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要回城嗎?」沙蠍問道。
諾亞點頭:「是的,我們團隊已經有兩名傷員,所以決定暫時退出任務。」
「那你們打算在哪裡落腳?」
諾亞想了想,回道:「若是沒有意外,等同伴傷好後,我們會在明城集合,等待任務後續。」
「明城嗎?」沙蠍喃喃低語。
「諾亞。」這時,水鏡在不遠處催促,赤鳩幾人則已經走了老遠。
諾亞應了一聲,告別暗閣成員,正準備離開,突然又轉身道:「沙蠍,這次任務危機重重,我建議你們也盡早脫離,不要再繼續深入。」
沙蠍眼中閃過一絲疑慮,緩緩點了點,表示感謝。
看著愚者眾人遠處的身影,白獅問道:「沙蠍,你有什麼打算?」
沙蠍思考了一會,回道:「先去太陽女神殿與其他人匯合,若他們還沒到,我們留下訊息之後就離開歡樂谷。」頓了頓,又輕輕補充了一句:「任務之後,我還想去明城看看。」
他對於左冕剛才無意中透露出的有關救治濁化人的訊息很在意。
愚者眾人離開歡樂谷,一路朝最近的朵城奔去。
「不知道騎士現在怎麼樣了?」左冕轉頭看向某個方向,「他什麼時候能趕上我們?」
他只問查爾什麼時候能趕上來,卻一點不擔心他會失手。比起愚者其他人,左冕更清楚查爾的實力,他和千里可是大名鼎鼎的血腥雙煞,沒有人敢直面其鋒芒。
話音剛落,眾人突然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停下腳步,一起轉身朝後方望去。
只見如血的殘陽之下,一道黑影徐徐而來,速度看似緩慢,卻在眨眼間移動了數百米,不過幾秒就到了眾人身前。
「回來了。」左冕驚喜地叫了一聲,剛要打招呼,卻看到查爾冷煞的表情和滿身的血漬,更令人駭然的是,他右手上還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本來查爾追出去時,眾人並不認為他能抓到人,一來距離太遠,二來對方也不會傻傻地待在原地等別人找上門。卻不曾想,查爾不但狙殺成功,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上了眾人。
看到暈倒在赤鳩背上的千里,查爾目光一凌,隨手將人頭扔到一邊,伸手就要將人抱過來。
赤鳩拒絕道:「你滿身血腥味,暫時還是不要接近她得好。」
查爾的手頓在半空中,隨後身形一閃,再次消失不見。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連橫突然開口道:「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戰鬥之後的騎士,都能感覺到一股森冷的寒意,似乎已經超越了正常人類的範疇。」
另外幾人深有同感,原野沉聲道:「他很強,強過我們所有人。」
「這樣的強者,卻甘心默默無聞地守護在零身邊。」諾亞看向赤鳩背上的千里,其他人也將視線落到她身上。
「如果是我,我也願意守護她。」赤鳩淡淡道,「因為她,值得。」
其他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原野用腳踢了踢地上的人頭,問道:「這個人,你們誰認識嗎?」
眾人仔細看了幾眼,紛紛搖頭。
連橫道:「可惜沒有正面對戰過,無法從他的武器和招式中推測一二,估計騎士也沒興趣跟我們詳敘。」
說完,他從背包中取出一塊面巾一樣的東西,倒上清水,然後小心地覆蓋人頭的臉面,數秒鐘之後再將它取下,面巾上頓時顯現出一張人臉。
「帶回去看看有沒有認識。」
其餘人驚異地看向連橫,沒想到他竟然隨身帶著這種詭異的東西。
是夜,愚者眾人找了一處早已荒廢的遺址紮營。查爾也踏著夜色趕至,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血腥味也已經沒有了。
其他人各自休整,他則默默坐在千里身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心中戾氣暴虐,只想吞食眼前所有生物。但再洶湧的慾望也抵不過對千里的執著。
[千里,為什麼還不醒來?查爾餓了。]
他將下頜靠在屈起的膝蓋上,身體僵硬,表情茫然,彷彿一個寂寞的小孩,與他之前煞氣凜然的樣子截然不同。
正在這時,千里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查爾的精神立刻振奮,趴湊到她身邊,用手指在她臉上點啊點,嘴裡還低聲念著:「醒了嗎?醒了吧?」
千里皺了皺眉,查爾的動作沒個輕重,點得人有些發疼。
她眼睛還沒睜開,先抬手拽住了查爾的手腕,歎道:「再不醒就要被你戳漏氣了。」
查爾無力地側倒在她旁邊,聲音虛弱游絲道:「我餓了……」
千里氣結,暗暗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不先問她好就算了,還裝可憐地討吃的,他自己背包中明明裝著大堆乾肉!
千里揉著額頭坐起來,諾亞等人一見,立刻圍過來。
查爾倏地翻身坐起,拽住千里的衣角,目光不善地看向眾人,像只護崽的鷹隼。
「零,你還好嗎?」諾亞關心問道。
「我沒事。」千里回想了一下,問道,「我們又遇到偷襲了?情況怎麼樣?」
諾亞看了看查爾,回道:「殺手已經被騎士殺了。」
千里點點頭,她瞭解查爾的脾氣,對於傷害她的人,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連橫遲疑了一會,開口道:「零,我覺得那名殺手的目標是你。」
千里沉默不語。
「你知道他們的身份嗎?」連橫又問。
「大概有些猜測。」千里回道,「很可能就是當初被我們毀掉的地下城所屬勢力。」
赤鳩目光一寒:「哼,很好,被那群混蛋算計,這筆帳以後一定要討回來。」
連橫琢磨道:「他們必然已經滲透高層,手握權柄,只要不斷給我們發佈危險的任務,我們防不勝防,隨時都可能性命不保。」
「你們放心。」千里肯定道,「只要我還是愚者首領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們隨便涉險。死在戰鬥中是一種榮耀,但死在小人的算計中卻無法令人忍受。」
眾人點頭認同,表情透著決然。
千里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突然發現查爾悄悄將背包拖過來,碰了碰她的後腰。
千里嘴角不著痕跡地抽了抽,查爾的飢餓感無視嚴肅的氣氛,堅定而清晰地傳達給她。
她拿出一塊手巾包住手,轉身從背包中取出幾塊乾肉遞給查爾。
查爾迅速接過,然後背貼在千里身側,自顧自地享用起來。
水鏡見到她手掌上的斑痕,遲疑地問道:「零,你身上的毒……?」
「不要緊。」千里淡淡道,「我手上沒有傷口,毒素並沒有滲透,只是稍稍損傷了皮膚,回去保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你怎麼會沾上這種毒?」連橫突然問道。
「拆卸動力車時不小心沾上的。」千里隨意回道。
連橫瞇著眼,她手上的毒斑可不止沾到一點點。之前她手上戴著護手,但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是讓毒素蔓延手心。千里並非粗心大意的人,斷不會一而再而三地沾到毒素。
連橫欲言又止。
諾亞看向他,問道:「你想說什麼?」
他沒有回話,從自己的腰包中拿出一瓶裝在透明容器中的藥水,對千里道:「我正好帶著消毒藥水,你清洗一下手上的餘毒吧。」
千里接過藥水道了聲謝。
諾亞等人看到藥水,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千里沒有留意眾人的神色,逕自打開瓶蓋就準備清洗。連橫突然伸手擋住,目光暗沉。
其他人也露出震驚之色,直愣愣地望著她。
「怎麼了?」千里奇怪地問道。
「零……」連橫聲音有些不穩道,「我給你的,是淨化藥水。」
千里一愣,動作遲滯。
「淨化藥水是綠色,世上獨一無二的綠,絕對不會有人認錯。」
千里緩緩將瓶蓋合上,表情平淡。
「你……其實根本看不見,是嗎?」連橫用緊繃的聲音問道。
千里垂下眼,沒有回答。
「怎……怎麼可能?」左冕低呼,「零平時行動與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我原本也不敢相信。」連橫沉聲道,「但是剛才已經得到了證實。」
「也許,零只是分不出顏色。」水鏡遲疑道。
連橫從千里手中拿過藥水瓶,遞到水鏡面前,瓶蓋上所書寫的「淨化」二字格外醒目。
水鏡沉默下來。
「其實仔細回想一下以前相處時的細節就會發現許多奇怪之處。」連橫摩挲著瓶身,平靜道,「零裝藥水的瓶子,形狀各不相同;吃飯時,從不沾果醬或者辣醬;面對美景無動於衷;夜間行動毫不受阻,比如之前跳下山崖救我和水鏡時,竟然可以在可見度幾乎為零的情況下,穿越險峻的山壁……諸多種種,都透著異常。以前只以為零擁有特殊的靈覺,但是沒有視力的靈覺,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零,你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嗎?你靠什麼辨別外界的事物?」
連橫深深望著千里那雙毫無光澤的眸子。
「我的事,就不需要過問了。」千里表情淡然。
「怎麼能不過問?」諾亞氣惱道,「你既是我們的戰友,又是愚者的首領!你的安全是我們的責任。」
千里笑了笑:「你們難道不覺得,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照顧你們嗎?我的眼雖盲,但心不盲。」
眾人相顧無言。千里的能力讓人忽略她的年紀,甚至忽略了她視力的障礙。明明那麼多疑點,卻直到今天才發現。
實在難以想像,她從前是在怎樣的險況中參與戰鬥的。平常人一眼可辨的事物,她卻需要花費數倍的時間去分析。
看不見,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必然很痛苦吧。難怪她總是表現得那麼沉穩,因為外界的一切美麗,她都看不到;因為看不到,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歡喜的表情。她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想到這裡,眾人都覺得有些難受。
這個小女孩承受了他們無法想像的負擔和壓力,擁有他們難以比擬的堅強和智慧。
「你們不必介懷。」察覺到眾人的情緒,千里說道,「所謂有得有失,若我視力正常,恐怕也不會擁有常人無可及的天賦。今天之後,不要再提及有關我眼睛的事情,一旦被敵人知道,我就危險了。」
眾人慎重地點點頭。
他們暗自發誓,今後絕不讓任何人傷害這個堅強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