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其實並不喜歡鮮血的顏色，帶著腥味，濃稠的濺在身上，還帶著溫度。
那感覺，並不比吃了一只蒼蠅要好過。
不過，他只是討厭，並不代表，他不會殺人。
他落在人群之中，還沒等別人反應過來，已經躍至了人群的最前頭。
一名武師的刀剛剛落下，他單手就接住了，幾乎輕輕一震，整把刀面被震斷，碎成幾塊砸在地面之上。
「匡當！」
火光下，宋毅整個人半低著頭，露出的側臉上面無表情，他的手握著一塊刀片，直接扎進了對方的心髒。
他像是只往前走了一步，但實際上已經走出去了整整五六米，他的聲音拉成一條殘影，手中已經卡住了兩個人的脖子。
宋毅半提著兩人的身體，擋住了另外兩個人砍下來的刀，整個人躍了起來，雙腿直接將兩個人踹了出去，四個人滾成一團，兩個人的胸骨當場斷裂了。
僅僅幾秒鍾的時間，他已經連破五人，但是還遠遠不夠，他游走在包圍圈的前方，抬腿屈肘拳擊……
宛如清場一樣，將武師全部剔除了沏茶師的四周。
周圍的人不過遲疑了一下，視線都看了過來。
宋毅赤手空拳，單手上海滴著血液，冷冷的眼神掃過去，跟看一具具屍體一樣。
無論是從地上爬起來，還是放棄了和其他武師的纏鬥，近二十個人握著手中的刀，慢慢的倒退了幾步，遲疑的和宋毅對峙著，
很多時候，武師的感覺近乎精准的地步，尤其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對殺氣和實力的判斷有一種近乎天生的直覺。
面前這個男人，雖然沒有任何的場控，也沒用任何的外溢的殺氣和威壓，但是他們的皮膚還是顫栗了起來，那種面對死亡的顫栗，順著風一直鑽進毛孔之中。
一名似乎是頭領模樣的人，握著刀的手緊了緊，對著宋毅說：「這位小兄弟，唐家這一趟渾水也不是好淌的，如果你能行個方便，我們會有重禮送上，絕對不會低於唐家的茶藥！」
「茶丸麼？」宋毅面無表情，眼中有些不屑，「我的身後，高階沏茶師多不勝數，你就是拉一車茶丸過來換，你覺得我劃得來麼？」
那人愣了一下，還打算說什麼，宋毅明明沒有動，但是身影到了近前，單手扣住他的脖子，往旁邊一扭：「你廢話太多了。」
儈子手和待宰羔羊的角色，在一瞬間轉換。
宋毅手中提著一把刀，每一次揮下就看到有人倒下，每一次抬腿就會有人被踹飛，他的身體關節似乎每一部分都是武器，只要碰到，就沒有第二次機會再站起來。
也就是所謂的，人形兵器。
唐圓看到前半部分的時候，就被唐方用手直接蒙住了眼睛，透過唐方指間那一條窄窄的縫，模模糊糊的看了個大概。
其實前後持續的時間並沒有多長，可是無敵方面大BOSS畢竟不是吹出來的，戰鬥力強悍到令所有人瞬間刷新率額世界觀。
剩下的不足十個人，不斷往後撤著，拿著刀的手開始發抖，他們已經殺紅了眼睛，這會兒還沒有覺察出害怕，只是因為幾乎不可彌補的實力差距，所產生的幾乎不可抑止的退怯。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在同一時間往不同方向撤離！
宋毅手上提著一具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活人，手一鬆就扔到了地上，順手把手中浸透血跡的刀反手握住，直接推了出去。
直接扎入正前方已經逃離二十米的人後背，宋毅看也沒有看，轉身看著唐家老老少少一圈子人，想了想還是不知道怎麼打招呼，只得沉默著不說話。
「唐方，你帶著瑾字輩人回去拿茶器，把庫存的幾斤一等的茶葉拿過來！」祖奶奶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看著地上的血漬，身體晃了晃，但是到底站住了。
唐方看了唐圓一眼，點頭：「是！」
「唐梟，你帶著書字輩的人去輕點受傷的情況，確保將所有受傷的人都穩住！」
「是！」
「唐墨，你帶著人去外圍看看，將親衛召集過來，看外圍的受傷情況怎麼樣了，把受傷的人帶到這裡！」
「是！」
「唐青，帶著其他的人去救火！」
「是！」
……
命令一條條的發布下去，頭發花白的老人經歷了太多的生活，現實不允許她在家主缺席的情況之下，有那個時間去沉浸到悲傷之中。
逝者已死，活著的人還需要活著。
她一口氣將想到的細節都布置妥當了，這才從向宋毅走去：「唐圓，你也過來。」
唐圓正打算去照顧傷者，聽到祖奶奶的話，愣了一下，立刻走到她的身側，將她攙扶到宋毅的面前。
「我是唐家唐家今日能夠逃避這一劫難，多虧有先生相救，請受下老婆子一禮。」看起勢，居然是全禮。
沏茶師行的禮不是每個人能夠受的，也不是所有的禮都是一個意思的，其中全禮是最隆重的，幾乎就代表著，今後我的大門向您敞開，今後您隨時來，我隨時奉茶的意思。
也代表著，贏得了一個沏茶師的最大尊重。
宋毅無論是輩分還是年齡，無論是能力還是閱歷，受唐家老祖宗一禮也很妥當。
只不過唐圓還在一旁站著呢，他現在和唐圓在一起，這一禮受下去，以後……
思緒在腦子裡只轉了一圈，他單手就阻止了祖奶奶，說：「您老不必多禮，我和唐圓……」
他說著，故意看向唐圓。
唐圓嘴角抽了抽，然後瞇著眼睛笑：「祖奶奶，這是我男朋友宋毅，您這一禮下去，他估計都不敢上咱家來了。」
「好，祖奶奶不行禮了，你替我們唐家好好招待下他，今天唐家亂，別虧待人家。唉，一轉眼，小湯圓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可以嫁人咯。」祖奶奶拍了拍唐圓的手，既然是唐圓的男朋友，那就是自家人了。
她抬起頭細細的看了宋毅一眼，半垂著眸子斂住了眼中過的情緒。
這麼年輕，這麼駭人的天賦。
又是宋家麼？
老人精力本來就有限，這一夜又是火燒又是屠殺，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是外面的情況還不明了，唐圓叫了幾個半大的少年從旁邊的院落裡搬來椅子，讓長輩們坐下。
唐家原本就是頂尖的沏茶師，一半的人速沏穩住受傷的人的傷勢，一半的人整沏增加茶的品級，只要沒有當場死去的人，全部都救了回來。
真的盤點下來，死亡的人數並不是特別多。
到了夜裡三點鍾，院子裡該收拾的人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第二輪的攻擊再一次的上演了。
這一次又宋毅坐鎮，來人幾乎還沒靠近院落的中心，就被收拾的一乾二淨。
只不過，原本的青草密密被更多的血色所浸染，慢慢的滲透在了泥土之中。
老人疲憊的坐在椅子上，身體很累，卻連小憩都做不到，因為他們一閉上眼睛，就是滿眼的血色。
其他人或坐在草坪之上，或坐在台階之上，或乾脆直接的躺在了水泥板路面上，年齡大的孩子抱著年齡小的孩子，縮在大人的旁邊睡著了。
唐圓拿來一條濕毛巾，站在宋毅面前，踮著腳替宋毅臉上的血漬擦乾淨了，讓對著他說：「手。」
宋毅將手伸了過去，他看著掌心的血漬皺了皺眉，似是不想讓唐圓看見，就想往後縮。
唐圓一把抓住了宋毅的手，將他五指一點點的掰開，然後用毛巾細細的擦拭：「你看出什麼來了麼？」
「不是宋家的人。」宋毅身上的衣服有著很多的血漬，貼在身上其實並不好受，所以他整個人都是往後退著的，怕身上的血漬沾到唐圓身上。
「我猜到了。」如果是宋家的人，宋毅下手大概會遲疑一些，「你目前有什麼想法。」
「如果第一次唐家的武師沒有趕過來，還有可能是因為對方的陰謀被拖住了，可是天亮了都沒有一點動靜，就說明……」宋毅吐了一口氣。
「就說明，要麼就是他們不來，要麼就是，要麼就是他們想來也來不了。」唐圓接著說，「長輩們肯定都想到了，所以只是叫了親衛，而沒有再提唐家的武師。」
四大茶藥世家，除了宋家的武師適合茶藥師徹底分開的，其他三大家族，都是沏茶師養著武師，而武師保護沏茶師這樣的節奏，他們一個姓只不過嫡系旁支不同，生下來天賦不同，學習的自然也不同。
真要說起來，武師其實是依附沏茶師生存的。
而唐家這一邊，大概是被反水了。
「還好今天你在。」唐圓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抬起手揉了揉宋毅一直僵著的臉，「我讓唐方給你拿一套衣服，你去換一身乾淨的，這邊只是被燒了內宅，大部分客房廚房還是好的。」
唐方帶著宋毅去他住的地方，給他拿了一套衣服，橫了宋毅一眼，再橫一眼，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只是拿眼睛瞪著宋毅。
當然，用審視這個詞會比較好聽一些。
宋毅當然知道唐方的敵意是怎麼來的，默不作聲當作沒有看到，該道謝的道謝，該裝傻的地方裝傻。
到底，是唐方忍不住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和湯圓是什麼關系？」
宋毅挑了挑眉，脫下外衣：「她沒有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