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魔者
千里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右手下意識地去握槍柄，卻什麼也沒抓到。意識逐漸清晰，才明白自己已經離開暗域了。揉了揉發疼的額角，身體始終無法放鬆。
「你還好嗎？」霍爾西等人上前關心地問道。
「沒事。」千里啞著嗓子回了一句。
米瑞立刻給她遞了一杯水，「你叫什麼名字？」
千里一邊喝水，一邊思忖，不知道查爾和明城那邊怎麼樣了？知道她的下落嗎？那個抓她的人又是誰？是地下城勢力嗎？如今處境不明，隱藏身份是有必要的，那群人肯定以為她已經死了，她由明轉暗，反而更方便行動。
「你們可以叫我『小裡』。」千里淡淡回答。
「你的眼睛……」伊索看著千里一直緊閉的雙眼，有些遲疑的開口。
千里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記睜開眼，在暗域時，因為幾天沒有休息，使得她的眼睛疲憊不堪，所以她選擇閉上，反正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也不需要故意表現正常。
她摸了摸眼睛，回道：「沒事，只是……看不見而已。」
她本來要說「只是有點累而已」，後來轉念一想，偽裝視力不過是為自己加了一層保護殼而已，其實對她本身的提高並沒有任何作用。她以前太過依賴感知，一旦感知受阻，自己就失去了行動力，她至今都不知道這種感知從何而來，若哪一天突然消失，她就成了一個廢人。與其到時候倉皇無措，還不如從現在開始鍛煉感知以外的力量。
聽覺、嗅覺、觸覺、味覺都是可以進化的能力。
只是看不見而已？這個小女孩說得也太輕鬆了吧？雙目失明的她是怎麼從暗域中走出來的？就算沒有那些危險的濁化生物，光是暗域中的植物和地陷、溝壑就足以讓她死上幾回了。
真如那名女醫師所說，她能活著，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另外還應該補充一句，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霍爾西等人面面相覷，相互交換了一個驚異的眼神，沒有繼續探聽，而是各自介紹了一番。
末了，霍爾西道：「小裡還有同伴嗎？要不要加入我們翡冷傭兵團。」
「我考慮一下。」
霍爾西點點頭：「那好，你先休息，我們就在附近，有事就叫醫師或者用這個聯絡器聯絡我們。」
說著，將一個腕表狀的東西放在桌上。
待翡冷傭兵團的眾人離開，千里起身取過自己的背包，發現背包似乎有人動過，不過並沒有翻動內層的東西。小靈獸便衣不知道什麼爬到桌上，仰著腦袋一動不動。
她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脊背，輕聲道：「這一路上多虧你了。」
便衣體內的能量似乎也得到提升，變得更加精純，應該離再次進化不遠了。
千里拿起聯絡器走進洗手間。
[千里，是你嗎？]聯絡器剛一開啟，就聽到對面土叔驚喜的聲音。這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搞怪大叔，也有失態的時候。
千里感覺一陣暖意，回道：「是我。」
[太好了，你還活著！]土叔激動道，[是不是查爾那小子找到你的？想不到他還有點用。]
「查爾？」千里一愣，「他來找我了？到哪裡找？」
[什麼？你沒有和他在一起？難道你是一個人走出暗域的？你現在在哪？]
他們知道她在暗域？也就是說查爾進暗域找她了？
千里問道：「土叔，你們怎麼知道我在暗域，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土叔歎了一聲，徐徐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查爾為了找她闖入聖城大開殺戒，最後在眾人幫助下衝出聖城，前往暗域。事後聖城發佈了通緝令，但並沒有很大的動作，倒是維卡斯家族的人企圖接收明城，被暫時壓制。
千里腦中浮現查爾暴虐的模樣，那種伴隨著血腥的絕望，令人畏懼，也令人心酸。
[千里，你現在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土叔又問。
千里想了想，說道，「土叔，你暫時不要將我的消息告訴別人。趁著這個機會，我要想辦法找出一直隱藏在暗中的那股勢力。不將敵人找出來，我永遠只能處於被動，逃過這一次，未必逃得了第二次。」
[你說得沒錯，關於這個我倒是有點想法，查爾闖入聖城時，直接找少了萊迪，因為他手上有你的晶盤。]
萊迪？千里立刻想起查爾當初就曾因為看到這個人而差點狂化。派紅楓來抓她的人肯定是他？他知道自己靈紋師的身份嗎？他和查爾又有什麼仇怨？
「我知道了，明城就先拜託您了，我們一明一暗配合調查。」
[行。]土叔那邊沉默了一會，又道：[你保重自己，查爾……]
「查爾的事我心裡有數，土叔不用擔心。」
[好，那就這樣，保持聯絡。]
休養了幾天後，千里申請出院，用不記名錢卡在城中租了一間工作室。當然，這件事翡冷傭兵團的人是知道的，千里並沒瞞他們，只是借口想一個人清靜地住一段時間。
翡冷傭兵團上次行動收穫頗豐，所以也滯留在了17D20，偶爾去找千里閒磕。
千里購買了大量機械零件，暫時謝絕會客。
暗域她不打算再進一次，就算進去，範圍那麼大也未必碰得上查爾，但這並不代表她毫無辦法可想。
她手中還有龍語之心和龍語金屬，製作一個追蹤器完全沒問題。查爾身上帶著晶盤，而晶盤上有她設定的共鳴程序，以此為條件，就能設計出追蹤晶盤的儀器。
這個時代已經有相當成熟的追蹤器具，千里只需要稍作修改，採用龍語之心為能源。
一天後，儀器製作成功，主體是一塊化妝鏡狀的圓盤，可以開合，正中鑲嵌著龍語之心，邊緣放置了5枚小追蹤器。千里將追蹤顯示儀命名為「蜂巢」，將追蹤器命名為「小蜜蜂」。小蜜蜂在蜂巢中充滿能之後就可以起飛對目標進行追蹤。
千里試驗了幾次，確認無誤之後，便收拾行囊，準備前往暗域邊緣。
她給翡冷成員留下了一個口訊，說要出去見幾個朋友，三四天之後就會回來。雖然和他們不算熟，但怎麼說也得有個交代，一聲不吭地離開未免太過失禮。
暗域中，查爾正處於危險邊緣。
污濁地泉附近的濁氣如有生命一般，不斷湧入他的身體，他吸收的濁氣多得溢出了體外，在體外翻騰交織，猶如一團黑色火焰。
意識逐漸渾濁，但千里兩個字深入靈魂，就算記憶一片混亂，她也是黑暗中的那一點光芒。
空中傳來「嘎嘎」的笑聲，詭異而陰森。
查爾站在深壑邊緣，渾身肌肉緊繃，長長的指甲寒光凜然，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嘶吼聲，眼、鼻、口中都有濃烈的濁氣冒出，周圍的植物像在害怕一般，紛紛向外彎曲。
嘎嘎嘎嘎嘎……
別在掙扎了，別在掙扎了……
屈服於黑暗吧，抵禦之門已經敞開……
殺戮、血腥、慾望、解放……
「不！」查爾嘴裡吐出一個字。
那是絕望，愚昧，行屍走肉！
他不願再沉淪黑暗，但肆掠的濁氣不斷在侵蝕他的意志，想要控制他的思維。
「呵。」查爾突然笑出來。
[你們第一次沒能徹底湮滅我的意志，第二次更不可能！]
身上的濁氣已經侵染每一寸皮膚，領域也是一片黑暗，他就像地獄使者，置身死亡的火焰。
[既然無法驅逐，那就讓我成為黑暗的主宰吧！力量，由我自己掌握！]
查爾仰頭嘶吼一聲，如君臨天下，四方野獸臣服。
他本身就是領域高手，濁氣促使他進化，心戒為他保住了一線清明，千里是他的靈魂印記。
能量結構再次發生異變，濁氣化作魔氣，緩緩溢出體表，不斷淬煉他的筋骨。
查爾的眉眼處逐漸出現幾片由魔氣衍生的細小鱗片，身體幾個重要關節處也出現了同樣的鱗片，乍看之下就像是一種透著寒光的紋身。
深壑中的濁氣似乎受到查爾的影響，變得更加濃烈深沉。每翻滾一次，就發出轟隆如洪水般的聲音。
若千里在這裡，一定會發現，查爾領域範圍內的魔植規則就像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伸展固化，玄異妖冶。
魔氣生成，新一代魔者誕生。
查爾和千里，兩個心靈相契的人，卻徹底走向了相反的兩極。
查爾睜開眼，視線在黑暗中毫不受阻，每一根樹枝的走向，每一塊石頭的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邁開步伐，漫無目的地遊走著。突然，一件東西從他懷中掉出來，他撿起來隨意翻看。這正是當初千里給他的記憶盒，不過在聖城受到極電攻擊時就已經毀壞了，即使不在濁化之地也無法再開啟。
查爾把玩了幾下，覺得無聊，隨手就將它丟掉。走了好長一段距離，又莫名其地轉身回來，把丟掉的記憶盒重新撿起來，收回懷中。
腦中一片空白，始終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裡空蕩蕩，不知歸去。
查爾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遇到千里之前的狀態。
正在這時，遠處彎彎繞繞飛來一件奇怪的小東西，在濁風中顯得有點顛簸，看起來隨時要掉落的樣子。
小東西突然加快速度，飛到查爾身邊，轉了幾個圈，然後落在他肩膀上，閃爍出淺黃色的光芒，幾秒後，它發出了一個簡單而清澈的聲音：[查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