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陸潛心中便是「咯登」一下:如果當日放火的真是九垣,那狐火威力究竟如何,在場的怕是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九垣愛吃禽鳥,就算修道有成也不願忌口,在中鎮山時更是沒少逮些山雞野鴿之類到丹房擾陸潛煉丹。中鎮山不禁葷腥,但在道門殺生始終說不過去,九垣不怕和道士們吵架,替他料理山禽的陸潛卻不想為這事惹麻煩。九垣有求於他,便只得每次偷完嘴後挑出幾朵狐火,把那些羽毛骨頭燒個乾淨。
陸潛也曾好奇問過他狐火的厲害,當時九垣並未言語,只點了團青綠火焰在一隻小銅爐上,叫陸潛自己去看:銅爐上的火光羸弱,一副隨時熄滅的模樣,貼近了也只覺寒涼不見熾熱;但半盞茶不到,原本好端端的銅爐就化作了銅汁,滋滋滴落。
陸潛不信九垣殺人,卻也知道能沾身不滅、燒得人屍骨無存的火焰不是尋常妖怪就能施展得出的。
現下九垣的狐珠就在他體內,陸潛若想,也能放出狐火來,但他這點微末把戲比起九垣當日展露給他看的,當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難道九垣真出了什麼事?」陸潛心裡擔憂,再問起小道士來,便顧不得斟酌言辭了。
「你不曾親眼看見九垣殺人,現在也沒有屍首供人驗傷,你怎知九垣就一定是殺人兇手呢?」
小道士臉上果然難看起來:「若他不是兇手,他怎麼會出現在觀中被我瞧個正著?若他不是兇手,他做什麼要燒掉師兄們的屍首毀屍滅跡?更別說我大師兄在他放火時根本就還未死!」
陸潛搖頭:「小道長此言差矣。且不說放火的是不是九垣,目的又是什麼,若無確鑿的證據,便是官府也不能隨意定罪……」
「什麼沒有確鑿證據?我不就是證據嗎!」小道士氣得跳腳,指著陸潛怒罵,「你這個人,你到底是來幫誰的!」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小饕連忙扯住陸潛衣袖,不安地喚他:「陸潛……」
「陸潛?」小道士聽見這名字,愣了一愣,「你是陸潛?」
陸潛見他如此反應,只道是小道士聽說過他與九垣的關係,等琢磨過味來就要找他拚命,便把小饕又擋回身後:「不錯,正是陸某。」
他已經準備要應付全武行,那小道士卻斂了怒氣換了副鄭重的態度問他:「你真是陸潛?原本中鎮山的那個?」
陸潛有些詫異:「不錯。」
小道士臉上突然露出幾分喜色:「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我大師兄有東西給你!」
他這話一出,不僅陸潛吃驚,中鎮山的弟子也是一片嘩然。
沈雁回輕咳一聲,等那喧嘩聲靜了才問:「你師兄有東西給他——之前怎麼不曾聽說過?」
小道士慌忙掩住嘴。
沈雁回言語上並不逼問,只定定看他,直看得小道士額上冒出汗來。
陸潛知道他不問出答案不會罷休,便開口道:「小道長,你說吧,不妨事的。」
小道士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大師兄叫我別告訴其他人的——說來也奇怪,大師兄好像知道觀裡要有事似的,在出事前幾天交了件東西給我,只說讓我有機會便把東西送到一個叫『陸潛』的中鎮山棄徒手上。我說我不認得你,大師兄就說,如果觀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會來的。」
陸潛聽得直皺眉:「我和你大師兄並不相識,他為什麼篤定我會來?」
「不知道,」小道士搖搖頭,「大師兄沒有說。」
「那他是留了什麼東西給你?」沈雁回問道。
小道士看看他,又瞧瞧陸潛,最後視線一滑,落在了陸潛身邊探頭探腦的小饕身上。
小饕衝他眨了眨眼。
小道士抿了下唇,終於下定決心,道:「大師兄交給我的,是一支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