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的房子就在附近,一個很安靜的小區。簡唯被他最後的小把戲鬧的,出了超市就一直想笑,等站到電梯裡才緩過勁兒來。
意識到馬上要去什麼地方,她抱著紙袋的手微微用力,終於又開始緊張。
江屹住第13層,電梯門開了後,他先出去,等走到家門前,卻又回頭看簡唯,說:「938219。」
簡唯:「什麼?」
「密碼,你輸一下,我不方便。」他說。
簡唯這才發現,大門是密碼鎖。他們買的東西裝了兩個大袋子,都讓他拎了,簡唯只抱了個小紙袋。他兩隻手都被佔著,看上去確實不太方便。但,因為這個,他就直接把密碼告訴她了?
簡唯懵逼,江屹見她不動,肩膀故意一垮,彷彿不堪負重,「啊,手要斷了……」
她回過神來,掀開鎖盤,幾乎有點慌亂地按下數字。
「叮」的一聲,門開了。江屹欠了欠身,笑道:「寒舍簡陋,還望簡小姐不要嫌棄。請進。」
簡唯知道,江屹很早以前就在北京買了房子,那時候帝都的房價還沒現在這麼可怕。這些年,她幻想過很多次,江屹的家會是什麼樣子,腦洞開了一個又一個,卻從沒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看到,還是江屹親自領她進來的!
房子並不是很大,大概一百來平米,裝修風格簡約大方,以黑色和灰色為主,客廳有整塊的落地窗,視野開闊。簡唯看到沙發上隨意搭在件襯衣,茶几上放著個高腳杯,晶瑩剔透,裡面殘酒未盡。
……還真是獨居男人的房子啊。
江屹在身後故作苦惱,「完了,家裡亂成一團,被發現了。」
簡唯抿唇一笑,「別害怕,我不是來檢查衛生的,不扣你的分。」
江屹哈哈一笑,把東西都放到餐桌上,「那天走得太匆忙,之後一直沒能回來。嘖,這回他們居然沒安排人給我收拾,不行,回頭得扣林皓的工資。」
簡唯想,他應該從《如果沒有愛》開機,就沒回過家了吧。一個多月的時間,走的時候還是乏人問津的三線明星,再次回來,卻已經大紅大紫、炙手可熱。
人生的起伏,真是意料不到。
她小小感慨了一下,回過頭,卻發現江屹已經把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結實的小臂。他健身得當,連手臂線條都那麼漂亮,起伏流暢,腕上帶了塊寶格麗的手錶,表盤璀璨耀眼。
察覺簡唯在看他,他微微一笑,「你自己玩兒,我去做飯。」
自己玩兒……
這個口吻,怎麼那麼像她爸爸?!
簡唯被這個即視感窘到了。江屹進了廚房,她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客廳,忽然有些無所適從,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擺放了。
這是江屹的家,是江屹平時生活的地方,她來到了江屹的家……
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心跳也越來越快,而她趕在心跳爆表前走過去,一把扯下了沙發背上的襯衣。
雖然不會做飯,但收拾屋子簡唯還是很擅長的,拜理科生的思維所賜,她擺放東西非常有規律,也喜歡通過這種方式來整理思路、平復情緒。
簡唯將襯衣疊好,規規矩矩放在一邊,又把沙發簡單清理了一下。然後她端著紅酒杯到了廚房,說:「我把這個拿過來了,在哪裡洗呀?」
江屹正在洗菜,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挑眉道:「你在做什麼?」
「收拾一下呀,這麼久沒住人了,我想幫忙整理一下……」
「不用,你是客人,坐著休息就行。或者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到處參觀一下。」
「可是……」他不在,她根本不敢在房子裡亂轉啊,這麼私人的地方,她……她害怕撞上什麼不該看的!
江屹看女孩侷促不安的樣子,忽地一笑,「如果你實在想幫忙,也行,來給我打下手吧。」
廚房殺手絕跡江湖多年,再次擼袖子上陣,居然是在男神家的廚房。
簡唯神經緊繃,生怕犯錯暴露智商,拿出了當初寫大論文的專注度。太拚命的結果就是,江屹看到她的成品,完全驚住了。
一管日本豆腐,他讓她切成1釐米厚的圓片,這個厚度是隨口說的,本以為她會搞得亂七八糟,但案板上一長溜排得整整齊齊的小圓片,看上去居然一模一樣!
「你……」
「對不對,對不對?」簡唯忐忑道,「我看那個豆腐大概13釐米半長,這一片是最後剩下的,有點薄,能用嗎?」
他接過那一片,一比較,厚度大概是案板上那些的一半。
每片真的剛好1釐米?!
他眉毛挑得老高,「你拿尺子量著切的?」
「沒有啊,我目測的。」
簡唯的表情,像他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她對數字的敏感體現在許多方面,目測一個這個只是小意思。
江屹捏著豆腐,半晌後,忽然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太緊張了。」
簡唯愣住。
「放輕鬆一點。做菜是件娛樂的事,你就當在玩,搞砸了就搞砸了,一點都不要緊的。」
他又拿了管豆腐給她,「把這個也切了,愛切多厚就切多厚,只一點,不許完全一樣。」頓了頓,「也不許完全不一樣。」
簡唯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哦」了一聲,重新站到流理台前。水燒開了,江屹把雞胸肉丟進去,恰好聽到簡唯輕聲道:「原來你說的玉子豆腐,就是日本豆腐啊,這個我認識的……」
他回頭,她正一下一下切著豆腐,眼眸烏黑、側顏如玉,模樣乖巧到了極點。
他收回目光,「嗯,你認識,很厲害。」
簡唯捏著滑溜溜的玉子豆腐,扁了扁嘴。
真奇怪,他說那樣的話,明明應該是調侃。可她居然覺得,他是在真心稱讚……
因為江屹的耐心指導,也因為他交給她的任務都比較簡單,連續完成幾樣後,簡唯居然找到了一點自信,整個人都飛揚起來。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在廚房裡不是個廢人!」簡唯熱淚盈眶。
江屹失笑,簡唯追問:「還有嗎?還有我能做的嗎?」
「沒了,剩下的都是我的活兒。」
簡唯大失所望,然而江屹這麼說了,她也不敢再亂碰,只好站在一旁看他做。
江屹今晚做的第一道菜,叫鱈魚鮮蝦蒸豆腐。
先把雞胸肉在開水裡過一遍,撈起來後和鱈魚以1:2的比例切碎攪拌,加料酒和澱粉,再加少量鹽調味。
鮮蝦入水煮熟,剝殼、去蝦線,然後把蝦盤圓放在切好的日本豆腐上,每片豆腐上放一隻蝦。最後將鱈魚和雞胸的碎肉搓成丸子,放在蝦的上面。
做好這些後,就可以上鍋蒸熟了。等揭開鍋蓋,簡唯聞到撲鼻而來的香味,看著別緻的造型,眼睛都睜大了。
她嚥了口唾沫,道:「你說你會做菜,我沒想到,居然這麼會做……」
這是大廚級別啊!
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取悅了江屹,他享受著女孩的吹捧,拿過蚝油,在每一片上淋了一點,說:「好了,端出去吧。」
除了這個,江屹還做了道茭白炒肉,燒了個冬瓜丸子湯,等所有菜都端上桌,外面也已經華燈初上。
兩人對坐桌前,他給自己開了瓶紅酒,卻給她倒了杯水,「我這裡沒有果汁,你將就一下,就喝白水吧。」
簡唯:「我可以喝酒的啊,我在家偶爾也會喝的。」
江屹瞪她,「小孩子喝什麼酒。」
簡唯:「……」
她接受了白水,江屹舉著筷子,說:「行了吃吧,餓死了。」
眼看筷子就要下去了,卻被她大喝一聲,「等一下!」
江屹手一抖,困惑地看過去。簡唯面不改色,拿出手機,開始給每道菜拍照。
江屹:「……」
他無奈道:「怎麼你也有這個毛病?」
簡唯一邊認真尋找角度,一邊說:「什麼,給菜拍照嗎?我本來不這樣的,但是,這頓不一樣……」
他溢出絲笑,「哦,哪裡不一樣?」
這是你第一次,親手給我做的菜。
簡唯咬唇,這麼想著。這頓吃了,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頓呢,如果不保存下來,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簡唯拍完,見江屹還看著她,她吐了吐舌頭,俏皮道:「你知足吧,我沒用單反拍,就已經很冷靜了。」
江屹手藝果然好,做的菜不僅賣相佳,味道也是一流的。兩人做飯時,胃口都被吊足了,真正開動後誰都沒有客氣,三個菜差點不夠吃。
簡唯連連搖頭,「你這樣子,是要氣死那些節食節得胃出血的同行啊!」
江屹揚眉,「我長得這麼好看、唱歌這麼好聽,已經氣死一大片同行了,不在乎多氣兩次。」
不要臉的樣子,讓簡唯目瞪口呆,他趁機搶走最後一片豆腐……
等終於吃完,簡唯只覺心滿意足。她趴在桌上,安靜地盯了江屹一會兒,說:「哎,你以後有機會,拍一部做菜的電影吧。」
「為什麼?」他問。
她想到他在廚房的樣子,眼神專注,手指乾淨修長,輕輕鬆鬆,就做出她根本沒辦法的東西來。
那一刻的他,像個創造者。
她痴迷道:「因為你做菜的樣子,很迷人。」
江屹眼神微變。
他看了她一會。簡唯下巴抵著手背,抬眸望著自己,像個憧憬的孩子。他忍不住輕輕笑了,右手端過酒杯,喝了一口紅酒。
喉結上下滑動,他的聲音透著慵懶的笑意,「好啊,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演。」
彷彿羽毛輕輕劃過心尖,她一瞬間呼吸紊亂,定定與他對視,不能移動分毫。
燈光柔和,他的眼睛那麼明亮,像一片湖泊,有將人溺斃其中的力量。
簡唯忽然就不敢再看。她有點慌張地站起來,也不管江屹什麼神情,悶頭道:「我想……我想去透透氣……」
她飛快走到落地窗邊,看著外面的璀璨燈火,努力平復情緒。
身後江屹沉默幾秒,想起什麼似的,「啊,差點忘了,有樣東西要給你。」
給她東西?
他要……給她什麼?
簡唯心跳得厲害,只聽到他也站了起來,走進隔壁房間。她沒有回頭,好一會兒,他又出來了。
玻璃窗上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他卻遲遲沒有出聲。她終於按捺不住好奇,試探著轉身,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團耀眼的紅色。
是一束玫瑰花。
簡唯足足愣了兩秒,才說:「這是……」
江屹揚了揚玫瑰花,放到她手裡,笑著說:「我說話算數,賠你的花。」
陣陣幽香撲鼻,簡唯看著他,腦中是這近乎離奇的一天。
這裡是他的家中,她剛剛吃完他親手做的飯,而現在,他還送了她花……
這樣不真實,幾乎像在夢中……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嗎?」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一切靜謐美好。
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客廳和走廊相接的地方,經紀人朱靜一身黑裙站在那裡,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就這麼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