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她不太喜歡長途飛行,轉機以後,徹底進入了暈機模式。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

  睜開眼,Dt不知道哪裡弄來一個眼罩,遞過來。

  她張張嘴巴,笑著,小小聲說:「謝謝。」

  「多拿了一個。」他說著,示意自己手上還有另一個。

  快睡吧,做個好夢。他想。

  艾情接過眼罩,戴了上去。很清涼柔軟,很快,就讓她進入了深度睡眠。

  路途中的夢,通常不會太連貫。

  可這次卻難得有了例外。

  這是Solo戰隊解散後,她第一次夢到曾經的場景。

  說不清是哪一年的哪一天。

  ……

  外邊下著雨,她拎著幾盒外賣,打著傘沿著小路走進小區。這個小區在當時算得上是高檔了,因為Gun帶來了第一筆投資,但大家捨不得一人一間的浪費,就只租了兩個套間,一個做男生宿舍,一個做女生宿舍和訓練室。

  所以當她將雨傘扔進門邊的水桶裡,走進自己的套間時,七八個大男孩都在客廳裡,分別坐在相對著的兩排電腦後。

  沒有Solo?

  她將飯盒放下來,溜躂著,四處尋找,終於看到客廳附屬的洗手間裡,Solo正低頭,在用冷水潑著自己的臉。水流很凌亂地從他臉上滑下來,流到衣領上,襯衫上,她悄悄走過去,從櫃子上拿下來一條乾淨毛巾。

  他沒睜開眼睛,卻像是發現了自己。

  然後,伸出手,準確地摸到了自己的手,順著去拿到了毛巾。

  很快,水被擦乾淨了。

  他也恢復了一直以來的溫柔,輕聲問:「雨大不大?」

  「大,」她將頭髮給他看,「路上雨傘還被風吹翻了,頭髮都淋濕了。」

  她聽見他低低的笑聲,然後視線立刻就被毛巾遮住了,他在用毛巾給她擦頭髮。從前到後,手掌的皮膚碰到她的耳朵,她都不敢動,臉熱熱地,就這麼靠在門框邊,等著他拿走毛巾,告訴自己:「好了,梳頭髮去吧。」

  「嗯。」她忍不住笑著,轉過身。

  沒想到一下子就撞到走過的Gun身上。

  好痛!她猛地摀住鼻梁,眼淚唰唰地流下來,等身後的Solo把她拉回去檢查鼻梁的時候,發現已經撞出了鼻血……

  偏身後的Gun還聳肩,一臉壞笑地看他們:「做什麼虧心事呢?啊?占著廁所?」

  客廳裡立刻傳來一陣陣狼嚎。

  「還能做什麼啊!」

  「副隊,給他們開個單間唄!隊長這兒天天秀恩愛,絲毫不考慮我們感受啊。」

  「是啊,真是虐死單身狗啊!」

  「沒錯,不知道愛護小動物啊,單身狗也是狗!狗是最忠誠的動物懂不懂啊,隊長!」

  ……

  她一時窘迫,竟然急得從夢裡醒過來。

  忽然的驚醒。

  不知夢裡夢外,只是懵懵在黑暗裡,聽著自己砰砰砰的心跳,過了很久才找回了一些意識,摘下眼罩。

  頭很疼。

  身邊Dt的位子是空著的,不知道人去了哪裡。

  恰好Gun迎面經過,視線微微偏了偏,看見她後,停了步。

  嗯?

  有什麼不妥嗎?她快速摸摸自己的臉,馬上懂了。

  有些被撞破的尷尬,她低下頭,摸到紙巾,抽出來擦乾了自己的眼睛。

  身邊,Gun忽然就這麼坐下來,一言不發,她被嚇了一跳,脫口說:「我沒事……」語音戛然而止,現在的Gun肯定不關心自己有事沒事吧?

  好像說了句廢話……

  「情緒這種東西,」Gun的聲音很低,突然問她,「是不是很容易反覆。」

  「啊?」艾情微愣住,很快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還好。就是……」

  就是什麼呢?

  說不太清楚。

  不管是友情、愛情,還是別的什麼,最後能清楚記在腦海裡,反覆去懷念的永遠是那段獨特的少年時光。

  可惜……

  年輕的他們,和現在的他們,永遠隔著一條無法踰越的時間長河。

  回不去了。

  「你記性不錯,」Gun將座椅調整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沒有繼續等她的回答,閉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睛,「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這雙眼睛,曾在當年的CS屆被譽為死神之眼。

  從來沒有一個選手可以這麼直接,用CS的戰鬥武器「槍」來做自己的名字——Gun。

  比起囂張all,他才是那個真正目空一切的人。

  後來Dt出現,發現Gun已經熟睡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沉默著,在思考怎麼把這個大魔頭弄醒,讓他回到自己的原位。

  艾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輕搖了搖頭。

  於是,他也就沒再真正做什麼,而是退後了兩排,坐到了Gun的位子上。

  到美國時,負責接待的人一律都是K&K的人。沒有過來美洲區,她還沒有體會,此時到了這裡,才發現,K&K雖然在前年才入駐國內,但它在國外已經有了五年的基礎,算上來,Gun並沒有真正離開這行。

  K&K總部在歐洲區,挪威,那是Gun從小長大的地方。

  而成立的年份,恰好就是08年。

  艾情隨手翻著K&K的宣傳冊,在和inin等待著Gun他們,好一起去酒店check in。過了大概十分鐘,她看到五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和Gun並肩走出來,有歐美人,有亞裔,看上去像是K&K的高層。

  她放下宣傳冊,看了他們幾眼。

  那幾個西裝革履的人紛紛笑著,停步,用英文和Gun告別。

  其中一個穿著銀灰色西裝的男人卻看向這裡。

  艾情起初以為他看得是inin,但用餘光看到inin一臉看熱鬧的神情,不像有什麼熟人在這裡。那……他是認識我?

  她在腦海裡搜尋著這個人的臉,一無所獲。

  既然是電競俱樂部高層,很有可能他是一名選手,但這麼多電競項目,每個項目在每個國家都會有成千上萬的選手。

  就連現役的,她都只熟悉自己所涉獵的項目,更別說已經退役的了。

  在她疑惑的這個空檔,Gun已經發現那個人留意到了艾情,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笑著,聳肩說:「怎麼?看到昔日國內的CS了女神了?什麼感想?」

  穿西裝的男人眼睛垂下來,有些複雜地笑了笑:「這麼當著面議論不好,走,過去,為我們介紹介紹。」Gun似乎也沒有理由拒絶,和那個男人並肩走過來,停步在已經站起身的艾情面前。但他沒開口。

  「還是我來自我介紹吧,」男人笑著,伸出右手,「Appledog久仰大名,我也曾是CS選手,只不過是在你之前就已經退役,曾和蘇澄在一個戰隊,Navi。」

  艾情摘下耳機,很禮貌地伸出手,握住他的:「你好,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原來……他和蘇澄是一個戰隊的。

  在05年第一次見到蘇澄前,她曾聽說個那個戰隊,並不算很強,因為他們只有一個隊長算是出類拔萃,其餘隊員都太平庸,而這個隊長的名字就叫Navi。

  Navi很紳士地點頭:「榮幸之至。」

  Gun的視線從高處落下,看著艾情有些出神的臉,輕描淡寫地補了句:「Navi和蘇澄結婚很多年了。」

  她微怔住。

  倒是身後的inin張了張嘴嘴巴,對Gun喃喃了句:「蘇澄結婚了啊?我還以為她是你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