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謙人同志對紀以寧的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首先表現在白天,謙人同志主動請纓,自告奮勇承擔起接送紀以寧上下班的任務。
紀以寧怎麼推也推不掉,只能在心裡暗自歎氣。
為什麼呢?因為她工作的美術館離醫院實在太近了,每天紀以寧走近道小路過去只要十分鍾。
而現在呢,謙人開車送她卻要繞遠路,再加上紅燈、堵車,好了,原本十分鍾的路程硬是被延長到了四十分鍾以上。
再加上謙人的心理狀態始終處於一個很心虛的波動狀態,看到紀以寧就想起唐易那張陰冷的臉,以至於時常一緊張就把油門當成剎車踩,危險系數一下子華麗飆升,吸引了不少如狼似虎的交警路政。
碰巧這陣子組織上對酒後駕車窮追猛打,寧可錯殺不可漏殺,於是,被罰錢,被邀請下車談話,被測酒精濃度。
車上的紀以寧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睜睜見著自己又要上班遲到了,紀以寧有苦說不出,心裡著實很沉痛。
本來,紀以寧想,撐過上班這一段路就可以了,算了,忍一忍吧,人家好歹是好意。
後來才知道,麻煩才剛開始。
紀以寧到了美術館裡,進更衣室換好工作服出來,冷不防看見謙人走在美術館裡閒逛的樣子,頓時我們的紀小姐整個人都被震撼到了。
絕對不是紀以寧鄙視謙人的文化素養,實在是冷不防看見一個成天砍啊殺啊的男人忽然整天泡在美術館這種地方欣賞起藝術來,這畫面怎麼都有一種違和感。
也許有人要問了,同樣是懂得暴力的人,怎麼唐易和唐勁那些人搞起藝術玩起情調來的畫面就那麼和諧呢?
誠然,屬下已經這樣了,作為最高上峰的唐易肯定更加不是什麼好鳥。但是,上帝就是這麼不公平啊,硬是偏愛唐易七分,給了他一個極具欺騙性的外表。唐易每每往藝術品前一站,周圍基本都不看藝術品而去看他了。
至於謙人呢,他的外表比較符合我們蘇小貓小姐少女時代對異性的審美觀。
——基本上,都能符合蘇小貓的審美了,那我們對這個人也就可以不要抱什麼希望了。
我們蘇小姐看上的男人從來都是力量型的,比如她小學時住在村口的張哥,那肌肉,那線條,再配上一把鋒利碩大的柴刀,簡直氣壯山河,完美展現男人雄性的力量,用一句武俠小說的台詞形容就是:‘好一條頂天立地的大漢!’,惹得小貓一顆春心萌動得不得了,天天跑去蹲點,仰望偶像姿態。(所以說,唐勁能在最後把這個女人叨回窩實在是手段了得,因為我們的唐勁先生完全不符合蘇小貓對男人的標准:壯!Man!囧!……)
而我們謙人呢,就非常符合以上標准。
這樣一個謙人忽然走起文藝路線來,效果還是很銷魂的。
但是,來者是客,總不能把他拒之門外吧。謙人雖然外表粗了點,但鼓鼓的錢包倒是粗得那麼令人歡喜,二話不說辦了VIP程序,成了尊貴客人,光明正大整天陪在了紀以寧身邊。
被這麼一個男人整天跟著,紀以寧終於忍不住了。
「尹先生,你到底有什麼事?」
謙人含蓄一笑,「我最近……對歐洲藝術感興趣……想和您一起共同探討交流一下……」
「……」
紀以寧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了臉上抽搐的表情,盡量以一種比較正常的心態面對他。館長說了,這位尹先生一出手就是大筆大筆白花花的銀子,不能怠慢……
於是,兩個人開始欣賞藝術。
謙人很熱情,以寧很崩潰。
具體過程差不多就像以下對話一樣——
「哈哈哈!紀小姐!這幅圖畫我懂!這是荷蘭名畫《星月夜》!凡·高創作!」
「不是的……這畫的不是星空,是南瓜地……」
「……」
「而且,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裡才有凡·高的那幅《星月夜》,我們這裡是不可能有的啊……」
「……」謙人摸著下巴深沉狀:「經你提醒,我想起來了,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後印象派吧!」
「不是的……這明明就是普通寫實派啊……」
「……」
同學們,不要笑,請不要嘲笑,身為一個藝術文盲,做得出雞同鴨講這種事,已經勇氣可嘉了……
謙人立刻亡羊補牢,積極贊美:「紀小姐,你真是博學多才啊!」
「……」
紀以寧咳了一聲,很不好意思地告訴他:「這不是博學,這是基本常識啊……」
謙人:「……」
謙人同志的第一天文藝之路就這樣失敗了,紀以寧在心裡大大松了一口氣,在他離開的時候本著職業精神連忙對他說‘歡迎下次光臨’。
於是,第二天,他果然再次光臨了!
紀以寧瞪大眼睛看到尹謙人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心裡那個汗水啊……
同學,我昨天對你說歡迎下次光臨真的只是說說而已啊……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存心當沒看見,反正他是鐵了心要和她談文藝就對了。
好吧,談就談吧,以紀以寧的耐心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沒想到幾天以後,另外的問題又來了。
紀以寧的工作說到底就是服務行業,顧客至上,而且藝術見解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因人而異的,意見不同有分歧那絕對是正常現象,遇到同好間的辯論那簡直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在謙人眼裡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有沒有搞錯?他媽的活膩了嗎你們?!我們易少的女人親自來為你們講解你們居然還敢有意見?!這不是不把我們唐家放在眼裡嗎?!做了你們!!!
……
紀以寧的忍耐力終於到了極限。
一把拎起謙人的衣領拖著他就往外走。
「你——」
剛想訓他,只見謙人一張苦瓜臉,紀以寧一下子又心軟了。
謙人有點為自己叫屈:「我已經很努力了,這一星期從二少爺那裡借了一百多本藝術書啊,每天都通宵背誦的……」
「……」
紀以寧想,唐家的人是不是都那麼……神奇啊?她以前看見蘇小貓每天口袋裡會放本毛主席語錄時不時拿出來背誦一下,紀以寧已經覺得很神奇了,沒想到還有比蘇小貓更神奇的。
「你背這個……做什麼用啊?」
「為了和你聊天啊。」她覺得他神奇,他還覺得她更神奇咧。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怎麼就沒半點新世紀的愛好呢,活像中世紀穿越來的,和這種女性聊天真是苦死他了……
「……」
紀以寧到底不笨,索性把話題攤開了講:「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如果有事的話,你就直接告訴我好了啊。」不要再去褻瀆神聖的藝術了……
謙人一下子哭了。
他是沒辦法了才來找她的,之前他已經找過唐勁和邵其軒,沒想到,那兩個男人前所未有地站在統一戰線上,有志一同地只當沒看見,置身事外的態度一表無疑。
唐易私事,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謙人拉了拉紀以寧的手。
「紀小姐,我知道錯了……您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幫我去跟易少求一下情……」
「……他把你怎麼了?」
「他要我去勞動改造,還要我在那個荒島上修完你修過的所有文藝課程……」
「……」
謙人很誠實地痛哭懺悔:「勞動改造也就算了,可是他要我一個學兵器工程的人去修文藝課,我真的很有心理障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