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各大派爭奪謝遜與屠龍刀的比武正式開始。這一回,連空智禪師也不見了,只有數名達摩堂的老僧出面主持了這場比武。武當派與莫聲谷皆已隱隱發覺少林派種種怪異之處,可各派高手皆被謝遜與屠龍刀所惑,對此一無所覺,只躍躍欲試上陣比武爭鬥。然而這場比試,最終大放異彩的除張無忌之外唯有三人。注重拳腳功夫者,莫不心醉神迷於莫聲谷一手威震天下的降龍十八掌;偏重劍法的,卻已心知當世英雄再無一人能勝過宋青書手中長劍。這兩人的武功實斧實鑿,群雄皆知那是日夕苦練之功,各個心中欽佩。唯有一人武功突飛猛進,招式飄忽不定,身形步法猶如鬼魅,教人望而生寒。此人,正是峨嵋派掌門周芷若。
此次比武,眾人早已議定每人勝得兩場,便須下來休息。比武自辰時開始,場中/共有八人分成四對較量。待到申時,第三場的周芷若與第四場的莫聲谷已無人能上前挑戰。群雄正伸長脖子等著降龍十八掌與白蟒鞭較量一番,怎知莫聲谷神色倏忽數變,忽然歎道:「好男不與女鬥!」竟自下場而去。
群豪皆知武當派張真人曾與峨嵋派的祖師郭襄有舊,對峨嵋派一向禮遇。而莫聲谷身為武當七俠自出江湖以來更極少與女子動手,他這般決定大伙雖略有失望卻心知是在情理之中。然而莫聲谷一走,周芷若接下來要面對的卻是方才贏了第二場最後一名挑戰者的宋青書。
群雄又滿心期盼觀戰太極劍法對陣峨嵋武功,誰料宋青書竟只看了周芷若一眼,即刻扭頭下場。武當派連讓兩場,群雄哪裡肯依,登時大喝倒彩,竟是立逼著宋青書上陣比武。負責評判的達摩堂老僧見群情洶湧不可違逆,也急忙扯住宋青書,勸道:「宋少俠,方才貴派七俠莫施主已然謙讓一場。你若再讓,未免難以服眾。」
宋青書著實無意介入張無忌與周芷若之間,望了一眼負手立在場外冷眼旁觀的張無忌,又瞧了瞧姿態冰冷的周芷若,忽然微微一歎,沉聲道:「禪師有所不知,在下並非有心相讓。而是,我實在打不過周掌門。」
宋青書自動認輸,周芷若終是有所動容,向宋青書欠身道:「宋師兄,承讓了。」
怎知宋青書竟側身避開,不肯受她一禮,正色道:「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沒有什麼讓不讓的。」說罷,他連看也不看周芷若一眼,只向四周抱拳一禮,乾脆利落地退出場外。
宋青書方才連戰數場,一手劍法出神入化,周芷若的鞭法雖說奇詭,可若是論起下的苦功顯然大為不如宋青書。是以宋青書話雖如此,一眾武林人物中有眼界見識的俱已暗自心知倘若這二人當真打上一場,周芷若只怕未必會是宋青書的對手。思及光明頂上峨嵋派前任掌門滅絕師太親口許下婚約,而周芷若卻選擇了張無忌。群雄頓知宋青書今日相讓,雖說是顧念舊情,可也終究是斬斷舊情。正所謂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武當派此行一共來了三人,俞蓮舟與殷梨亭心知師侄劍法有成,有心讓他出彩,一直在場外旁觀不曾下場比試。如今眼見宋青書自承打不過周芷若,兩位師叔的面上都有些不好看。俞蓮舟生性冷肅,待宋青書最是嚴厲不過,此時見他下場即刻低聲追問:「你當真不是周芷若的對手?」他見師侄雙眼四下亂轉,不敢正視自己,不禁微微皺眉。「青書,你想清楚了再答我!」
俞蓮舟積威甚深,宋青書哪裡敢以謊言相欺,窒了一窒,方才答道:「昨夜,我已與周掌門比過一場。」
俞蓮舟思及周芷若那一聲謝,登時不滿地冷哼一聲,只道:「你待她倒也頗有情誼。」
「二叔何出此言?」宋青書無奈歎道,「周姑娘畢竟是無忌的意中人。我若傷在周姑娘之手,無忌大約無能為我討回公道;可若是我失手傷了周姑娘,無忌必然是要為意中人出頭的。思來想去都是我吃虧,不如不打。」
「胡說八道!」俞蓮舟面色一冷,即刻呵斥。
可坐在一旁的殷梨亭此時卻已忍也忍不住地噴出笑來,只指著宋青書道:「你呀!胡鬧!促狹!」
殷梨亭一笑,俞蓮舟又哪裡還能忍得住。他天性端方,不願在宋青書面前失儀,只將臉孔轉向一旁,許久方又轉過來,悠然道:「待返回武當,先抄十遍《道德經》!」
宋青書聞之一怔,失聲叫道:「二叔!」
「二十遍!」俞蓮舟神色冷凝地截斷他,「再求情就三十遍!」注意到宋青書徒勞地張張口,又無精打采地垂下頭去,俞蓮舟終是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目光再度轉向場上,張無忌已與周芷若交手。周芷若的鞭法固然是猶若鬼魅,張無忌的聖火令武功亦是神鬼莫測,眼見他二人越鬥越狠,俞蓮舟不由逐漸擰眉,忽然低聲歎道:「無忌與周掌門本有婚約,如今竟是再難挽回了麼?」
宋青書有前世記憶又曾領教過周芷若的鞭法,自然心知周芷若的招式雖說詭譎,功力卻是爾爾。而張無忌練成九陽神功,一身內力已是曠古爍今。周芷若若是不能出其不意速戰速決,早晚是要敗在張無忌的手上。然而當初張無忌悔婚隨趙敏而去,周芷若已是大為光火,若是今日張無忌仍不肯相讓,怕是難以令周芷若回心轉意。想到此處,宋青書便直言道:「若是今日無忌肯讓她一讓,自然風平浪靜。怕只怕……」
宋青書話未說完,周芷若突然抖動白蟒鞭,繞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圈子,將張無忌團團裹住。眼見周芷若將要勝得這一場,張無忌凝氣屏息,猛然一聲長嘯,雙臂用力一掙,整條白蟒鞭登時寸寸斷裂,便是周芷若本人也受他內力所激,倒飛出去摔在一旁。
方纔莫聲谷與宋青書只因念著張真人對峨嵋派的情意,尚且讓一讓周芷若。見張無忌與周芷若交手,群雄只當張無忌念著與周芷若白首之約,也會讓她一讓。哪知張無忌心中不留半分憐香惜玉之意,竟將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打傷。全場登時一片嘩然,竟是一個個都站了起來,只目瞪口呆望著張無忌與周芷若。至於張無忌勝了這一場之後,便可接回謝遜拿回屠龍刀,大伙向謝遜報仇雪恨的打算也就此落空,反而被他們拋諸腦後。情形這般急轉直下,宋青書亦是一般驚訝,隔了半晌,他忽而自失一笑,自言自語地道:「我果然大不如他!」
周芷若這一跤摔地頗狠,面色慘白,嘴角沁出鮮血,半天都爬不起身來。數名峨嵋派的女弟子見狀急忙上前扶她,又神色忿恨地痛罵:「男兒薄倖。」
張無忌卻是無暇他顧,只負手立在場上揚聲問道:「還有哪一位英雄前來賜教?」他連問三遍,場上只是鴉雀無聲一片靜默。
此時已是日影西斜,天色將暗,張無忌又在場上等待片刻,仍是無人上前。那達摩堂的老僧走了出來,雙手合十口宣佛號,朗聲道:「明教教主張無忌技冠群雄,武功為天下第一。有哪一位英雄不服?」那老僧同樣連問三遍,場上始終無人應答,一眾明教弟子的面上俱已露出喜色。只聽得那老僧又道:「金毛獅王謝遜囚於後山。今日天時已暗,待明日下午,由老僧引導張教主前去開關釋囚。那時咱們再見識張教主並世無雙的武功。」
聽那老僧這種說法,顯然明日仍有一戰,群雄俱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便是宋青書也忍不住「咦」了一聲。唯有張無忌早知原著劇情,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宋青書已然受了俞蓮舟一掌,半死不活。是以究竟是誰最終勝出贏得這「天下第一」,明日在少林寺後山又是怎樣的狀況,宋青書皆是一無所知。思及空聞方丈未曾出面這屠獅大會,丐幫宣揚圓真謀害史火龍又險些遭人滅口,宋青書心中更是疑竇叢生。他心裡有事,難免又犯了茶飯不思的毛病,晚膳不曾動得幾口,便又走出門來,四下閒逛。
宋青書漫無目的地一路信步而行,不知不覺竟是走到了少林寺的後殿,再前行便是少林弟子休憩的禪房所在。思及萬安寺一役之後空聞方丈也曾親自前來探望他,宋青書當下振作精神,準備前去禮尚往來一番。怎知他剛走到歷代少林方丈所居住的方丈精舍外,便已被數名少林弟子攔在了大門口。宋青書見門外立著七八名少林弟子,戒備森嚴,不似為方丈護持卻好似在看守方丈一般,便已心中生疑,當即不動聲色地微微而笑,躬身禮道:「武當派宋青書求見空聞禪師,煩請通報。」
為首的一名少林弟子聽他自報家門亦是神色凜然。今日比武,宋青書一手武當劍法爐火純青技驚四座,那少林弟子心知他不好惹,即刻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回道:「方丈師父有病在身,未免過了病氣,一早交代不見客,還請宋少俠見諒。」
豈料他方才客套完,宋青書便已驕矜地一仰頭,傲然道:「習武之人,還怕什麼過了病氣?空聞方丈與我有約在先,煩請小師傅通報一番。縱使方丈不見旁人,也絕不會不見我宋青書!」
宋青書這般不上道,那少林弟子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卻在此時,中門處忽然走來另一名穿著灰色僧袍的少林弟子,手中端著一個食盤向守在房門前的兩名少林弟子打了一個招呼便走進內院。只因中門至大門還頗有一段距離,又有不少少林弟子立在兩門之間,那名送飯的少林弟子未曾見到宋青書,宋青書卻是一眼便將其認了出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在秦嶺時打過交道的富老大。不過一年不見,這家財萬貫的富老大不但洗心革面不在綠林稱雄,甚而落髮為僧甘心做這端茶遞水僕役工夫,當真是教宋青書大吃一驚。
他心知此事非同小可,耳邊聽得那少林弟子再度勸他離開,立即順破下路,故作惱怒之色,冷笑兩聲,沉聲道:「既是如此,宋某便不打擾了!至於空聞方丈日前與武當派相約之事,就此作罷!」說完,他一摔衣袖,大步離去。
那少林弟子聽聞宋青書那句「與武當派相約之事」果然面露詫異,急忙趕上幾步,好言勸道:「宋少俠,請留步!原來宋少俠此行另有要事,小僧僭越,可否問上一問……」
他話未說完,宋青書的面色便是一冷,呵斥道:「既知僭越,何必再問?事關少林武當前程,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過問?空聞大師今日不見我,來日便親上武當見我太師父罷!」竟是半分顏面也不留,逕自揚長而去。
眼見宋青書離去,那少林弟子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惱恨不已的獰戾之色,隔了半晌,他忽然扭頭與身邊的數名少林弟子低聲說了兩句,急匆匆地走進內院。
然而他並不知曉,宋青書其實並未離開,而是悄悄繞到了方丈精舍後,運起梯雲縱輕功,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內院。這方丈精舍佔地頗廣,內院之內尚有十數處禪房,宋青書從未來過少林,也不知空聞的禪房所在,甚至空聞是否當真身在禪房他也無法確定。正一籌莫展,只聽左側不遠處的一間禪房忽然發出「吱呀」一聲,房門竟被人推了開來。宋青書急忙閃身躲入房後,目送著那穿著僧袍的富老大又端著空空的食盤走了出去,方才舉步上前,準備入內查探一番。
哪知他才走出兩步,背後「風門穴」忽然一麻,整個人即刻無法動彈。宋青書如今的武功已是武林中一流的水準,竟能有人在他背後暗施偷襲而他卻一無所知,此人的武功當真非同一般。宋青書心中巨震,尚未及猜透此人是誰,又猛然被那人摀住嘴攬著腰身退回房後。
聞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氣息,宋青書的心頭即刻一鬆。不一會,只見一隊少林弟子便自宋青書藏身的房屋前走了過去,若非他及時退回,只怕已被人發覺行蹤。那隊來回巡視的少林弟子方才離開,宋青書便感覺到背後一鬆,顯然穴道已解,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扭頭問道:「七叔怎會在此?」
莫聲谷一路尾隨而來自然是因為不放心宋青書,聽到宋青書有此一問,他當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低聲責備:「行事這般急躁,能成什麼事?」
宋青書聞言不由微微一笑,剛想答一句,「不是還有七叔在?」,又覺過於親密,便只垂頭不語。
莫聲谷見宋青書好似已低頭受教,也不再多費唇舌,又問道:「咱們與少林有什麼約定,我竟不知?」
宋青書乾笑兩聲,答道:「莫約是烏有之約罷!」
莫聲谷這才明白原來宋青書所言只是為了打草驚蛇,他好渾水摸魚,當即嗔道:「你的謊話可真是隨口即來,還似模似樣。」
莫聲谷此言一出,宋青書更不知如何答話,只一陣沉默。
好在莫聲谷亦知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眼見空聞方丈禪堂內外的這陣勢,他若是仍能相信空聞方丈只是有病在身,那他也擔不起丐幫幫主的重任了。只見他低聲一歎,言道:「走吧,去看看少林派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說著,便當先一步向富老大方才離開的那間禪房走去。
【小劇場】
七叔:好男不跟女鬥!
青書:跟女人計較,掉價!
無忌:擋我路的,女人我照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