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越剛結束一個冗長的會議,頭有些沉,於是留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並沒有急著走。
其他人則是收拾好資料,稀稀拉拉離開會議室。
再過一會,有個清潔工阿姨進來打掃衛生,看到主位上還坐著人,也是嚇了一跳,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打掃。
冉越睜開雙眼,有些失神地呆坐幾秒,才拿起桌上的文件,起身離開會議室。
低跟皮鞋踩在光滑的瓷磚上,富有節奏感的噠噠聲在安靜的走廊裡迴響。
經過總經理辦公室時,發現秦致逸並未在裡面,應該又是去哪裡浪到忘記上班這回事。
冉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秦致逸不來上班她才省心。
剛這樣想,秦致逸的電話就打進來。
只聽他在那邊吊兒郎當地說道:「冉助,我這會有點事,就不趕去公司了,會議還順利吧?」
冉越語調平淡地說道:「一切順利。」
「我媽要是打電話來查崗,你知道怎麼做吧」秦致逸不放心地叮囑她。
冉越習以為常地回答:「我明白。」
於是秦致逸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忙他所謂的「正事」去了。
冉越回到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就有小助理拿文件來給她過目。
是一部小成本電影的預算表,冉越迅速瀏覽一遍,隨後簽上自己的名字,又蓋上秦致逸的印章。
因為秦致逸三天兩頭不在公司,所以冉越代他保管著個人印章,以備緊急之需。
小助理也沒敢多停留,連忙拿起簽好的文件快步離開。
冉越揉了揉太陽穴,無聲地吁出口氣,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透過玻璃,看著成片高樓林立的都市叢林。
三年前,她還不叫冉越,而是知名富豪簡榮光的四女兒,名叫簡瑜,雖然只是個被認回去的私生女,但好歹也給了個貴小姐的身份,除了要看當家主母連麗的臉色外,一切還算安穩。
直到她被迫嫁給秦家三少爺,蜜月路上一場奪命車禍,讓她看似安穩的生活,戛然而止。
沒想到她還有醒來的一天,只是這次甦醒,她的人生發生了顛覆性的轉變,她得到一副陌生的身體,一個嶄新的人生。
冉越伸出右手按在玻璃窗上,微涼的觸感一絲絲地滲入她的手心,讓她稍稍回神。
這三年裡,發生了太多故事,讓她不忍心回憶,若是不小心想起,整顆心就會變得沉甸甸地,連呼吸都成了一種負擔。
轉身離開窗邊,她按了內線讓小劉送杯咖啡進來,有個撒手不管事的老闆,她這個特助的工作壓力非常大。
小劉很快端著咖啡進來,「冉助,之前秦夫人來過電話,我跟她說你在開會。」
冉越「嗯」的一聲,表示知道。
小劉趁機又說了幾個客戶預約安排,冉越想了想,推掉其中幾個,「最近比較忙,不太急的應酬都推了。」
小劉接到指示後就出去了。
冉越喝光一整杯咖啡,過了一會才覺得頭沒那麼沉,於是又打起精神處理公事。
下午冉越提前離開公司,避開車流高峰期,開著車去了秦家大宅。
冉越的身份自然不止是秦致逸的特助這麼簡單,身為秦夫人的第一心腹,她身兼數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幫著打理秦夫人私底下的生意,這一部分,是秦夫人的私房錢,與婆家秦家、娘家杜家皆無關係。
其實冉越最開始的身份,就只是秦夫人的保鏢兼跑腿而已。
從保鏢到如今大權在握的特助,整個過程並不是一蹴而就,豪門內的陰謀算計,冉越從一開始的心驚到如今的麻木,真的是經歷了太多太多。
而能爬到今天這個高度,憑借她一人的力量自然是不夠的,冉越身後,還有一個強大的同盟者。
至於那個同盟者,冉越也是不太願意想起的。
秦家是H市有名的名門望族,發家史可以追溯到清末明初,是真正既富又貴的豪門。
都說富不過三代,可秦家由飄搖動盪的歲月一路走來,從漂洋過海到榮歸故里,再到如今鼎立於H市,其家族傳統底蘊,可不是一般豪門能與之相媲美的。
秦家大宅位於H市的鬧市區,佔地寬廣,從南一路走到南二路,一路儘是秦家長長的圍牆,說是大宅,其實更像是個花園別墅小區,幾棟別墅看上去像是一體的,實則各自為政,中間由花園隔開,空間非常大。
由於建築面積巨大,所以大宅分了前門後門與側門,冉越每次都選擇在側門進出,因為從這裡進去,離秦夫人所住的錦繡園是最近的。
將車子停在側門內的停車場裡,冉越熟門熟路地往錦繡園走去,這段路她走過無數次,就算閉上眼睛走也是沒問題的。
進了錦繡園,傭人來給她開門,並給予她一個燦爛的笑容,冉越衝她點點頭,就往大廳裡走去。
最開始,她每次面對秦夫人杜蓮珍,都要在心裡反覆做著心理建設,才不至於情緒失控,任誰見到將自己置於死地的仇敵,都不會有好情緒的。
很多時候,她都恨不得撲上去一刀將對方捅死,反正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麼呢?每次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她生生忍下去了。
死又有什麼可怕的,兩眼一閉就完事了,說不定還會像她這樣,幸運地穿越成另一個人,來個死而復生。
冉越不想讓杜蓮珍太輕易死去,她必須看到杜蓮珍生不如死才行,這就是她隱忍多年的最終目的。
繞過屏風,就是一樓大廳,歐式的裝修風格,奢華又貴氣。
杜蓮珍就坐在沙發前喝茶,良好的保養和精緻的妝容讓她顯得格外年輕,一點也不像五十多歲的人。
杜蓮珍是個一絲不苟的人,身為豪門主母,她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所以就連在家裡,只要踏出臥室,她永遠都是妝容精緻,衣著華貴,各種規矩禮儀,都是深入骨髓,能精準到什麼場合該露什麼樣的笑容,這笑容的弧度都像是拿標尺量過似的,簡直就是一本行走中的《名媛貴婦必備禮儀手冊》。
這些都是外人眼中的秦夫人,在冉越心裡,杜蓮珍就是個行走中的老妖怪,畫著一張精緻完美的皮囊,內心卻比誰都邪惡,隨時都準備吃人。
簡瑜對秦夫人而言,根本連認識都談不上,可對方為了除去秦三少,就順便將她也害了,這樣的人,不是蛇蠍心腸又是什麼?
杜蓮珍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小越來了?」
冉越暗吸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噁心感,說道:「是的,夫人。」
「別站著,坐吧。」杜蓮珍微揚下顎,示意她坐下說話,她對待冉越的態度,已經算是和顏悅色的。
冉越應了一聲,就坐到單人沙發上。
杜蓮珍隨口問道:「娛樂公司那邊,一切都正常吧。」
冉越回道:「是的,二少拍板的幾個投資,收益都不錯。」
聽到兒子被誇,做母親的自然高興,杜蓮珍輕笑幾聲,說道:「你別誇他,他是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這孩子,就是愛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定下心來做事。」
冉越在心裡冷笑,心想就算他能定下心來做事,我也不同意。
嘴上說道:「二少聰明靈活,眼光獨到,讓他一板一眼工作,才是委屈了他。」
杜蓮珍笑容都收不上,說道:「話是這麼,可也不能任他瘋玩,你在他身邊,要幫我多看著他一點。」
「我會的,夫人。」
杜蓮珍這才滿意,又換了個話題,「杜氏那邊要開股東會,倒時你跟我去一趟,聽說你上次過去辦事,有人為難你,我倒是要看看誰這麼大膽子。」
冉越說道:「也不打緊,後來事情都解決了。」
「我的人,到哪都不能給看低了去。」
冉越心思一轉,聽出她話裡帶點責怪的意思,顯然是在怪她不夠硬氣,於是說道:「下次我會注意的。」
杜蓮珍滿意地點點頭,問幾句其他生意的情況,又留她吃了些點心,才讓她離開。
走出錦繡園,冉越沉著臉迅速往停車場走去,匆忙的神情,猶如身後有什麼怪物在追趕她一般。
坐進車子,利索地將車子倒出車位,等出了秦宅側門,她油門一踩,車子就跟一陣風似的地竄了出去。
也沒有目的地,順著道路一直往前開,直到道路兩邊人煙漸漸稀少,她這才停了車,快步跑到路邊的垃圾桶旁,「嘔」的一聲,狠狠地吐了個痛快。
每次去錦繡園吃東西,她肯定得吐,不是他們的食物有毒,而是她的心理作用,冉越知道這是心理疾病,但她從沒想過要治,因為這個病能時刻提醒她,杜蓮珍與她的血海深仇。
等整個胃部清空後,冉越這才有精神打量周圍,發現自己這一踩油門,直接來到市郊了。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可她剛剛才吐了一場,一時半會沒有食慾,乾脆一屁股坐到馬路牙子上,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馬路發呆。
這一坐,直接坐到八、九點,她才晃悠悠地開著車回住處。
她最開始是住在秦宅旁邊的「裕居」小區,是秦家最早的樓盤,後來基本成了秦家的員工宿舍,冉越只要想到那是秦家的地盤,她就無法安睡,後來到娛樂公司上班,她才找到借口搬出來。
當初搬家的時候,秦夫人為了收買她,還準備幫她掏錢買房子,但被她拒絕了,自己要住的房子,還是自己掏錢住得安心。
如今的新房子跟公司離得近,跟秦宅離得遠,這是她最滿意的地方。
將車子停進地下車庫,再搭電梯直達樓層,她一邊揉著發酸的脖子一邊開門。
屋裡一片昏暗,她關上門後,才準備去摸電燈開關,沒想到身後忽然出現個人影,往她背後一推,直接將她推趴到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