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新勢力盛典」將於晚7點正式開始,但從下午5點起,會舉行明星入場的走紅毯儀式,全程一個小時,通過網絡直播。
現在是5:37分,已經有各路明星先後出現在紅毯,或西裝革履,或長裙曳地,含笑朝粉絲和媒體打招呼。鎂光燈閃個不停,粉絲被護欄擋在兩側,他們舉著燈牌和手幅,熱情吶喊出偶像的名字,聲音幾乎要衝破雲霄。
林皓通過電腦看到這一切,感嘆道:「真的是大場合啊。這麼多明星藝人,陣仗快趕上一次電視節了。」
江屹坐在車子後排,他今天穿了套純黑西服,沒有打領帶,長腿窄腰,露在外面的脖頸長而優雅。
聽到助理的話,他閉眸不語。雖然朱靜那麼放話了,但周佩佩不來,他卻不能真的也不來。邀請早已接下,哪怕明知獨自露面會遭遇尷尬與難堪,也必須硬著頭皮出席。
和外表的淡然不同,江屹的心情並沒有那麼輕鬆。周佩佩的火其實發得很沒有立場,他們倆炒cp是公司的策略,早在周佩佩走紅前就定下了,當時兩人都同意了,這也是他們會接這部戲的原因。之前的機場緋聞雖然是場烏龍,其實也跟接下來的方向不謀而合,可如今周佩佩的行為,卻是要硬生生將兩人的緋聞扭轉成不和。
周佩佩可以不在乎,因為她已經順利出頭,但他還沒到這個地步。機場緋聞出來後,已經有人抨擊他借周佩佩炒作,現在傳出不和,等於將那個說法證實。
他很快就有新戲要播,這也是他今年上的第一部戲,整個公司都很重視。這當口的形象多麼重要,一個不小心,也許一整年的辛苦都打了水漂,難怪朱靜會那麼生氣。
江屹抬頭,揉了揉眉毛。他不喜歡和女人計較,但周佩佩仗著自己紅,出爾反爾,這麼遛他,確實讓他很搓火。
旁邊的朱靜看到他動作,立刻說:「小心點,別弄花了妝。」
朱靜神情不像幾小時前那麼暴躁,周佩佩缺席已成定局,她也接受了現實,專心陪江屹趕完這個通告。
只是緊抿的嘴唇,還是透出她的不快。江屹拍拍她的手,露出個笑容,「放心,我知道的。靜姐,你也放輕鬆一點,女人總生氣容易老得快,你再不注意,就沒人再寫我和你的同人文了。」
男藝人和女經紀人常會被外界誤會成一對,但朱靜比江屹大十幾歲,她也不是保養得宜的那種,兩人外型差距太大,這方面的傳聞倒是很少。不過就算有緋聞,也只是網上隨便傳傳,除非郎才女貌,擁有大量cp粉,否則根本不可能發展到有粉絲寫同人文的地步。
朱靜被江屹逗笑了,白他一眼,「你多長點心,把工作做好,讓我少生點氣,自然就老得慢了。」
江屹笑笑,林皓趁朱靜不注意,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林皓身為助理,在別的方面都很盡責,唯獨害怕朱靜。每次朱靜發怒,江屹都不得不親自出面滅火,連林皓自己都覺得,如果不是看在他跟了江屹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就沖這點自己都得被開了。
不過,朱靜那麼暴躁的脾氣,發火時一般人確實不敢上去招惹。江屹理了理袖口,忽然想起下午在休息室,朱靜怒火滔天時,還是有個人衝了出來。
那個女孩,明明自己也怕得不得了,還是舉起了手。像回答老師問題的小學生,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用全部的勇氣說,不關他的事,一切都是她的錯。
那模樣,真是有些傻。
他這麼想著,唇角卻勾了起來。目光偶然往窗外一瞥,忽然凝住,眼中閃過不可置信。
朱靜察覺了,「怎麼了?」
「停車。」
司機詫異,「你說什麼?」
江屹回頭,加重了語氣,「我說,停車。」
保姆車猛地剎住,車內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江屹已經拉開門下去。這裡距離盛典現場只有半條街,前方粉絲的尖叫隱約可聞,路邊停了許多車,他長腿邁得又快又穩,幾步就繞到其中一輛前,一把拉開了車門。
車內的人受了驚嚇,怔怔望著他,江屹與她對視良久,終於咬牙說:「你是不是瘋了?」
他視線觸及的地方,纖細窈窕的女孩倚窗而坐。
身穿翡翠綠斜肩禮服,內襯珍珠白短裙,外罩的喬其紗輕薄而通透,從胸口蔓延而下,彷彿流水般流瀉,在地上拖曳出漂亮的弧度。肩膀裸露的肌膚白皙耀眼,雙腿筆直,被籠罩在輕紗中,彷彿霧中花、雲間月,引人嚮往。
女孩髮髻高挽,回頭時鑽石耳墜搖曳閃爍,讓那張經過精心修飾的小臉如藝術品般,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美。
但現在,江屹完全沒心情欣賞,他一把拽過她的手,重複道:「我問你,跑到這裡來,到底想做什麼?」
簡唯完全懵了,「你你你……你怎麼看到我的?!」
早在機場被錯帶走時,簡唯就有預感,自己這次劇組之行,注定是要做大事的。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居然這麼大!
賴曉霜認為,要真的嚇到周佩佩,必須動點真格的。當然,她並不打算真讓簡唯去紅毯上冒充,但她得作出準備去冒充的全部姿態,這樣才有可能把周佩佩逼出來。
賴曉霜態度積極,簡唯雖然滿心忐忑猶豫,卻因為搞丟了賴曉霜的飯碗,加上江屹的緣故,半被迫半自願地答應了。
於是兩個小時前,賴曉霜叫出了她在北京的朋友,帶著兩人進了一家俬人工作室。
簡唯站在門口,呆呆望著裡面。有她兩間臥室那麼大的房間裡,掛滿了品牌各異、款式不同的長裙華服,陽光照耀著上面的碎鑽亮片、薄紗刺繡,流光璀璨,光彩動人。
賴曉霜在身後說:「挑一件吧,你可以選自己喜歡的。」
這句話一出來,簡唯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時尚電影裡,誤入浮華的醜小鴨……
不僅如此,賴曉霜還親自給她化了妝。網上有那種化仿妝的美妝博主,將自己化成當紅明星,五官細節處能達到真假莫辨的程度,賴曉霜也會這一手。她對著周佩佩的照片,修飾了簡唯和她區別最大的眼部輪廓及下頷處,甚至遮了遮那顆淚痣,等再次照到鏡子時,連簡唯自己都分不清裡面的人究竟是誰了!
做完這一切後,她們給周佩佩發了照片,告訴她,自己馬上就要出發,去到頒獎禮現場。如果不想被李代桃僵,就趕緊過來。
賴曉霜坐在車子裡側,見狀拉了江屹一把,「你先進來,別被人看到!靜姐,林助理,你們也來了啊,進來進來,都先進來!」
隨後趕至的朱靜和林皓都愣了,瞪著簡唯說不出話。尤其是朱靜,她認出賴曉霜是周佩佩的助理,愕然道:「這是……這是佩佩嗎?」
江屹忽然彎腰,鑽進了車裡。兩人連忙給他讓出位置,林皓和朱靜猶豫一瞬,也跟著上去。
車門重新關上,江屹這才問:「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了吧?」
簡唯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先響了起來。她想接,江屹卻兩指一翻,將手機抽走,按下了免提。
周佩佩熟悉的聲音傳來,「簡唯,我告訴你,別跟我玩兒這套!有種你就真去走紅毯,你走了我就佩服你!以為撂下幾句狠話,就能逼著我回來?做夢!」
「周老師。」江屹冷聲道。
周佩佩一愣,繼而笑起來:「江老師啊,原來您也在。哎呀,您可真夠厲害的,自己不出面,使喚這麼一個小丫頭來跟我作對。真有你的!」
簡唯:「我都說了,這事兒跟他沒關係,是我自己要做的!」
「要不是為了他,你這種貨色敢跑來威脅我?我借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
江屹捏著手機,大概明白現在的情況了。
他盯著簡唯,幾乎有些難以理解,這女孩兒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他,她就能做這麼多?
朱靜奪過手機,「佩佩,你在哪裡?你在附近對不對?!」
她瞭解周佩佩,既然簡唯做了這種威脅,她就不可能放任不管。她肯定也到了現場附近,現在只是撐著口氣不出來,看她和簡唯到底誰先認輸。
離紅毯結束還剩十幾分鐘,他們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周佩佩聽到是她,語氣越發冷淡,「靜姐,果然,你也是同謀。真好,真是太好了,為了江屹,你果然能用盡所有手段算計我。哎你們不會真有一腿吧?我好奇很多年了……」
「周佩佩!」朱靜怒道。她結婚多年,夫妻感情和睦,外界傳傳就算了,周佩佩這樣污衊讓她難以忍受。
「別那麼大聲。你吼得再厲害,我也是不會回來的。」周佩佩嘲諷道。
電話掛斷,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朱靜揉著太陽穴,神情煩躁,賴曉霜則比她還煩躁。她原想搞定了這件事,向朱靜證明自己的能力,在她面前博個出位。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料,朱靜他們突然出現,周佩佩被迅速激怒,壓根兒沒有給她談判拉鋸的機會。她的計畫被全盤打亂!
一路上構思了千百遍的台詞,和簡唯商量得那麼仔細,最後居然一句都沒說出口。賴曉霜忽然覺得,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簡單,她其實還沒有危機處理的能力。
簡唯抬起一隻手,像是在隔空安撫大家,「先別著急,都別慌啊,把手機給我,我再想想辦法。肯定還有辦法的……」
她猛地吸了口氣,原來朱靜不小心手一鬆,手機端端砸到她腳尖。江屹彎腰撿起手機,放到她掌心,再反握住她的手,說:「你也別慌。」
他語氣平淡,難辨喜怒,簡唯強撐出來的鎮定被刺破,表情瞬間一軟。她抽回手,低著頭說:「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江屹問。
「我沒能讓周老師回來,而且,還讓她更生氣了……」
「她回不回來,關你什麼事?」頓了頓,「你就這麼喜歡攬麻煩上身?」
簡唯抿唇,聲音更低,「我本來是覺得,我們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既然有辦法,就去嘗試,這樣才有可能化解危機……」
她說我們,很自然地把自己劃入他的陣營。這麼多年,每回都是這樣,無論他遭遇怎樣的負面新聞,她永遠是為他衝鋒陷陣的那個。
江屹眼神微動。簡唯抬頭看他,眼中寫滿了懊惱了自責,「但好像,還是我太天真了。我什麼都沒有做到,反而讓你的情況變得更糟。今天得罪了周老師,以後她一定會不斷找你麻煩的,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江屹看著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車裡,小女孩緊張得身體都在輕微發抖,卻還是勇敢地看著他。她說:「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是支持你的。阿屹,只要你覺得開心……」
當時,她落淚了。
心弦被輕輕撥動,如三月的湖面,飄下一片落花。
江屹抬手,食指撫上她臉頰。
簡唯愣住,睜大了眼睛。
江屹好像絲毫沒發現自己動作的曖昧,凝視著指尖,那顆淚痣恰好在那裡,淺淺的痕跡,像是被托住的淚滴,「長進了,這回沒有哭鼻子。」
他的話沒頭沒腦,簡唯反應不過來,表情茫然。江屹也沒給她更多的時間,淡淡道:「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誤會。」
對上女孩的視線,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的怕周佩佩。她要對付我,我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呃,難、難道不是這樣嗎?周佩佩很紅啊!
這個圈子不是看咖位說話嗎?!
江屹笑容一點點加深,從唇角到眼睛,整個人都煥發出一種異樣的神采。如同一盞燈被點亮,光芒透過玻璃,一點點照亮人間。
他歪了歪腦袋,笑道:「靜姐,有句話我沒說,其實你第一次提出讓她去冒充周佩佩時,我就覺得這個點子真的是絕了。今年遇到的最有意思的劇本。」
朱靜眉頭緊皺,賴曉霜和林皓對視一眼,都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朱靜:「你要幹什麼?」
「我怕嚇到我可憐的小粉絲,才不肯同意。不過既然小姑娘膽子這麼大,那就沒關係了。」
簡唯望著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圖,心跳猛地漏掉一拍。
江屹摸摸她的頭,說:「別怕,我們還沒有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