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夜裡七點鍾,蘇清玉回到家裡,打開門的時候,發現屋子裡一切都沒動過。

  她換了鞋,把包放到鞋櫃上,走到臥室門口望進去,許泯塵就靠在床頭,筆記本在膝蓋上,人已經睡著了,窗簾還拉著,和她走的時候一樣。

  大膽地猜測一下,他可能從醒過來到現在都沒有吃飯,這會兒估計是困了,才剛睡一下不久。

  蘇清玉心裡有點不舒服,但也不忍心打擾他休息,她輕手輕腳地走出來,把房門關上,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就去廚房做飯了。

  因為擔心響動太大吵到他,蘇清玉做什麼都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隔著兩扇門,許泯塵也的確沒被打攪到,直到她做好了晚飯,走進屋子來輕輕地摸他的臉,他才倉促地醒過來。

  「你回來了。」

  他開口說話,嗓音低沉略帶沙啞,有著剛醒過來的別樣性感。

  昏暗的光線下,蘇清玉凝視著他寶石一樣的樣子,溫柔地笑著說:「忙了很久?我猜你又忘記吃飯了,對麼?」

  許泯塵並沒有否認,相反,他非常坦誠。

  「唸書時經常這樣,沒有關係。」

  他想說服她,但根本說服不了。

  「你忘記上次去醫院大夫怎麼說的了?你現在的身體怎麼和唸書的時候比?還是要注意一點,我做了飯,起來吃一點,明天再也不許這樣了,否則我就把筆記本帶走。」

  蘇清玉虎著臉嚇唬他,但許泯塵很清楚,她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他半靠在床頭,黑色的發,黑色的眼,修長而美麗。他細膩地望著她的時候,她的心尖上就跟有只螞蟻在爬一樣,癢得不行,很想把螞蟻趕走,但等螞蟻真走了,又空落落的。

  患得患失,強烈的佔有慾,這是愛情的一部分,讓人歡喜讓人愁,蘇清玉短促地笑了一下,屏住呼吸後撤身子,轉過去背對著他說:「快起來吧,吃完飯洗個澡再睡。」

  語畢,她快步出了房間,整個人的狀態跟逃跑差不多。

  許泯塵看著她很快消失的背影,想起她方才看著他的視線,那種具有侵略性的眼神他在安紅眼睛裡見過,並且一直存在,但在蘇清玉眼睛裡,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安靜了幾秒,許泯塵起身離開了臥室,去簡單洗了手,坐到椅子上等著晚飯端上來。

  蘇清玉靠在廚房的牆壁上,聽著外面的響動,就知道他出來了。

  她此刻心亂如麻。

  那種強烈的,想要他全身心都屬於自己的想法,真的把她嚇到了。

  從一開始只想著可以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幾天就滿足的小小希望,到現在這樣想要擁有一切的奢望,這種落差,連蘇清玉自己都有點無法接受。

  抬手撫著心口,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冷靜點冷靜點,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可好像還是無法平復情緒。

  在外面久久沒有等到蘇清玉,許泯塵不得不起身去廚房查看。

  他站在門口,側目往裡看,蘇清玉就在很近的地方,她靠著牆壁,眼睛毫無焦距地看著前面,手按在胸口上輕輕撫著,像在安慰自己一樣。

  他本來想開口喚她,但看見這一幕卻放棄了。

  他只是看著她,不說話,也不走開,漸漸的,她似乎有所察覺,有點茫然地轉頭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她心頭一跳,剛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或許是這局面有點太緊張,氣氛曖昧又凝重,為了緩和一下,許泯塵薄唇輕抿道:「今天工作順利麼。」

  蘇清玉愣了愣,順著他的話題回答說:「順利的,順利得我有點意外……不過,我可能暫時沒辦法換工作了。真是的,本來想著不在那裡了,但現在似乎沒理由離開了。」

  許泯塵不著痕跡地眨了一下眼,並沒說什麼,夏沐澤就是抓住了他不會解釋這一點,所以才敢那麼大膽地誤導蘇清玉,如果真有真相揭穿那一天,他又可以說他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是蘇清玉誤會了而已。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但其實不管是蘇清玉還是許泯塵,對他都沒有太多惦念和關注。

  「吃飯吧。」蘇清玉笑了笑,端著菜碟往外走,許泯塵跟著她走出來,兩人把碗筷擺好,一起坐下,四目相對,由她開口說,「今天晚上多吃點,白天都沒吃什麼,就算你著急著要趕進度,也要注意身體。」

  許泯塵捏著筷子,十分平靜地看著碗裡的米飯,彷彿非常隨意地說:「我本來想,我們或許可以一起做點什麼,你恰好和我學的是一樣的專業。不過,不能辭職就不辭職,我一個人也可以。」

  蘇清玉本來已經要吃飯了,聽見這話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半點吃飯的心思都沒了,扔了筷子和碗,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說——你想和我一起做點什麼?」她顯得非常激動,「……我沒理解錯吧?你的意思是跟我說,想和我一起做一個工作室之類的東西,我們一起賺錢嗎?」

  許泯塵還是在繼續吃飯,好像她做的飯真的超級好吃一樣,彷彿他們談論的不是一起創業東山再起,而只是明天天氣怎麼樣,要不要帶傘之類家常的話題。

  對於蘇清玉的問題,他也僅僅是邊吃邊說:「對,但你暫時沒辦法辭職,就等以後再說。」

  蘇清玉立刻站起來道:「我可以辭職,我明天就辭職,那些都不算什麼,你才是最重要的。」她笑得像朵花一樣盛放了,開心得差點在原地轉圈,努力克制了一下才又坐下來,結果當天晚上吃了三碗飯,感覺胃都要撐炸了。

  許泯塵坐在對面看著她這副開心得不能自己的樣子,忽然發現對她來說,他可能真的非常重要,比她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重要。

  如果有一天他離開她了,或者他們分開了,她或許會活不下去。

  像菟絲花一樣的女孩。

  只能依附著他生長,一離開他就會死。

  或許,這就是他要的安全感。

  艾博集團。

  安紅走進總裁辦公室,剛一進去,還沒摘墨鏡,於然就意味深長地走到了她面前。

  安紅看了他一眼,摘掉墨鏡道:「怎麼了,一副不陰不陽的樣子。」

  於然早就習慣了她的毒舌,對此並不在意,只是笑著說:「我知道了一件事,你想知道嗎?」

  安紅面無表情道:「大晚上的你不回家,讓我來這裡就是想跟我說你知道了一件事?」

  於然心情好像不錯,一點都不介意安紅的直接,繞到辦公室會客區坐下,拎起茶壺給她倒了水,靠到椅背上說:「是啊,就是要跟你說一件事,關於許泯塵的,我以為你會非常想要第一時間就知道這件事的,是我想錯了嗎?」

  他說完話就衝著安紅笑,安紅在他提到許泯塵的名字的第一時間就緊盯著他,等聽完他話裡的諷刺意味時也不介意,直截了當道:「說吧,什麼事,他怎麼了?」

  於然注視了她好一會,才臉色不太好看道:「我看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明面上可是我的女朋友,要是別人看見你還唸著舊人,我這頭上可就綠了。」

  安紅瞇眼冷笑道:「於然,那只是權宜之計,你以為我很想和你假裝在一起嗎?請你記住,一旦風頭過去,我肯定會對外界宣佈我們和平分手的。」

  於然忙道:「你別生氣啊,我就是隨便說說,你現在宣佈可不行,事情才過去幾個月,怎麼也得等來年再說,這麼快會讓大眾再想起艾博的事。」

  安紅繃著臉不說話,於然只好轉開話題道:「我要告訴你的是,有人告訴我,許泯塵現在在接一些小公司製作網站的小活兒,大約是沒錢了,想賺點錢吧。」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道,「可真是太大材小用了,曾經的硅谷大佬,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真是可嘆可悲。」

  安紅滿臉冷漠,看上去和剛才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她緊握著背包帶子的手出賣了她。

  「就這件事?沒事的話我走了。」她說完話,也不等於然回答,直接站起身摔門走人了。

  於然看著被摔上的門,剛才的巨響猶在耳畔,回想起幾個月前這間辦公室裡,還是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現在那個處處壓制著他的人被趕走了,他的女朋友也成了自己明面上的女朋友,但這一切根本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順利那麼好,他還得做一些努力,讓那個人完全爬不起來,才能達到他最終的目的。

  「別怪我不把你當兄弟啊許泯塵。」於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陰沉地自語道,「實在是你擋了我的路,等安紅完全對你死心,你對我徹底不構成威脅的時候,我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