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的客廳裡,寧則然的兩個弟弟各佔了沙發的一個角落,一個半癱著,另一個則靠在沙發上,腰板卻挺得筆直。
半癱的是寧則然的三弟寧霽然,今年大四,北都大學商學院的學生;正襟危坐的是二弟寧徐然,子承父業,是現役軍官,兩個人的五官都長得十分好看,劍眉星目的,神情卻南轅北轍,一個嬉皮笑臉一個嚴肅板正。
一見寧則然進來,兩兄弟都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叫了一聲「哥」,目光卻落在了他身後的言菡上。
寧則然微微頷首,就要帶著言菡上樓,寧霽然不幹了,笑嘻嘻地問:「哥,這是誰啊,也不給我們倆介紹一下?」
「小菡,」寧則然簡潔地介紹,「這是我倆弟弟,寧霽然,寧徐然。」
言菡略帶緊張地笑了笑,算是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寧霽然可不是為了知道言菡名字才打招呼的,難得看到自己這個怪癖甚多的大哥帶個女孩子回家,他渾身上下的八卦因子都被調動了起來,無數問題湧上來喉嚨,卻怵於老大曆來的積威不敢開口,只好朝著老二擠眉弄眼。
寧徐然懶得理他,只是淡淡地道:「趙姨弄了宵夜,哥你要不要吃點?」
「好了讓她端到我書房來吧。」寧則然上樓去了,言菡歉然朝他們笑了笑,也跟著上去了。
寧霽然激動地擺了一個造型,喉嚨裡發出一聲被壓抑著的叫聲:「臥槽,老大這是開竅走桃花運了?這會是我們以後的嫂子嗎?」
寧徐然的眉頭皺了起來:「別胡說八道,這個名字聽都沒聽說過。」
「相信我的直覺,」寧霽然慨然道,「老大破天荒頭一遭帶女人回家呢,你看秦筱茗她們,誰得其門而入了?」
寧徐然瞅著他,忽然嘲弄地笑了:「你的直覺?靠直覺過日子,你是女人嗎?」
「老二你夠了,成天陰陽怪氣的。」寧霽然一腳踹了過去。
寧徐然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腳踝,一使勁,寧霽然「嗷」的一聲叫了起來,連聲討饒。
「這麼久沒揍你你這是皮癢了,」寧徐然的手指捏得「咯咯」作響,眼神森冷,「說了多少遍了不許叫我老二!」
……
樓下聽上去很熱鬧,不時傳來「匡啷」「嘩啦」的聲音。
寧則然有些公事在電腦上處理,恍若未聞,言菡卻沒這定力了,坐立不安地看看埋頭在電腦中的寧則然。寧則然抬起頭來,示意她把門打開,咳嗽了兩聲,樓下的鬧騰頓時消失了,只有偶爾傳來肌肉和骨骼撞擊的悶響,很快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看來這對兄弟是真怕這個大哥。
「小時候我爸媽經常不在,都是我管著他們,用皮帶抽出來的。」寧則然悠然道。
怪不得沉下臉來這麼嚇人。
言菡在心裡暗暗想著。
寧則然忽然朝她招招手,她乖乖地走到身邊,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寧則然一本正經地說:「放心,我從來不打女人。」
言菡的臉一紅,小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寧則然再次愉悅了起來,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趙姨的銀耳百合羹應該好了,去端一碗來給我嘗嘗,肚子有點餓了。」
言菡下了樓,客廳裡的兩兄弟已經重新佔據了沙發的兩個角落相安無事了。
一見到她,見沒有大哥這個煞神陪著,寧霽然再次活躍了起來:「你多大了?在哪裡唸書?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啊?和我哥怎麼認識的?」
言菡微笑著一一回答,對最後一個問題含糊著避過:「怎麼認識的可能要你大哥才能回答了,我多說了他會不高興。」
寧霽然還要再問,寧徐然到底比他年長幾歲,已經有點明白過來了,用力地踹了他一腳。
趙姨端著盤子出來了,及時阻止了兩兄弟再一次的自相殘殺,笑著招呼:「來,吃點宵夜墊墊肚子。小菡,你怎麼下來了,我會端上來的。」
「不用不用,我來吧。」言菡替趙姨把盤子裡的碗端出來放在了兩兄弟面前,又接過盤子要上樓。
「噯呦你等一下,」趙姨連忙道,「你的一碗還在裡面,他們兄弟幾個不愛吃太甜的,我給你多加了兩塊冰糖。」
言菡有些意外,和那天早上相比,趙姨的態度又有了微妙的變化。
難道是寧則然也敲打她了?這可不太好,趙姨都在寧家這麼多年了,歲數都能當她媽了,看不起一個主人家包養的小情人也很正常,以後她又不可能常來別墅,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她有些心不在焉,一邊喝羹一邊走神了好幾回。
銀耳百合羹燉得爛爛的,甜而不膩,言菡沒幾下就喝完了,這才發現擺在寧則然面前的還沒動,提醒道:「不吃要涼掉了。」
寧則然側過臉來抬了抬下巴,言菡愣了一下,聽話地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砸了咂嘴,味道出奇得香甜,寧則然意猶未盡,就著言菡的手,一勺一勺地吃完了。
「海外分公司臨時有了點意外,」寧則然解釋道,「你別等我了,先去睡吧。」
言菡點了點頭,卻遲疑著沒走。
「還有事?」寧則然瞟了她一眼,「別憋在心裡。」
「趙姨她……其實挺好的,」言菡小心翼翼地道,「你沒說她吧?」
寧則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了:「小傻瓜,我犯得著為了這些小事說她嗎?前兩天安娜接任陳薇妮,到別墅來認了個臉,至於她心裡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言菡明白了,這手敲山震虎玩得十分漂亮,到底是寧則然。
她收了碗盤,連帶樓下兩兄弟的,順便都在廚房間洗了,趙姨一聽動靜忙不迭地進來了,見她都快洗完了,急著道:「哎呀言小姐,你弄這些粗活做什麼,廚房有人會收的。」
「順手的,沒事。」言菡笑了笑。
「那可不行,大少爺到時候說我們沒規矩了。」趙姨連忙奪下了她手裡的碗,把她推出去了,「來,快去休息吧。」
寧則然的主臥還是那樣,一塵不染,空曠得嚇人。
所有的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的,就連床單的被角都拉得方方正正,整個房間裡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有傭人把她上次穿過的一套衣服送了上來,連帶著她穿過的真絲睡衣。
那晚的記憶零星浮上腦海,她的臉有點燥熱了起來。
洗完澡,寧則然還沒有來,她只好上了床,佔據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華梓竣大半個小時前發過來的,問她有沒有空,他過些天生日,辦了個生日宴會,邀請言菡參加。
自從那天在校門口撞見之後,華梓竣的確沒有再來騷擾言菡,平常在學校碰到了也是呼朋喚友的一群人,見到她打聲招呼聊上兩句家常,也算是一個普通朋友。偶爾微信也會發來幾句關切的信息,比如今天下雨了有沒有帶雨具、練舞別太辛苦了勞逸結合、肚子餓嗎要不要出來吃宵夜之類的,看上去挺暖心的。
言菡看到了就回覆幾句,不外乎「謝謝」、「不用」之類的客套話。
盯著短信斟酌了片刻,言菡回了一句:謝謝,不過這陣子要複習,馬上期末考了抽不出空來。
過了五分鍾,華梓竣就回過來了:你們考試都在下周,我的日子定下來在月初,我在異國他鄉也沒什麼朋友,過來給我捧個場吧。
言菡並不擅長拒絕別人,華梓竣這樣說讓她覺得有點為難,索性就不回覆了,決定像上次一樣晾上幾天,到時候事情過去了再說聲對不起。
閒著無聊,她點開了華梓竣的相冊,隨手翻了翻,忽然眼神一滯,一下子挺直了後背:華梓竣穿著沙灘褲坐在遊艇上曬太陽,手裡舉著酒杯,正好對著海岸線上一個白色的燈塔。
N國最有名的一處風景:白色之界。
這個曾經貧窮的沿海國家是冒險家的天堂,盛產各種貴金屬礦藏,很多人就是以這白色燈塔為指引偷渡到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國度,這個燈塔意味著和故鄉徹底的告別,更是天堂和地獄的分界線。久而久之,這裡建成了一個以白色為基調的小鎮,成了很多偷渡客、冒險家發達後來還願的地方。
外國華裔、貴族子弟。
難道華梓竣就是N國的?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暈眩,彷彿溺水的人驟然得到了空氣,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門開了,寧則然進來了,言菡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聽見。
洗漱完畢,寧則然擦著頭髮坐在了床沿上,言菡還盯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有些不悅,輕咳了一聲,言菡這才猛然驚醒,慌忙從床上下來找電吹風:「我替你吹吹。」
電吹風「嗚嗚」作響,言菡的手在他頭髮上不停撥弄著,很是舒服。
心裡的那絲不悅也好像頭髮上的水珠,被熱氣漸漸蒸騰,他往後一倒,言菡驚呼了一聲,兩個人一起滾落在了大床上。
酣暢淋漓的性愛之後,言菡像一隻小奶貓似的蜷縮在他的胸膛,他饜足地摟著小奶貓,不時低頭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身心愉悅。
良久,小奶貓抬起頭來,試探著輕撫著他的眼瞼,見他沒有拒絕,便又湊過去親了一下。
情慾的餘韻還在,寧則然懶得動,享受著這不經意的小動作中透出的濃濃依戀。
「有人邀請我七月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我可以去嗎?」小奶貓渴望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