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得寸進尺

魏氏素來喜歡招搖,嫁女兒當然也要招搖,而且還是和太叔氏聯姻,更得招搖。

黃昏時分,太叔棋親自駕著車迎走了魏蓉,迎親隊伍走遍了玉都城內所有的主幹道,十里紅妝鋪滿道路,造成萬人空巷的局面。酒樓茶館裡隨處可見探頭探腦的百姓。

宋緋站在大燕樓俯瞰,場面果真是令人歎為觀止。要不是不能僭越,魏凝之恐怕還想按照公主出嫁的儀仗來呢。

田業站在宋緋身後,搖頭歎道:「這兩人若是成了,咱們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呀。」

宋緋想了想:「也許成不了呢?」

田業不太抱希望:「人都接回去了,八九不離十成了。」

宋緋緩緩道:「不到最後一刻,一切都還會有變數。」她轉身下樓,「走,我們瞧瞧去。」

她隨大流地跟著去看熱鬧去了。

婚車抵達丞相府後,太叔棋站在台階上伸手請魏蓉下車。

魏蓉怕是心裡不願,半晌後才撩開車幔探出身子,慢吞吞地將手搭在太叔棋的手背上,正要借力下車,太叔棋突抽身然往後退了一步,魏蓉猝不及防,一頭栽下了馬車。

可憐,這麼如花似玉的美人……

人群裡傳來一連串的驚呼,魏蓉在婢女的攙扶下站起來,額頭被磕破了,鮮紅的血觸目驚心。她拿帕子壓住傷口,不怒反笑道:「太叔公子此舉何意?今天若是不給個交待,我魏家跟你沒完。」她本來就不想嫁給他,但拗不過父親,才無奈下嫁。此刻太叔棋如此對她,她倒找到了退婚的好借口。

眾人正雲裡霧裡,太叔棋嫌惡地說了一句:「不貞潔的女人,不配進我們太叔家的門。」

群眾嘩然,魏蓉偷情已經偷出了一定境界,非但毫不心虛愧疚,反而指著太叔棋道:「你血口噴……」

噴字含在嘴裡,太叔棋揚眉拍了拍手,只見見一個小白臉被押著從丞相府的側門走了出來……

小白臉眉目十分俊秀,一張桃花眼微微上挑,真真是色如春曉之花,說不出的風流瀟灑。宋緋感慨,長成這模樣,不去當男寵實在是太屈才了。

小白臉自然就是魏蓉的情人趙公子了,他當街揭露了自己和魏蓉之間的奸情,連魏蓉閨房什麼模樣,魏蓉身上有什麼胎記以及魏蓉偏愛什麼顏色的肚兜等等說得十分詳。眾人挑不出半點矛盾之處來,由此看來,小白臉說得是大實話。

有理有據,令人無力辯駁,魏蓉受此羞辱,氣得暈倒在丞相府門口。

然後魏蓉偷情的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遍玉都城。一個姑娘家再怎麼可惡,名聲壞成這樣,確實有些可憐。可能是魏家平時作孽太多,百姓都存著看好戲的心思。

太叔衍完全不知道情況,是太叔棋咽不下這口氣自作主張想要羞辱魏蓉一番的,這不,人是羞辱了,和魏家的梁子也結定了。

太叔衍簡直要被兒子氣死,魏蓉不貞潔不娶不就成了,何至於撕破臉,讓全城的百姓看笑話?得罪魏氏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啊。

太叔衍還在琢磨著事情該如何周旋,那頭魏凝之的妻子也就是晉王的姑姑跑到王宮裡告狀,拿著手帕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一口咬定自家女兒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晉王若是不信,大可讓人驗身。最後還要求嚴懲太叔棋。

這硬生生把黑的扭成白的功夫真是令人望塵莫及。桓姑姑敢說出驗身的話來其實是吃准了晉王偏袒自家,不會真的派人去驗身。

而晉王果然是站在姑姑這邊的,安慰了姑姑幾句,旋即把太叔父子招進宮裡狠狠斥責了一頓,還勒令太叔棋當眾對魏蓉賠禮道歉,最後又把那個小白臉關入了大獄。

太叔棋心裡十分不服氣,婚禮前夕,他家的一個門客秘密告訴他說魏蓉和城東的趙公子有私情,趙公子是商賈之子,因相貌頗為秀麗,在玉都城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太叔棋起初不相信。後來想到魏蓉一心想嫁給晉王,怎麼會突然改變了主意呢?他覺得蹊蹺,便派人日夜跟蹤趙公子,跟蹤了十幾天發現趙公子買的珠花隔日便出現在魏蓉的頭上。

若說兩人沒有奸情,誰信?

太叔棋恨得牙癢,直接將趙公子綁來,趙公子是個軟骨頭,他稍微威逼利誘一番,他就如實說了。太叔棋怒不可遏,閨女被人睡過了,想硬塞給他?門都沒有。他左思右想,直接退婚吧太便宜魏蓉了,後來手下人給出了主意,說成婚當天再退,好好羞辱魏蓉一番。

這個主意妙啊,太叔棋做事向來瞻前不顧後,也沒和父親提,自己做了主。結果事情鬧成這樣。

不服氣又能怎的,晉王要偏袒魏家,發了話,他就得照做。憋樂好幾天的火平靜下來,便帶著厚禮前去魏家道歉了,照他的意思是把禮物往旁邊一擱,說句對不住我錯了就完事。可他還沒說什麼,就被轟了出來。

魏蓉咄咄逼人:「你毀我清譽,帶些禮物來賠罪就行了?」撇了下唇,「你回去準備一下吧。三天之後,大燕樓,當著玉都城所有百姓的面給我道歉。」

太叔棋也火了:「別給臉不要臉,你是不是完璧之身我倆都很清楚,再裝有什麼意思。」

魏蓉氣得拿起茶杯砸到他臉上。

事情就這樣僵持下來,誰也不肯讓步,最後還是太叔衍先服軟,對兒子道:「魏蓉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去吧,要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太叔棋憋屈地照做了,那天跟他成婚那天一樣熱鬧,大燕樓周圍人潮洶湧,魏蓉站在大燕樓上,臉上蒙著輕紗。太叔棋站在大燕樓下,仰著脖子給魏蓉道歉。

女子本來就是弱者,很容易博人同情,更何況還是魏蓉這樣的大美人,男人們紛紛心軟了,此事過去後,魏蓉徹底把名聲給掰正了。算計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關於是誰向太叔棋告密的,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衛國世子,太叔棋喜歡刁難衛世子的事她也略有耳聞,衛世子故意告密好討好太叔棋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畢竟是一國世子,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掉的,倒是很麻煩呢。

魏蓉能想到這點,宋緋自然也能想到。其實她先前就隱約猜到晉王不會容許他們兩家聯姻,所以她一點也不著急,袖著手在一旁看熱鬧,如她所料,這婚事沒成,而且很有可能是晉王在幕後操縱。她坐山觀虎鬥,就等著漁翁得利,可是利沒得到,還惹了一身腥,這下魏蓉肯定懷疑她了,她難道要替人背黑鍋麼?

宋緋覺得自己真是冤,而且有冤無處訴。

隔日又聽說那位趙公子在牢中染上惡疾,消香玉隕。宋緋覺得真是可惜,那樣漂亮的一個人。魏蓉真是心狠手辣啊,殺枕邊人毫不含糊。

宋緋心裡歎了一聲,接下來,魏蓉肯定還會找她的麻煩,她除了被動反擊以外,似乎別無他法。除非魏氏沒落。

果不其然,有一日,宋緋在大燕樓用膳,晉王既然說要養她,她也不跟他客氣,錢可勁地花。

吃到一半時,大燕樓的伙計給呈上來兩道菜,笑瞇瞇地指了指對面的雅間,宋緋望過去,只見珠簾後一道窈窕的倩影。

伙計頓了頓說:「這是魏大姑娘讓後廚專門給世子做的兩道菜,世子請慢用。」

宋緋不動聲色,微微笑道:「好,那替我謝謝魏姑娘。」

伙計打簾出去了。田業揭開蓋子一看,一道是豬舌頭,一道是豬肝。

田業一怔,小聲道:「魏蓉的意思該不會是……」

宋緋又往對面瞟了一眼,只見魏蓉盈盈立在門口,臉上掛著春風化雪般的笑容:「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世子慢慢用吧。」轉身打簾進去了。

宋緋放下銀箸,被弄得胃口全無,豬舌頭,豬肝,再胡亂說話割了你的舌頭,挖了你的肝!魏蓉是這個意思麼?真是囂張得可以。她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壓制住洶湧的怒火。這仇真是結定了。

宋緋回頭將大燕樓發生的事同晉王提了提,末了,道:「上次陛下賜我泡溫泉,她潑了我一盆冷水,這回又送我豬肝豬舌頭,陛下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

若說上次潑冰水還可理解為嫉妒,這回送豬肝豬舌頭是什麼意思?桓止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無意中得罪她了?」

宋緋坐在榻上,手裡捧了手爐取暖,聞言笑笑:「可能吧,她大概以為她和趙公子的奸情是我揭發的,陛下,你說我冤不冤?」她說完,定定地看著晉王。

桓止正挑弄爐中的炭火,臉上沒什麼變化:「她為什麼會認為是你?」

宋緋一字一字道:「因為我撞見過她和趙公子在一起啊。陛下,你真的相信魏蓉是清白的麼?」

桓止手一頓,笑道,「你是想試探什麼?」

宋緋看著他,笑道:「陛下不是說喜歡我麼?難道不肯告訴我全部?」

桓止想了一下,微微傾身過去:「等你哪天對我全心全意,立場始終堅定地站在我這邊,不論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他挑起她一根髮絲纏繞在指尖,慢聲道,「你試探的心思太明顯了。」

宋緋別開臉:「那現在我被牽扯進來了,魏蓉還警告要割我的舌頭,怎麼辦?」

將她牽扯進來真是樁意外,桓止不置可否道:「你不是聰明麼?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