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熱線

育德的bbs還是很活躍的,畢竟是郊區的封閉式學校,平常除了週末外也不能出去玩兒,課餘時間,也就只剩下上上論壇刷刷帖子這點愛好了。

學校的論壇,一般都是各種八卦貼。但是今天的八卦貼,赫然正是在操場跑道上奔跑的周婧。

周婧對這種事倒是無所謂,畢竟她骨子裡還並沒有把自己和原主融為一體,就當是看個別人的八卦,但因為本身特別的聯繫,看的還分外起勁。

照片不止一張,除了周婧跑步的照片以外,還有籃球架下賀勳和袁康棋打球的照片,最後一張照片卻是出乎周婧的意料,不遠處站著的兩個人正望向她,正是林皋和陶曼。

基本上,八卦的核心人物都到齊了。

樓主顯然有當寫手的天賦,短短幾百字,玩的一手好文字遊戲,把個人撓的心癢癢,讓人更加看不懂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了。

周婧、陶曼、林皋就是一個大寫的疑似三角戀,賀勳和袁康棋再插上來一槓子,陣容就讓人有點看不懂了。

有人在底下爆料,說下午在食堂前面,周婧和林皋打了個照面,話裡話外都是要棄林皋選賀勳的意思。

然後後面就跟了一連串的八卦貼。

托這些八卦貼的福,周婧總算知道原主和林皋一干人的愛恨情仇了。

原主和林皋是青梅竹馬,大概是兩家自小就是世交,一般來說,世交的兒女不會把關係鬧得這麼僵,但周婧就是追了林皋很多年,並且以林皋的女朋友自居。如果有別的女生想接近林皋,基本上都被周婧找過麻煩。

林皋作為實驗班的學霸,顏值不低,家世也不錯,自然不缺乏備胎。周婧護食,可林皋卻很厭惡。

想想也是,單方面的被不喜歡的人追求,並且對方給自己帶來不小的困擾,林皋肯定不會很樂意。

但大部分的女生都被周婧彪悍的報復手段嚇跑了,陶曼是個意外。

陶曼是育德的女神,學霸不少,漂亮的學霸卻不多,尤其是漂亮有氣質還有背景的學霸更是珍稀動物。陶曼是什麼身份大家不清楚,但是每週末是有司機來接的,似乎還有保鏢。

這對於學生來說實在是有些高調了,但也許是因為陶曼的家世可以和周婧那個有錢的老爸分庭抗禮,周婧雖然經常找陶曼麻煩,但從來都是小打小鬧,沒動過手。

陶曼和林皋的關係卻是不錯的。他們經常一起去圖書館複習,也有人見過他們一起上下學。育德的老師向來對優等生們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是談戀愛,大部分優生談戀愛基本上都不影響學習。

雖然陶曼和林皋沒有承認過,但是眾人都默認他們是在一起的。比起和周婧這個非主流校霸,顯然陶曼和林皋看起來相配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逼得急了,高三這學期一開始周婧才會和陶曼大打出手,還被陶曼推了下去。

這就是周婧陶曼和林皋的愛恨情仇。

在一眾跟帖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學校裡的輿論基本上都是偏向陶曼和林皋這對的。對於周婧都是用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形容。

雖然周婧知道原主的行為也配得起這個稱呼,但還是想仰天大叫一聲滾他娘的看臉的世界。

當然,最近因為周婧和學霸雙雄走的太近,這個關係就顯得更為複雜了。底下甚至還有人畫了一張圖。

周婧原來暗戀林皋,林皋和陶曼是一對,現在周婧暗戀賀勳,賀勳和林皋關係一般,林皋曾經說過賀勳和袁康棋是他的競爭對手。那麼會不會是因為周婧對林皋愛而不得就投向林皋敵人的懷抱,要開始復仇大戲了。

周婧:「……」

馮燕正看著書,就聽見從上鋪裡傳來周婧氣急敗壞的聲音:「現在的年輕人都是爹媽吃飽了生的嗎?都想的什麼玩意兒?」

周婧捋一捋頭髮,平復了一下心情。

原主真是留下了一個處處是坑的局面啊,這樣糟糕的身份和人品,卻要由她這個純潔的靈魂承擔。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被有一個帖子氣著了。

倒數第二頁有個帖子,寫著:放心吧,賀勳又不傻,怎麼會和那種狗屎沾上關係?不過她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倒貼,真賤。

很難相信這樣刻薄的近乎惡毒的回帖是來自一個學生,更讓人無解的是點贊近乎千人,直接將這篇回帖頂上去了。

周婧怒而匿名回帖: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十年後身材走樣皮膚枯黃,有些人十年後卻成了靚麗時尚的都市麗人嗎?這奏是答案!運動!

可是這帖子卻迅速在一種群嘲的回帖中沉沒了。周婧歎了口氣,把網頁關掉。

被說成是狗屎,還被說真賤,真是有些不爽啊。

她翻了個身,該咋辦呢?

……

接下來的幾天,都過得四平八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封帖子的原因,眾人看她的眼光中除了畏懼,還有點看好戲的意思。

周婧心態好,除了頭天不爽外很快就平復過來。依舊每天撥打天堂移動打不通,綠毛仍舊小公舉做派,不主動搭理她。白茉莉來找過周婧一次,似乎是知道了周婧把濃妝女找的人打趴下了,看她的眼光很是不同,還破天荒的請她吃了頓飯。

很快就是週末。這周的周婧依舊沒回家,週末晚上的時候,八點主持薇涼一夏的節目。

錄音工作室的條件也是真簡陋,也就杜峰一個人。前一次試音的效果很好,其實重點是「薇涼一夏」這個節目根本就沒啥人打熱線進來。周婧只要隨便唸唸稿子放放音樂時間就混過去了。

今天也是一樣。

周婧例行念完稿子開始放歌,放完一首歌後,有熱線打了進來。

外頭昏昏欲睡的杜峰精神一振,周婧連接熱線,就聽見一個很是萎頓的聲音。她說:「主播你好,我現在在十三樓的窗台上,我聽說這個節目是給人講故事的,我說完這個故事,就打算離開這個世界了。」

周婧的臉色馬上就變了,她下意識的看向杜峰,杜峰愣住,然後猛地站起身來,他沖周婧揚了揚手機,示意要出去,可能是報警。

周婧對著那頭說:「同學,你……」

「不用勸我了,我沒有別的路能走的。不過走之前還是覺得很委屈,這個節目我一直在聽,從來沒有打進過熱線,走之前覺得很遺憾,還是打一打吧。」

「聽我說完我的故事,要不我就直接走了。可以嗎?」那頭問。

那個聲音聽上去很年輕,也很平靜,沒有一絲悲哀或者激動。這樣的平靜最讓人恐懼,因為這往往意味著人已經經過深思熟慮做了決定,不是衝動之下的動作,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想了想,她才竭力穩定自己的聲音,道:「你說。」一邊往外看,杜峰還沒回來。

「我在上學,幾天前和朋友們出去吃飯,期間有喝酒,我只喝了一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以後……」她頓了頓:「一切都沒有辦法改變了,我報了警,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登了報紙,我的信息被曝光了,大家一邊倒的指責我,說我大半夜的去和男人喝酒開房,但我並沒有。我明明是受害者,卻還要遭受指責。」她一直平靜的聲音開始微微的顫抖,大約是因為抑制不住的恨意,有些變音了。她說:「我恨這些媒體,恨那兩個男人,更恨這個社會,我討厭自己,我只有死去,才能洗涮自己的污名,才能證明他們錯了。」

周婧這才想起來,似乎之前有看到新聞說女大學生和兩名男子開房。現在的新聞媒體都是標題黨,為了噱頭奪人眼球無所不用極其,打碼的是犯罪者,貼出來的卻是受害者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在包庇誰。而女性在這些案件中,本來就是弱勢群體,不僅要遭受身體的傷害,還要面對來自大眾莫須有的指責。

周婧的心中猛的生出一股火氣,她竭力壓住火氣,平靜開口:「那麼你以為你走了,他們就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嗎?」

那麼一愣,沒有說話,呼吸卻有些急促了。

「他們不會的,他們只會沾沾自喜,拿著你用生命證明的東西繼續顛倒黑白。甚至於說:看,她一定是心虛,才會這麼做的。」

「胡說!我沒有心虛!」那頭急促的回答。

「你當然沒有心虛,但是你走了,這些問題就永遠沒有水落石出的機會了。你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在我看來,這恰恰是逃避。你走了,這些問題並沒有消失,反而會因為你的離開讓那些賤人更加幸災樂禍。他們是吸血鬼,事情鬧得越大,越是出人命,對他們來說,就越是有蹦躂的機會。」

在一個電台,不能客觀的說話,甚至說出有導向性的話,粗話,是不被允許的。尤其是都是在新聞界,周婧的這一番話,勢必會引來一些同行的不滿。或許會受到打壓吧,可是她不在乎,在現在這個關頭,還能有心思計較利益得失的,也就不配稱之為人了。

她說:「你沒錯,錯的不是你。按照常理來說,傷害你的人應該被繩之以法,你是受害者,不管你的本身有沒有錯,都不該成為被加害的理由。至於那些落井下石的看客,在這個時候還忙著指責你,那是他們下賤,不要臉,也沒有良心。」

熱線那頭開始傳來嗚咽的聲音。

受害者需要的撫慰和關注,而不是在身心遭受打擊之後,還面對漫天的流言蜚語。男女之間的不平等並沒有消失,即便是在現在,看上去還好,可是一旦出了這些事情,他們就從縫隙中鑽出來,無孔不入。

「能告訴我你今年多少歲了嗎?」周婧輕聲問。

她的聲音柔和,那頭短暫的停頓了一下,才道:「二十。」

「那你的爸爸媽媽一定還很年輕吧。如果你走了,有沒有考慮過他們是什麼感受,他們會難受,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可是我已經給他們抹黑了,他們抬不起頭的。」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沒有不心疼兒女的父母,如果你真的走了,那真遺憾,我覺得他們會認為自己沒有保護好女兒,而愧疚一輩子。離開的人往往最輕鬆,沉重的是留下來的人,你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錯誤而傷害自己,傷害自己的親人?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他們越是指著你,你就越是要活得好,活的出色,活生生的打他們的臉。」

那頭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周婧的一顆心都開始揪緊的時候,才傳來聲音。女孩子的聲音又恢復到一開始的平靜,似乎已經平靜了自己的心情。

「你說的好容易,我還能活的好嗎?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周婧聞言,心中反倒是送了一口氣。

還有疑問,還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對方的心裡,還是有希望的。她渴望走出來,卻需要一個人拉著她,推著她。

「我來告訴你最近發生的一件事吧。」周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