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了肚子,又飲盡茶水,小饕便跟著陸潛往馬車走去:陸潛身份尷尬,能不露面自然最好;小饕倒是對黑熊以前念叨過的「騎馬」頗有興趣,人往前走,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直往馬匹身上轉。
這些馬是中鎮山養出來的,平日裡都有弟子專門照料,沈雁回一行駕馬而來,路上草料梳洗都不曾短過分毫。現在頂著冬日正午懶散溫軟的陽光,每一匹都是膘肥體壯毛色油亮。小饕快走兩步,伸手想摸一匹棗紅馬,可剛一接近,那原本昂著腦袋響鼻直噴的高頭大馬就哆嗦得口吐白沫,嘴裡嘶鳴淒慘無比。
在靈山時,小饕偶爾遇上些靈識未開的野豬山雞,對方也常被嚇得動彈不得;現在看到馬匹反應,他也不多意外,只覺得有些無趣,撇撇嘴便轉身跟上陸潛。
小饕不在意,別人卻不能不在意。那些馬雖然不是什麼寶馬神駒,但被中鎮山的道氣熏染多年,也絕不能算作凡品。馬通靈性,尋常虎豹都不懼怕,現在對上小饕卻是抖得恨不能就此昏死過去——一時間中鎮山那些大小道士瞧向他的目光都是驚疑不定,幾個年紀偏小的更是摸出了法器,只等掌門下令捉妖。
沈雁回微皺了眉,眼神定定望向抱小饕上車的陸潛;陸潛倒是毫無察覺一樣,一上車便放下布簾,把所有的打量都隔在了車外。
「掌門……」有人在沈雁回身側躬身請示。
沈雁回抬手:「出發吧。」
掌門既然發話,一眾弟子也不敢再提捉妖的事,只照沈雁回的吩咐在馬車上加了道符,便各自牽了馬匹翻身上去,一夾馬腹去向鎮外。
青風觀在青州中翠山,自半月鎮一路向東南方向快馬七天即到。青風觀血案發生已經三月有餘,兇手卻還是半點線索都找不見,道門各派不說人人自危,也著實有好些掌門弟子食不知味寢不安眠。
中鎮山一幹道士有心七日內趕去青州,卻又得顧及著馬車的速度放慢腳程。這一路上,半月鎮裡買來的那輛半舊馬車也不知挨了多少眼刀。
車外如何,車裡人一個是不知道,一個是裝不知道。沈雁回買的馬車許是行商用來安置家眷的,舊歸舊,收整得倒是乾淨。車廂壁上幾處破損都被人用碎布頭補了起來,有一處在窗邊的還繡了朵精巧的荷花——馬車往青風觀走了十一天,小饕便盯著那朵荷花看了十一天。
中鎮山的道士防備著小饕,小饕也不願意跟他們打交道。馬車內並不算多寬敞,道士們又把乾糧包袱全都塞在車裡,小饕在車上待得憋悶,但想到掀開布簾就得瞧那些道士拉長的臉,他就寧願窩在車上發呆了。
小饕貪懶,生性卻並不喜靜。陸潛每每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心裡便覺得不忍。那些道士不怕吃苦,幾次趕路錯過宿頭,就在樹林子裡打坐過夜;小饕也不抱怨,就著涼水啃完冷硬乾糧就蜷在陸潛身邊睡覺——只是他不說,陸潛也看得出,這十一日裡小饕是真受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