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倒掛在樹上,看著千里在忙碌。
她似乎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每經過一個地方,她都會搜集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然後開始刻刻畫畫。
查爾很好奇,有時候也會找一些樹枝,學著她的樣子在枝幹上劃拉,可是除了把東西弄得坑坑窪窪之外,樹枝並沒有其他變化,不像千里,幾乎所有經過她手的木枝都產生了奇妙的異變。
千里會將製造出來的東西拿給他把玩,雖然每件東西都讓他有些不舒服,但他覺得這些東西很有用,也很有趣,所以每次他都是興致勃勃地參與這種遊戲。直到有一次,他被一根籐蔓狀的東西纏住,身體的能量突然出現紊亂,幾乎失控。千里似乎被嚇到,之後就減少了遊戲的次數。
查爾有點失落,他很想對她說,那種籐蔓雖然可怕,但是他完全可以掙脫,不會有事的,下次再玩吧!
可惜,千里聽不到他的心聲。
即使他經常有意無意地換著法子在她面前晃,還主動拿起她刻畫好的物件揮來揮去,她似乎也只當他是在鬧著玩。
為此,查爾悄悄頹喪了很久。
不過好在千里很快給他帶來了新的樂趣,各種奇妙的益智遊戲,為他展現了一個絢麗而又有些熟悉的世界。他在這個世界中找到了一種久違的感覺,愉快,輕鬆,闖關的興奮以及……某些零散的記憶碎片。
更令他開心的是,千里有時候會和他一起進入遊戲,在這裡他不用追逐她的腳步,反而是她在跟隨,面對一個個,他成為了她的保護者,也成為了她的領路人。
千里大概不知道,這一刻,他心中有一種驕傲,一種他暫時還無法理解的想要與她並肩而立的驕傲。
然而,當回到現實中,千里依然在他的前面,帶著他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地方,遇到越來越多的陌生人,經歷越來越多的事情。
慢慢地,他幾乎以為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直到在那片黑暗的礦洞中,他見到了與他擁有同樣氣息的生物,陰暗、絕望、飢餓、孤獨,那一瞬間,他與他產生了共鳴,但下一刻,他就死在了其他人的轟擊下,還被破開胸膛,取走被人們成為「銳石」的東西。
他忍不住捂了捂胸口,那裡也有相同的東西在產生。
他莫名地感覺有些哀傷,無法舒解,無法宣洩,沉重而壓抑。
原來,他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突然,心口一疼,千里握住了他的手,溫熱的觸感,給他帶來某種強大的力量。
[查爾,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落到這種下場,這是我衛千里對你的承諾。]
他彷彿聽到了千里鏗鏘有力的心聲。
心中的冷緩緩被驅散,只餘下溫如暖風的釋懷。
[我,相信你。]
經歷了幾場戰鬥,千里決定參加在城市中舉辦的武械大賽。
她以為他不懂,但事實上,他總是在關注她。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默默地支持。
跟著她進入城市,忍受著與陌生人接觸的厭惡感,靜靜地不給她添麻煩。
看她一場接一場的比賽,他似是參與者,實則只是旁觀者。
多麼希望有一天能像其他人一樣與她交流,好幾次都想開口說話,但是話到嘴邊似乎又被什麼屏蔽了一般,變得無聲無息。
距離,似近又遠。
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卻仍然有一種希望靠得更近的迫切感。
他無法思考太過複雜的東西,只能將這種迫切深深埋在心底,直到找到答案的那一天到來。
千里他們晉級決賽。
於是,查爾繼續跟著他們進入最中心的城市——聖城。
一踏入這裡,查爾心中就生出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他,似乎來過這裡。
某些街道,某座建築,某段標語……都刺激著他的記憶,讓他腦中出現很多奇怪的畫面。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千里回到房間就開始閉目養神,心情看起來很好。
查爾沒有驚擾她,而是神色恍惚地走了出去,踏入熱鬧的街市。
他本能地朝著某個方向前進。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還沒看,腦中就自動浮現各種建築街道的結構。
這裡,是哪裡?他,來過嗎?
漫無目的地走著,看著。
突然,他心頭一悸,忍不住加速奔跑起來,似乎想要尋找什麼,尋找一件連他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奔跑中,他被一個光幕中正在播放的畫面吸引,猛地停住腳步。
抬頭望去,畫面中出現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他身穿筆挺的制服,笑容燦爛,意氣風發。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查爾心中就湧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和恨意,那種足以將人推入深遠的陰暗暖暖蔓延全身。
腦中飛快閃過各種凌亂破粹的記憶,無聲的悲哀,消逝的生命,孤獨的恐懼……種種負面情緒,紛紛湧來。
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他這麼想殺了他,殺了他……
查爾低吼一聲,大腦彷彿要爆裂開來,令他痛苦不堪。
他強忍著嗜血的衝動,用僅剩的一點理智拔足狂奔,遠離人群。
不行,他不能踏入那片黑暗!
他還想要……還想要……想要做什麼……
「……查爾。」
混沌中,一個熟悉的聲音悠遠地傳來。
身後隱隱有人靠近,他想不想就重重揮開。
那個小小身影被他擊飛數十米,口吐鮮血。
查爾只感覺一陣心悸,呼吸有些急促,下意識上前幾步,又停住……他要幹什麼?
腦中一片茫然。
「查爾,咳咳,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千里。」
千里,查爾……
啊……
查爾渾濁的雙眼透過深沉的黑暗出現了一線清明。
千里……
查爾奔到她身邊,猛地將頭壓在她的肩頭,忍不住流下眼淚,似乎要所有負面情緒都渲洩出來。
他,還有千里。
他,不會踏入那片黑暗。
但是,剛才好痛苦,好像要被世界遺棄一般。
[千里,不要拋棄我,不要放棄我。]
「……沒事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的。」
[我記住這句話了,不要反悔。]
查爾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抬起頭,隨手抹了一把眼淚,看到千里嘴角的血跡,他頓時覺得很刺眼。
這是他弄的。
查爾緩緩低下頭,用舌頭小心地舔舐,溫柔而不帶絲毫雜質。
[千里,查爾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