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就在她幾乎反悔,想逃回樓上時,一捧鮮豔的紅玫瑰忽然伸到面前。

  男人俊朗的臉出現在上面,笑容燦爛,眼睛比星星還要明亮,「Merry Christmas! My sweety heart~」

  簡唯愣了幾秒,才說:「是你……」

  路宇銘眨眨眼睛,「對啊,是我。」

  簡唯看到他的帽子,以及還掛在脖子上的黑色口罩,「剛才,讓我同學給我帶話的也是你?」

  路宇銘:「不然你以為是誰?」

  簡唯慢慢低下頭,心裡不知什麼滋味。對啊,她以為是誰?真是傻,在發生過那樣的事後,她居然還抱著這種幻想……

  路宇銘把花湊得更近一點,「這個,給你的。」

  簡唯看著,沒有接。

  玫瑰是鮮亮的紅,碩大的一朵朵,寒風拂過,送來陣陣幽香,夾雜著冰雪的氣息。簡唯忽然想起來,江屹也送過她這麼一束花,她把它們小心地養在花瓶裡,勤換水、剪枝葉,每天都要看很多次。她希望它們能開得更久一些,可是沒有用,最後它們還是謝了。

  就像她和江屹,曾經有過交集,如今各自分開,也許再不會相見。

  女孩的臉色忽然變了,嘴唇也有些發白,路宇銘一愣,「你怎麼了,不舒服?」

  簡唯低頭,掩飾道:「沒什麼……那個,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其實很想離開,但路宇銘特意過來,她的涵養不允許就這麼丟下他。

  路宇銘盯著她,沉默片刻,忽然說:「有。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語氣低沉,表情幾乎是凝重。簡唯也被影響了,跟著放低聲音,「什麼事?」

  他又是沉默,久到簡唯整顆心都提起來了,才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和周佩佩,你們的關係也許沒那麼簡單……」

  簡唯:「……啊?」

  路宇銘拍拍她肩膀,煞有介事道:「兩個人怎麼會平白無故長那麼像呢你說是吧?搞不好,你們就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我很看好你們啊,不然來個滴血認親吧!」

  簡唯怎麼也沒料到,他要說的就是這個,幾乎無言以對。她打開他的手,半晌,還是忍不住道:「滴血認親沒有科學依據的,你還是在美國唸書呢,連這個都不知道?」

  路宇銘像是愣了一下,不說話了。

  月光下,男人手插著兜,神情有些不自在。

  不會吧,這麼敏感?被她的話傷自尊了?

  簡唯有些不安,不管有意無意,她都不習慣讓人難堪。

  路宇銘走近,又一次把花遞過來,這回簡唯乖乖接過。

  他偏頭打量她幾秒,忽然伸手,動作快得簡唯反應不過來。她只覺頭皮一痛,就見男人後退兩步,手裡捏著根烏黑的髮絲!

  月光下,他笑得可惡極了,「既然滴血認親不行,那咱們就驗DNA吧!」

  簡唯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還是連著兩次,氣得一跺腳,撲過去就想搶回來。

  路宇銘一邊擋一邊道:「別急啊,等哪天我偷到周佩佩的頭髮,會通知你的!」

  「喂!你夠了!」

  簡唯瞪著他,嘴巴微鼓,像一隻接近暴走的兔子。

  路宇銘看看她,忽地一笑,「你這個樣子,可好看多了。不像剛才,垂頭喪氣,死氣沉沉……」

  簡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你故意的?」因為看她不開心,所以故意逗她……

  路宇銘:「我可受不了女孩子跟我在一起還愁眉苦臉的,逗人笑太困難,但氣氣人我還是很擅長的。」

  簡唯完全被他弄得沒脾氣了,「拔髮之恨」也不想追究了,偃旗息鼓道:「謝謝你的花,如果沒別的事兒的話,我先回去了。」

  「別走。」路宇銘一把拽住她胳膊,「收了禮就跑,不厚道啊,回禮呢?」

  簡唯冷漠臉,「我沒錢,回不起。」

  路宇銘:「沒錢啊,那就以身抵債吧!」

  簡唯一驚,詫異地望著他。

  男人一把攬住她肩膀,「聽說A大的梅花開了,踏雪尋梅最是風雅,小生嚮往已久。走走走,今晚就你給我當嚮導了!」

  簡唯實在沒搞懂,自己怎麼就招惹上了路宇銘,下著大雪的晚上也被他拽了出來。

  五分鐘後,她坐在路宇銘的蘭博基尼裡,慢悠悠朝梅林開去。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簡唯捧著杯熱水,一邊喝,一邊還在發抖。她衣服穿少了,從宿舍樓到上車有段距離,凍得走路都在蹦。

  這麼一想,忍不住怨念地看向旁邊,罪魁禍首開著車,毫無愧色,「幹什麼,我也想借衣服給你,但我也冷啊!」

  簡唯咬牙,「你不叫我出來,我就不會冷。」

  「難得聖誕夜,你就宅在寢室?太慘了。我明明是來拯救你的。」

  簡唯覺得自己不是刻薄的人,但這個路宇銘嘴太欠了,不回擊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聽我朋友說,她看到你時你遮得很嚴實?其實何必呢,你不戴帽子口罩,也沒多少人認識。」

  路宇銘:「哇,這麼狠!我們十八線就沒人權?難道只有江屹他們才可以戴口罩戴帽子?」

  簡唯表情微變。

  路宇銘接著說:「對了,你喜歡江屹是吧?上回還在聽他的歌……我跟他挺熟的,怎麼樣,你要是說幾句好聽的,我可以幫你要簽名哦。」

  簡唯有些意外。聽起來,周佩佩沒跟他講她在《如果沒有愛》劇組的事兒?不然他就該知道,她和江屹也是打過交道的。

  她不想接這個話題,透過擋風玻璃望向前方,片刻後輕舒口氣,「其實,我覺得你這人真挺奇怪的,我們很熟嗎?明明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吧,你居然在這種日子跑過來……」

  「你怎麼不換個思路想想呢?我在這種日子跑過來,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是不是在追你啊……」

  他挑挑眉毛,說著曖昧的話,神情卻又滿不在乎,讓人覺得這不過是個玩笑,是個惡作劇。

  然而簡唯凝視他幾秒,輕聲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路宇銘不為所動,「這麼重要的日子,他都不在你身邊,可見不合格。別喜歡他了,來喜歡我吧。」

  簡唯搖搖頭,「我喜歡他,但是他不喜歡我。不過這不是他的錯。」

  路宇銘終於愣住。

  前方夜色裡浮現隱約的輪廓,是梅林到了。

  簡唯說:「停車。」

  蘭博基尼停下,簡唯打開車門,迎面就是一陣寒風,吹得她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只見漫天大雪紛飛,整條路都靜悄悄的,看不到別人,而梅花,果然已經開了。

  簡唯一直是喜歡梅花的,以前冬天也賞過梅,但她從沒試過在這樣的深夜來看。

  天那麼冷,雪下得那麼大,可梅花還是頑強盛開。月影橫斜、暗香浮動,白雪覆蓋枝幹、花蕊,綿延起伏。以往所見不過是旖旎風景,而今晚,才是真正的凌寒盛放。

  像一個鬥士,那麼安靜,那麼熱烈。

  簡唯看得入了迷。

  等路宇銘走到她面前,她才回過頭,朝他粲然一笑,「踏雪尋梅,原來真的很有趣。謝謝你帶我來。」

  路宇銘凝視著她。

  他知道她在等什麼人。不是因為她剛才那句話,而是等在樓前時,他看著她衝出來,四下張望。她的表情殷切而畏懼,彷彿既想見到那個人,又害怕見到他。

  這一晚上,她其實是不開心的。

  可是這一刻,漫天飛雪裡,女孩笑靨如花,全不見方才的低落傷感。

  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即使自己再失意,也會為外物的美好而讚歎。

  路宇銘搖搖頭,終於也笑了。

  他脫下大衣,披到她身上。簡唯有些驚訝,他卻一反之前的嬉皮笑臉,甚至溫柔地為她理好了衣領。

  手指摩挲過領子,他說:「你和周佩佩,真的不太一樣。」

  簡唯有點不自在,「我當你是在誇我啦。」

  路宇銘點頭,「嗯,我如果這麼對周佩佩說,她肯定也覺得我在誇她。」

  簡唯微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雪花落在車頂,很快覆蓋上一層白色,車前燈照射著厚厚的積雪。江屹坐在駕駛座,手握著方向盤,靜靜看著他們。

  溶溶月色裡,她站在梅林前,身上披著男人黑色的大衣。而他一邊跟她說話,一邊轉身折了支梅花。他動手時她彷彿在阻攔,可惜來不及了,梅枝被遞到了面前。

  她無奈接過,他滿臉帶笑,像在等待表揚,可她舉起來看了看,忽然就作勢要打他……

  他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一幕。

  驅車兩個小時,冒著大風雪,還有聖誕夜糟糕到極點的交通,他趕到她的學校。

  這一路上,他其實都沒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要見她,如果見到了,又要說什麼。只是身體裡有股衝動,像一團火,燃燒著血液,讓他想向她靠近。一點點,再一點點。

  他披戴著風雪,趕到她的身邊,卻猝不及防,撞上她和別人的良辰美景。

  胸口處悶悶生疼,那晚他拒絕她時,她也是這個感受嗎?是他決定放開的,也許,這就是對他的懲罰。

  車門就在旁邊,只要伸手就能推開,就能出現在她的面前。可他現在還有什麼資格?他的困局依然在,她卻有自由的人生,更好的選擇。

  其實什麼都沒改變,他想反悔也沒有立場。

  江屹開著車,穿行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他薄唇緊抿、面無表情,眼睛是比夜色還深重的黑。整個城市霓虹燈閃爍,一切都是那麼繁華,可落到他眼中,高樓大廈、玉宇瓊樓都一點點虛化,最後浮現出的,是簡唯在梅林前的如花笑顏。

  他想,他還沒有做出選擇。但也許,已經不需要他來選擇了。

  第二天早上,江屹是被電話吵醒的。他躺在駕駛座上,昨晚漫無目的開了一夜車,不知什麼時候隨意把車停在路邊,就這麼在裡面睡著了。

  他本來就感冒,現在頭疼得更厲害,渾身也彷彿要散架似的。掙紮著拿過手機一看,果然是林皓。

  「喂,屹哥你在哪兒?」

  「在外面。」江屹一開口,發現自己嗓子也啞了,「我現在就往回趕,應該趕不及第一個通告了,你讓靜姐想辦法周旋一下。」

  「別管通告了,出大事了!」林皓急道。

  江屹愣住,「什麼大事?」

  「謝斌,謝斌導演昨晚在酒店被抓了!」

  謝斌,昨晚江屹才跟他吃了飯。

  江屹臉色終於變了,坐直身子,「他被抓了,昨天晚上?」

  「是,就在咱們走了後。現在網上已經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靜姐讓你做好準備,不知道事情會鬧多大,搞不好,咱們就要惹上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