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祐來找我的時候,我問他,BQ是什麼意思啊?
我當時眼睛清澈得跟長白山的雪蓮似的,問得程天祐直翻白眼。他胡亂地說了一句,小孩子問那麼多干什麼?你需要這麼好問嗎?高考又不考BQ。
我說,程天祐,你不告訴我,奶奶的,我就一輩子不理你了。
程天祐笑,揉揉我的腦袋,說,別說得跟真的似的,恐怕我告訴了你是什麼意思,你才會這輩子不理我了。說完,他話鋒一轉,說,姜生啊,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怎麼樣?我眨眨眼,還能怎麼樣?人模狗樣唄。
程天祐這次並沒跟我吵架,他只是看著我,笑笑,他低頭看看車前的小人偶紅紅的臉蛋。很長時間以後,他聲音無比緩慢地說,姜生,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一個男孩子,不,確切地說,你是一個男人,你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你會怎麼做?
我翻了翻白眼,很輕蔑地笑,這麼低智商的問題還拿來問我,當然我不能這麼跟他說,我說,還能怎麼做?我總得先跟她說,我喜歡你,然後再做該做的吧!哪能說做就做!
程天祐拿起車上的雜誌「吧唧」砸在我的腦袋上,他說,真看不出來,姜生,你這女孩,腦子裡怎麼淨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下手真狠,我捂著腦袋,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我說,我哪裡亂七八糟了?我說的不對嗎?難道能說做就做嗎?就算你為她做一百件事情,做一萬件事情,但是,你不說你喜歡她,你做得再多也是白做!女孩子就是千般矜持嘛,難道你做來做去地同她打啞謎,讓她去猜謎底嗎?我喜歡你這句話,總應該由男孩子先說的!要不,全天下乾脆統一性別好了,幹嗎還要有男女之分,男女男女,先男後女,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你不懂嗎?
程天祐被我說愣了。事實證明,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應該是這個整天在我面前標榜黃花大龜蛋的他。小樣兒,想什麼去了!
他說,姜生啊,對不起。剛才是不是很疼啊?
我冷哼,不疼的話,我幹嗎做兔子?不疼的話,你就使勁往自己的腦袋上掄!
程天祐說,姜生,你看,我們這兩年來,見面的時間不多。我生活在你的生活之外,而你也生活在我的生活之外。我們見面了,一定要吵得天翻地覆嗎?我們只能這樣吵架才能證明對方生活在彼此的心裡嗎?再說,今天我來,絕對不是跟你吵架的,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我最近可能暫時要離開這座城市一段時間。
我不做聲,其實,程天祐說得對,這兩年時間,我同他在一起的時間,可以兩隻手數清楚。挺自卑地想一下,或者,只有他特別閒來無事的時候,才會想起我吧。想這樣的事情總是令人無比煩惱,所以,我笑笑,問他,那你什麼時候離開啊?
他說,就是最近,最近的這段日子。然後,他就沉默,沉默了半天后,他說,姜生,我不放心你。
我說,程天祐,你這個小人,你絕對有什麼事情來求我!要不,你怎麼可能對我說軟話啊?難道地球不自轉了?還是太陽突然從西邊升起來了?難道江河逆流了?
他嘆氣,姜生,你就是這麼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好了,不跟你說了。高三的生活很苦,你注意身體啊。天也漸漸冷了,你千萬多穿點兒衣服,別感冒。還有,如果你不是特別缺錢的話,就不要到「寧信,別來無恙」打工了,如果你需要錢,我可以給你。
我嘿嘿地笑,看著他,說,你別說那麼多了,你說那麼多,我突然很不適應。怎麼跟生離死別了似的。程天祐,你不是殺人了吧?要躲到外面去。
程天祐推了我一把,說,去你個烏鴉嘴吧!
他這麼一推,我的腦袋哐當撞在車窗上,疼得我齜牙咧嘴的。
我說,奶奶的,程天祐,你搞謀殺啊!你將我撞傻了我還要不要考大學啊!
他嘿嘿地笑,說,撞傻了的話,我收留你!樂得便宜你撿這麼大一個大帥哥。
我揉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沒好氣地對他說,你都一老頭子,還帥哥呢?這年頭真流行裝嫩。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蘇曼,然後問他,程天祐,蘇曼居然是明星啊。這麼半天,都忘了跟你說這個事了。
程天祐笑,說,是啊,明星,多麼光彩照人的角色。可是,這又怎樣?
我說,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和她挺適合的,女明星嫁入豪門,又將成就一段歷史佳話啊。說完,我就美滋滋地笑起來。
程天祐的臉拉得跟馬一樣長,他伸手想再推我一把,又擔心弄疼我,只好將手晃在半空中,他說,我娶她,你做小嗎?
他這句話,我很久才反應過來,心跳得特別厲害,不敢看他的眼睛。程天祐真不是一個好人,無心說一句話,便讓我歡喜傷心一齊來。
程天祐說,前些日子錯過了我的生日,想給我補上。他問我,姜生,你有什麼願望啊?我幫你實現。
我當時聽得特別開心,我想,如果這句話是上帝跟我說的,我該有多開心呢?那樣子,我會告訴他,我一定要讓他幫我實現,為了這個願望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可是程天祐畢竟不是上帝,他只是凡俗間一個男子,所以,我只能跟他說一些比較切合實際的願望,我說,我想彈彈鋼琴。
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特別小,我生怕會遭到程天祐的譏笑。但是沒人知道我多麼渴望知道,指尖觸碰黑白琴鍵是什麼感覺。很久很久以前,涼生就告訴過我鋼琴這個名詞,我覺得特別美。我經常會夢到,彈鋼琴的涼生,他細長的手指翩躚在黑白琴鍵上,眼睛裡流淌著一種叫做美好的深情。很小的時候,他說,他一定要教我彈鋼琴。可是,就目前來說,這似乎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夢。
每次想到涼生,我的心就隱隱難過,隱隱地泛疼。想起去年生日的時候,涼生那場令人心傷的遭遇,想起他手掌心中攥成團的粉紅色的鈔票……一切情景,彷彿歷歷在目。這樣的感覺,真讓人難以平穩地喘息。
程天祐溫柔地看著我,笑,說,姜生,那,你會彈鋼琴?
我搖搖頭,說,不會。
可能我不該莫名其妙地有這種想法吧。我仰著臉對程天祐笑,我說,算我突然腦子進水了,要不,你就給我放焰火看吧。
我這兩樣要求,都提得比較詩意,其實,我也就是說說而已。如果我們真的在這個城市裡放焰火,那麼很快我們倆就得被城管給逮走了,還要被罰款。可能最近,我言情小說看多了,大腦有些扭曲。
程天祐抬手看看手錶,說,姜生,不早了,你趕緊回學校吧。我有事先走了。你的願望這麼簡單,真是小孩。等下次,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