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有望和無影

  烏洛等人屏息以待,逆光獸的可怕之處在於,在黑夜中,任何一點光都能成為它們的武器,包括他們身上所有金屬製品的反光以及異能的能量微光。

  1,2,3……一共5只逆光獸。數量雖然不多,但分佈很稀疏,每隻相隔大約有8、9米。烏洛等人身上的照明彈顯然不足以將它們一次解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近身攻擊了。

  烏洛向同伴發去準備作戰的訊號……

  5只?不,應該是6只。

  千里將臉轉向某個方向,在距離烏洛等人與5只逆光交匯的地方大約兩三百米的山坡上,還有一隻逆光獸,它靜靜地蹲坐在地上,觀察著前方的戰鬥,絲毫沒有參戰的跡象。

  據千里所知,逆光獸是一種團隊意識很強的動物,每一次行動都是由首領率領,其他成員絕對服從指揮,一旦進入戰場,就不會退縮也不會躲藏。若首領不參戰,很快就會失去威信;成員不參戰,就會被驅逐出領地。

  難道山坡上的那只逆光獸是被族群驅逐的成員嗎?

  ……

  烏洛等人與逆光獸的暗戰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最終以完勝告捷,只是他們也不好受,逆光獸的攻擊方式太變態,被數百根光針刺中的滋味可真是讓人欲-仙-欲-死。唯一慶幸的是這幾隻逆光獸是靈獸,不用擔心被濁氣侵蝕。

  「老大,他們不見了。」鷂子小聲對烏洛說道。

  烏洛一愣,隨後問道:「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嗎?」

  「不知道。」鷂子搖頭回道,「剛才的注意力都在逆光獸身上。」

  紅楓竄入林中,不過一會又出現,笑道:「他們的懸浮車還在,看來沒走多遠。」

  烏洛揉了揉手臂,嘟囔道:「還高手呢,同類有難都不知道過來搭把手。只要領域一放,幹掉幾隻逆光獸還不是分分秒秒的事?」

  紅楓哈哈大笑,指著烏洛道:「老大,感情你巴在人家附近紮營就是為了讓高手給你做後援呢?」

  其他人也紛紛取笑。

  烏洛啐了他們幾口,粗聲粗氣道:「行了,趕緊的,該敷藥的敷藥,該休息的休息,明天咱們還要進濁化區,給我把精神養得足足的,誰中途掉鏈子,老子非抽死他不可。」

  眾人立刻作鳥獸散。

  烏洛收斂嬉笑的神色,轉頭朝那兩人落腳的方向望去——他們去哪裡了?

  山坡上的逆光獸觀了一會戰,便轉身悠悠地離開。

  千里神色一動,趴在查爾背上悄悄尾隨。

  她發現這只逆光獸並非被驅逐這麼簡單,因為它的尾巴上鑲嵌著一塊金屬扣,扣環上隱隱刻有文字,就像某種寵物標誌。

  千里知道這世上有馴獸師一職,只是數量稀少,而且多半都生活在卡基爾山脈附近。新法對馴獸師的限制比較嚴苛,不允許他們帶著中高級靈獸進入大城市,即便是低級靈獸,也必須是沒有攻擊力的類型。

  數百年前的馴獸師是浴血在前線的戰士,但如今,他們大多都成了娛樂職業人,專門在舞台上給眾人表演。再高級的靈獸,也無法深入濁化之地,一旦被濁化,靈獸就會變成濁化獸,進化速度是原來的數倍。可以說,越是高級的靈獸,被濁化後,危險性越大。

  正因如此,馴獸師們逐漸失去了作為戰士的資格。他們即使擁有世界上最厲害的靈獸夥伴,也只能龜縮於靈氣之地。

  千里發現逆光獸尾巴上的金屬環,就懷疑它可能是某個馴獸師的夥伴。對於這名選擇了高級靈獸作為夥伴的馴獸師,她有些好奇。另外她也想弄明白,那5只逆光獸是對方故意引來的,還是純屬巧合?

  跟了數十分鐘後,逆光獸閃進了一座山洞。

  山洞中有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他一邊煮著肉湯,一邊唸唸有詞。

  千里和查爾悄悄靠近,就聽到裡面的人在說:「無影啊,怎麼就回來了?外面不好玩嗎?」

  逆光獸低應了一聲,似乎有些無精打采。

  那人又道:「咦?心情不好?你看到什麼了?」

  逆光獸隨意在地上扒拉了幾下。

  「噢,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我一定讓你有機會大展身手,那些個小打小鬧算什麼?」

  逆光獸懶懶地在地上打了個滾,露出鼓鼓的肚皮。

  突然,它猛地跳起,喉嚨裡發出預警的吼叫聲。

  「外面的混蛋,滾進來,敢偷窺老子,想死吧!」男子衝著外面大聲地吼道。

  千里暗道,看來這位馴獸師脾氣不太好。

  她拍了拍查爾的肩膀,兩人幾個縱躍出現在山洞中。

  男子瞥了他們一眼,一邊安撫逆光獸,一邊問道:「你們也是卡基爾人?」

  「不是。」千里回答,「我們是旅行者,沒有籍貫。」

  「哦,那你們鬼鬼祟祟地想幹什麼?」

  「好奇而已。」千里笑了笑,「遇到這只逆光獸,我就猜這裡可能有一位優秀的馴獸大師。」

  男子嘲弄道:「優秀個屁!少跟老子說這些虛偽的話。你們究竟是誰?」

  「卡門。」千里先指了指自己,然後又指向查爾,「卡爾。」

  「聽都沒過。」男子轉頭繼續熬湯。

  千里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問道:「你呢?怎麼稱呼?」

  「煩死了,哪邊涼快哪邊去,老子不歡迎你們!」男子敲了敲勺子,暴躁道。

  千里第一次遇到脾氣這麼陰晴不定的人,她還沒想好怎麼應對,查爾已經行動了。他踢翻湯鍋,一把掐住男子的脖子,狠狠地瞪著他。

  旁邊的逆光獸見狀,立刻凝聚光針,準備向他進攻。查爾手一揮,逆光獸被壓制得無法動彈。但它似乎不甘被制,一直弓著身體,試圖反抗。隨著反抗的力度加大,它身上皮肉崩裂,爪子在地面上踩出四個破碎的腳印。

  查爾掃了它一眼,目光冷凝。

  「不,不要傷害它!」男子急得大叫。

  千里拉了拉查爾的衣袖,查爾哼了一聲,將人丟開,卻沒有停止對逆光獸的壓制。

  男子竄到逆光獸身邊,請求道:「剛才是我不對,請你們放過它。」

  千里正準備說話,突然感覺到逆光獸體內能量的變化,不由得沉默下來。

  男子見兩人沒有反應,以為對方不願意收手,心中忍不住憤怒,正要怒斥,就聽到那個黑衣矮個子出聲道:「再等等,你的夥伴快要進化了。」

  男子一驚,立刻用異能查探逆光獸的情況,果然發現它正處於極限進化中。

  在絕對力量的壓制下,逆光獸激發了自己的潛能,拚命衝擊能量屏障。高級靈獸的進化猶如登天,沒有長年的積累和相應的契機,永遠也不可能超越。異能者的最高目標是領域,靈獸亦然。它們的攻擊力或許比不上同等級的異能者,但與自然的契合度卻是異能者無可比擬的,一旦突破成功,必將成為自然界的精靈。

  當然,這種精靈並非傳說中長翅膀的小生物,而是可以與自然溝通、擁有僅次於人類的智慧生命體。

  千里走過這麼多地方,還從未遇到過一隻突破高階的精靈獸,想不到今天竟然有緣親身見證它的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逆光獸體內湧動的能量開始收縮,身上的傷口也逐漸癒合。待一切平靜,查爾收回力量,逆光獸渾身顫慄,然後仰頭一聲嘶吼,沉厚的聲音打破了黑夜的寧靜,震懾了附近所有生物。

  男子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但還高興不到一分鐘,就見逆光獸突然倒地,四肢開始抽搐,原本穩定的能量也躁動起來,彷彿要破體而出。

  「怎麼回事?難道進化失敗?」男子大驚失色,驅動異能疏離逆光獸體內的能量。但毫無用處,新的能量結構似乎即將崩潰,能量已經徹底失去控制。

  男子臉色慘白,毫無猶豫地透支自己的能量。

  突然,他的衣領被人從後面提起,整個人被拉離逆光獸。

  他憤怒地大吼:「放開我,我的無影快死了!」

  千里沒有理會他的狂躁,逕直走到逆光獸身邊,取出氣機針,準確地扎入能量中樞。

  萬幸,氣機針不僅對人類有用,對靈獸同樣有用。

  針一入體,就開始修理破損的能量結構,重新建立規則。

  正在掙扎怒罵的男子微微一愣,臉上逐漸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查爾丟開他,蹲在千里身邊,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已經停止抽搐的逆光獸。

  千里道:「它的能量正在穩定,估計明天就能修復了。」

  「你的意思是,無影沒事了?」

  千里點點頭。

  男子跌坐在地,將頭埋進雙臂中,哽咽低喃:「太好了,太好了。」

  片刻後,他抬起頭對千里道:「我不在乎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這份恩情,我有望記住了。」

  「你叫有望?」

  他點頭。

  「你怎麼會一個人待在這裡?」看這個山洞的佈置,顯然像是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有望自嘲一笑,說道:「你們應該知道如今的馴獸師,已經變成了娛樂大眾的小丑。」

  千里默然無語,查爾則是一副毫無興趣的模樣。

  「在我剛剛獲得馴獸師資格時,族人就讓我挑選一隻低級靈獸,作為將來賺錢的工具。」有望眼中閃過憤怒,語氣嘲諷道,「賺錢?沒錯,馴獸師表演的收入很高,若是獲得大人物的青睞,進入上層也並非難事。但是,作為數百年前以戰鬥為榮的勇士,我無法忍受族人們一個個都放棄自己的信念,完全將馴獸當作一種生財之道。」

  千里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靈獸無法深入濁化之地,參與第一線的戰鬥,濁氣限制了它們的戰鬥力,這並非你族人的過錯。」

  「我知道。」有望低吼道,「我憤怒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們失去了鬥志,失去了改變未來的希望。固然有些人確實愛好表演,喜歡以這種方式為世人帶去歡樂。但是他們忘記了靈獸夥伴的真正含義,心魂相守,生死並存。當這種關係中參雜了金錢和虛榮之後,還能保持幾分純粹?當大家全都以此作為趨名逐利的職業後,從前的榮耀也將變成可悲而可笑的妄念。」

  千里沉默以對。

  「我……是一個被族人驅逐的叛徒。」有望淡淡道,「因為我不顧族人的反對,尋找了一隻高級靈獸作為夥伴。為了獲得它的承認,我幾乎丟了半條命。但我並不後悔,我擁有了世上最值得信任的夥伴。然而我的族人卻不這麼認為,他們覺得我失去了進入上層的希望,所以要求我將它殺死,重新換一隻可愛的低級靈獸。」

  千里露出詫異的表情,這未免太偏激了。

  「結果可想而知。」有望嗤笑道,「我反抗了,打傷了很多族人,徹底叛離了族群。」

  有望說得輕描淡寫,其中過程卻是凶險萬分的,只是他沒興趣再舊事重提。

  離開前,他發過誓,傾盡畢生,也要找出適合馴獸師的戰鬥方式。他要以一個戰士的身份,帶著他的夥伴榮歸故里。

  有望的目光落在逆光獸身上,表情逐漸變得平和,眼中露出幾分欣喜,又露出幾分悲哀。

  「無影和我一樣都是為戰鬥而生,但是就算它進化成為精靈獸也依然不能深入濁化之地。靈獸對濁氣的抗性不像人類那麼有規律,一旦受傷,濁化速度加快,若無法及時回歸,它們就會被濁化,淨化水對它們根本毫無用處。」

  千里沉思了一會,突然開口道:「有望,若是我有辦法讓你的靈獸進入濁化之地參與戰鬥,那麼,你……」

  「你說什麼?你有辦法?什麼辦法?」千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有望激動的聲音打斷,他有些激動道,「只要你做得到,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千里垂了垂眼,微微一笑。

  星曆2358年,馴獸師有望迎來了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與賢知千里的相遇,使他踏上了一條名傳後世榮譽之路。作為馴獸先行勇士,他重新開啟了馴獸師經歷數百年沒落之後的歷史新篇章……

  ——摘自《馴獸師傳——勇之先行者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