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靈山道路越是崎嶇,碎石枯草亂作一堆,把進山的小路遮了個七七八八,不是刻意去找便極易錯過。
陸潛下山時已經把路記熟,現在自然不會走錯。小饕原本擔心山路難行,鬧著要下來自己走,被陸潛哄了幾次,又見路上的溝溝坎坎確實沒有拖慢陸潛腳程才又老實起來。
上山的路安靜得緊,樹梢殘雪掉落的聲音,鳥獸走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雪後初晴,餓了許久的鳥獸紛紛出來覓食。有膽大的雀兒在路邊瞧見陸潛背著小饕走近,也不飛走,只是縮頭縮腦地打量小饕,間或疑惑地叫上兩聲。
陸潛心中半喜半憂,喜的是這安寧,憂的也是這寂靜。
他們走了一段時間,山路突然清晰,路面再沒有碎石雜草,明明白白蜿蜒向上。陸潛看著涇渭分明的兩截路,明白自己該是踏進了靈山的上古幻境。
「小饕,」他微側過頭,「你可覺得此處有什麼異樣麼?」
小饕雙手扶在他肩上撐起身,迷茫地四處打量:「異樣?沒有啊……怎麼了?」
「這裡該有一個幻境的。」
小饕恍然:「那個我看不到。小花說那個幻境是我爹設的——饕餮是大妖怪,饕餮的幻境,法力不夠的普通妖怪和凡人都會被困住,不過靈獸卻是看不到的。」
「果然如此麼……」陸潛沉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饕忍不住問他:「有什麼不對嗎?」
陸潛輕點了下頭:「我也看不見幻境。」
「你很強嗎?」小饕隨口問他。
陸潛苦笑著搖頭:「我若是很強,就不會被追殺得如此狼狽了。」
「咦?」這下小饕終於認真奇怪起來,「那你怎麼看不見幻境?」
陸潛腳下頓了一頓,接著往山上走:「小饕該記得我能使狐火吧?」感覺到背後人在他頸邊點頭,他繼續道:「我體內有顆狐珠,是位……朋友寄放在我這裡的。」
「朋友?」
「是個名叫九垣的狐妖。他要渡劫,便托我護住他的狐珠。」陸潛腳步穩健。四周景象漸漸熟悉起來,隱約還能聽見未結冰的河水聲音。
似乎……過於安靜了些。
陸潛皺了眉,小饕卻未曾發現異樣,還在等他說那狐妖的事。
陸潛神色不變,語調也平穩依舊:「九垣和我雖不是同類,卻也算是知交。他既然把狐珠托付給我,我便不會讓任何人搶去!」
他最後一句說得奇怪,不像是說給小饕聽,倒像說給旁的什麼人聽的。
陸潛話裡異樣,全心聽他說話的小饕自然覺察得出,此刻也不用陸潛多加警示,自覺地瞪大了眼環視四周:「陸潛……」
「小饕,你先下來。」
陸潛蹲下身,小饕順從地滑下站好。
山林裡還是寂靜,只是這寂靜裡連該有的聲音都不見了蹤影:時起時落的風聲止住,簌簌的落雪聲也消失不見,鳥獸的動靜更是半分都沒有。
只有河水還在輕快躍動。
「陸潛……」小饕緊張起來。
「我在。」陸潛安撫地拍拍他頭頂,然後轉向密林朗聲道,「天寒地凍,你站在樹上不冷麼?」
無人回話。
小饕順著陸潛的視線,踮著腳瞧了好一會兒也沒瞧見什麼人,正以為陸潛胡亂說話使詐,想要開口埋怨,冷不丁一陣風起,竟送來一截帶笑的話。
「許久不見,又是新年,你就只想到這句麼——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