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日‧05

  

  只剩杜葦和小孩兒還沒投票。

  

  小孩兒笑嘻嘻地站起身來,絲毫不顧及褲子上的一塊濕痕,大搖大擺地朝機器走去。丁孜暉沒忍住盯著他褲腿上的水跡看了一眼,被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小孩兒猛地回頭飛給她一個眼神,掛著冷冷的笑意,陰翳極了。丁孜暉嚇得猛一低頭,不敢和他對視。

  

  杜葦投了小孩兒,站在一邊也不做聲,沈默地盯著一邊坐著的劉新。他的目光放在劉新的手腕上,那塊有些年頭的女式腕錶在現在看來,很有些意味深長。

  

  「你不盯著我嗎?」小孩兒笑嘻嘻地問道。

  

  「壞了!」李斯年猛地推開桌子站起來,「盯緊他!」

  

  杜葦反應了半秒,就著半秒之差,小孩兒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收斂,杜葦反應過來便猛撲了上去。

  

  然而已經晚了。

  

  杜葦睜大的瞳孔裡倒映出半秒鐘內發生了一切。小孩兒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直接將按鈕點在了劉新的頭像上,屏幕上劉新目光銳利,穿過金絲鏡片,與小孩兒的目光交匯著。接著機器一聲短鳴,劉新的照片被打了個大大的叉。

  

  「你他媽找死嗎?!」杜葦被這一出搞得氣急敗壞,說起來前面幾組都沒事兒,到了他這裡,連個小孩兒都看管不住,顯得他很無能。他一巴掌扇上小孩兒的臉。

  

  牛心妍尖叫一聲衝上來,黑暗中,窗外閃電的光打在她的側臉上,眼珠給那光照的發亮。她披頭散髮,像個厲鬼,直接撲在男孩兒身上,大喊道:「不要打他!」

  

  小孩兒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咔嚓——」窗外閃電張牙舞爪地撕扯開天空,探照燈一樣將強光掃射進來,屋子裡被這光照得鬼影重重,仿若黑夜。

  

  李斯年強撐著按動機器,然而已經沒用了,一切已經成定局。

  

  「早知道怎麼會要兩人一組呢?!」楊頌埋怨著李斯年,「就該大家一起盯著!」

  

  李斯年瞥過劉新和杜葦,後槽牙幾乎都要咬碎。

  

  「不能怪他,」劉新施施然走過來,死到臨頭嘴角竟然還掛著一絲笑意,「他應當只是想試探我,誰和我是同夥,對不對?」劉新看著李斯年,扯起嘴角笑道。他又從鏡片底下窺了李斯年一眼,和昨晚的那個眼神一模一樣,無端讓人覺得有股陰險的色氣。

  

  他走近李斯年,在李斯年的耳邊低聲說道:「你以為劉惜泉姓劉,就是我的兒子,他會保我的,對不對?可惜,姓氏可是一個大學問,有些人的姓隨爸爸,有些人,卻是隨媽媽的,是你猜錯了。」

  

  他說話時,呼吸聲和喉嚨裡的氣流聲就炸在李斯年的耳朵邊,讓人無端想起毒蛇的信子,或者死者長長的指甲,李斯年後背炸開一片雞皮疙瘩。劉新拉開和李斯年的距離,扭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哭泣的牛心妍,又看了一眼臉色晦暗不定的楊頌,彷彿意有所指。

  

  機器發出「滴——」的一聲,然後繼續用平板無波的電子音公佈道:「除劉新和劉惜泉外,所有玩家各得到一票,杜葦零票,劉新兩票。劉新高票出局。」

  

  現在只能祈禱劉新真的如他所說,從村民轉換了陣營變成狼了。方岱川在心裡祈禱著,否則接連推錯了宋老太太和劉新兩個人,狼人可還有三個呢,怎麼想都輸定了。

  

  隔了幾十秒,機器讀取了劉新的信息,它念道:「劉新出局,請發動技能。」

  

  可以發動技能!

  

  方岱川心一瞬間涼了半截。

  

  只見劉新從衣兜裡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用食指和中指夾著,他環顧了一圈在場的諸人,最後盯著李斯年,用卡片推推眼鏡,微微一笑。

  

  方岱川心中不祥的預感漸漸擴大。

  

  只見劉新輕輕將那張角色卡翻了過來,復古的牛皮紙上燙著金銀花的花紋,正中橫躺著一柄獵槍,下面是兩個漢字:「獵人」。

  

  「翻牌,帶走李斯年。」劉新笑著抬頭,看了一眼屋角的監視器。

  

  屋角的四個黑洞洞的槍口悄悄伸出來,紅外的準星對準了李斯年和劉新。

  

  「這才是你的目的?」李斯年臉色冷峻,嘴角掛著一絲憤怒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的笑意,「從第一天開始划水發言,到昨天悍跳,就是為了被歸出局帶走我?我和你有什麼仇怨?間接害死你的人你不帶,要一槍崩了我?」

  

  劉新笑著搖了搖頭:「我一直作死,這技能本不是為你準備的。不過既然已經用不上了,不如把最有威脅的除去。李斯年,不好意思了,怪只怪你太聰明,你在場,那個人贏不了。」

  

  「什麼意思?!」方岱川急切地盯著屋角瞄準的狙擊槍,瞄一眼槍口,又瞄一眼這兩個人,急得只想跺腳,「你們到底在打什麼機鋒?!」

  

  李斯年盯著劉新的眼睛,腦海中突然閃現過一段又一段的片段。

  

  第二夜搜身時,杜潮生瞥了劉新手腕上的表一眼,問道:「你也喜歡這個牌子?」

  

  劉新笑著說:「跟風您買的。」

  

  杜潮生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點評道:「這個系列太中性化了,女人和小年輕戴的多。」

  

  第三日早晨,牛心妍無意間說了一句:「我只做過我先生一個人的秘書。」 劉新當時彷彿被熱咖啡燙了一下,一時沒有捏穩,濃醇的咖啡灑了半桌,杯子和碟托碰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聲響。

  

  第三日上午,丁孜暉學著昨夜偷看來的場景,用牛心妍的語調,說道:「您親自『照顧』的那位秘書,後來結局怎麼樣?跟了您九年,您也『親自』解決了吧?我不敢被您照顧。」

  

  剛才,劉新意味深長地說道:「姓氏可是一個大學問,有些人的姓隨爸爸,有些人隨媽媽。」

  

  「跟了九年的秘書……被親自解決了……原來是這樣。」李斯年默念道。

  

  他抬起頭來,盯著劉新的臉,淺琉璃色的瞳孔中,一道光暈一閃而過:「你一直想殺,不惜搭上命也要帶走的人,是杜潮生!杜潮生殺了跟隨他多年的情人秘書,而你,才是那位私人秘書真正的愛人!你要保護的人,從來都不是牛心妍和劉惜泉,是我想錯了……你想保護的人,是杜潮生和他情人所生的兒子,——杜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