋,還沒有走近,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香味。

唐圓走到近前,一點不客氣的對著對穆傑說:「穆傑,我渴了。」

穆傑視線轉了一圈,視線落在排著長隊的飲料屋的上,對著唐圓說:「你站在這等一會兒,我去給你買,你想要喝什麼?」

「蘇打水。」

看著穆傑走去排隊,唐圓轉身朝著糖果屋的方向走去,濃濃的香甜像是要將味道人溺斃了。

她推開門,店門上掛著的一串風鈴叮當作響,店主站在櫃台中,頭上戴著一只貓耳的發飾,抬起頭對唐圓說:「歡迎光臨。」

在寸土寸金的商業區,糖果屋的占地並不大,除了糖果架子和陳列櫃,裡面有什麼幾乎一眼都能看清。

唐圓掃了一眼不死心,再仔仔細細掃了一眼,也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宋毅的影子,她半垂著臉就看見店主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這位小姐,你需要些什麼?」

她愣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的說:「巧克力。」

唐圓走出來的時候,懷裡抱著一個巧克力盒子,她的視線中,斜對面正在排隊的穆傑還沒有排到第一的位置上。

此時,有暖暖的陽光灑下。

唐圓在原地駐足了幾秒鍾,就聽見街角的巷子外,有兩兩三三的女孩子正圍在前面,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好像有什麼正在牽引著她往前走,幾個小姑娘看見唐圓靠近,都不好意思的嘩啦啦跑了,唐圓走到巷口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她們之前都在偷看一個男人。

半陰暗的小巷子裡,將所有的陽光徹底抵擋住,男人在晦澀的視線中半倚在牆上,留給人一道側影,但是僅僅是側影,他垂著頭五官和臉頰的線條,也是好看的驚人。

他垂頭不語,像是真的在睡著了。

唐圓感覺到了胸腔有什麼在一點點的填滿,有什麼在不斷的鼓噪著,就宛如夏日的鳴蟬,歇斯底裡的往血液和骨髓倒灌。

這時候,男人突然的睜開眼睛,側過頭看著她:「你來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有一束陽光打在了他的身上,透過他的身體,投射到了對面的牆上。

穆傑端著兩杯蘇打水從飲料吧台擠出來的時候,差點沒有被故意往身上擠的妹子把蘇打水給擠灑了,他最後實在覺得無奈,往地上一跺,整個人躍起來,直接跳出了人群。

唐圓依舊站在那個地方,懷裡抱著一盒巧克力,大概是剛剛趁著空閒去買的,她的視線不在自己這邊,但是突然而然的笑了起來。

在暖暖的陽光下,如同之前院子中那些孩子的歌聲,在開口的一瞬間有著的驚艷。

之後剩下的,就是被填滿了什麼,內心中滿滿都是平靜。

穆傑也走到近前,將蘇打水遞給唐圓:「現在買杯水和打場戰似的,女孩子的戰鬥力太強。」

「架不住你長得帥啊。」唐圓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滿足的打了個嗝,「我們回去吧!」

「……你不是,要找人麼?」穆傑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我們約在巧克力店見面。」唐圓瞇著眼睛笑,晃了晃她的巧克力盒子,「他啊,大概已經回去了,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穆傑的視線落在了糖果店,若有所思。

之後的行程很順利,回到飛機上後,轉向回到了唐家。

唐家這種百年都很可能看不出變化的家族,唐圓離開不到兩個月時間,自然不可能看出什麼不一樣過來。

她一下飛機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熟悉感,卻好似自己離開了很久,一草一木都像是隔著一道玻璃看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先安排好穆傑之後,唐圓立刻趕去家主的主宅,唐耀照例吩咐囑托了幾句話,沒有什麼官話,也沒有質問什麼原因什麼結果。

唐圓打了一肚子草稿沒有人接受,正打算來個坦白從寬,唐耀已經揮了揮手說:「滾去看看你父親,他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們以後做事最好要顧及下他的感受,真擔心我們以後一覺醒來,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句話講的有些重了,但卻是實情,唐圓行了個禮:「那我就先告退了。」

也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唐耀看著唐圓的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笑了笑說:「這丫頭,還真是……」

唐圓其實不是不想去唐宇那,她是沒膽去。

有一種離家出走之後,闖了禍回來,心虛的不敢見父母的感覺。

但是她走著走著,不知不覺的卻走到了父親的院落門口。

門口有倆門神佇立著,強壯的身體,黑著臉,唐圓覺得面熟,知道這大概是唐家的武師。

「那個……」唐圓剛開口,還沒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倆門神就自動讓開了路,打開了大門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六小姐請。」

唐圓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對著手指,吞了口口水:「我家老爹不會殺了我吧?」

【按照唐宇的個性,頂多讓你跪著。】

至於時長,唐圓自動在腦子裡進行測算,很快的,她得出一個令人心碎的結果:「我大概要跪三天三夜……」

【真是遺憾。】

她怎麼沒有聽出來一點遺憾的樣子,唐圓額頭上的青筋一抽抽的,但是真的踏進院子,看見滿目的花都衰敗凋零了,一院子的蕭瑟氣息撲面而來。

她站在屋子門口頓了頓,抬起手正打算敲門,屋內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進來。」

唐圓圓溜溜的滾了進去。

說到滾,她真的是滾進去的,因為門虛掩著的沒有關上,又被自家老爹聲音嚇著了,用力過度去勢沒能收回來,腳上一空,就破門圓溜溜的滾了進去。

唐圓沒先著急爬起來,而是率先抬頭去看自家老爹,首先看見的是自家老爹一雙布鞋,然後往上看見了他伸過來的一只手。

「嘿嘿,父親,我……」

「起來。」

唐圓先把地裡碾過一遭的手使勁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才把手搭在自家老爹手上,被拉了起來。

唐宇的目光在唐圓身上逗留了一會兒,確定她只是臉上難看,而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提著近兩個月的心放下了:「你跟我來。」

唐圓有些不明所以,還是乖乖的跟著自家老爹上了二樓。

打開主臥旁邊的一件側臥的大門,推開門,看見的與其說是房間,倒不如說是畫廊。

裡裡外外擺的都是畫,景色偏多,有日落晚霞,有高山絕壁,有皚皚雪山,有春日朝陽,還有各式各樣的花和植物。

那麼多畫,有掛在牆上的,有放在地上的,有堆在桌子上的……但是沒有一幅是沾染上灰塵的。

「這裡,是你母親生前的畫室。」唐宇走進房間,「你進來。」

唐圓跟著走進去,才看見,靠牆的位置上,擺著自家母親的照片。

這是唐圓第一次清晰的看清楚她的樣子,她大概是一個很愛笑的女人,每一張照片都是笑著的。

唐宇突然的開口:「跪下。」

唐圓條件反射的,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唐圓,今日,我當著你母親的面跟你說清楚,你和唐方雖是姐弟,固然需要相互扶持,相互幫助,相互陪伴著對方在人生的路上走的更加順暢些。」

「但是,你和唐方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我絕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命去賭他一個不知道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