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晴天霹靂

這註定是個慌亂的夜……

我費事地把簡濤弄到床上,我哄著他吃了退燒藥和消炎藥,我去了樓下小超市買來白酒給他搓了全身……

簡濤從小就長得虎頭虎腦的,身體特好,生病幾乎與他不搭邊。然,這一次卻很嚴重。

半夜,簡濤發出迷糊的囈語,我從睡夢中驚醒,我點開燈才發現他的高燒卷土重來。

更讓我慌亂的是他的腮腺也明顯腫大,淋巴也有些腫,我用小手電照了他的扁桃體,結果發現也腫了,我知道現在不能不去醫院了。

我給簡叔叔打了電話,簡阿姨和簡叔叔嚇壞了,簡叔叔派他們醫院的車過來接走簡濤。

簡濤病得很重,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跟學校請了假,在醫院照顧他。

幾天過去了,他依然在發燒,他時常從惡夢中驚醒,每次都迷迷糊糊地喊我的名字,我真是心如刀割。

這天上午簡阿姨不在,我主動為簡濤清潔小便,我驚異地發現他的□高度腫大,已變成紫藍色。

我嚇得濕巾脫落,我趕緊去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因為我爸爸和簡叔叔也是本醫院的醫生,所以這裡的老大夫我都懧識。

嚴醫生見我問他這個問題,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嚴叔叔,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和小濤都是你看著長大的。」

「小茜啊,這種事牽涉到各人隱私,你公公婆婆並不希望我聲張,只是你是簡濤未來的妻子,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有知道的權力。」

我的心咯■一下,我的神經繃緊了,「嚴叔叔,濤他得的不就是腮腺炎嗎?」

「小濤他的腮腺炎很重,並引發了□炎。」

我有些聽不懂,「嚴叔叔這跟隱私有什麼關係嗎?」

「那我盡量說的通俗易懂些,小茜,由於腮腺炎病毒侵蝕□的曲細精管和間質,引起曲細精管變性,生精細胞缺乏,如若這時引發了雙側□炎的話,就很可能會造成以後的不能生育,而小濤很不幸,他是雙側的。」

我的淚砸落下來,這太殘忍了,我親眼目睹了不育症給方凱文造成的痛苦,現在我的簡濤居然也要如此地去承受這種痛苦,天啊,我這是再造什麼孽啊?我怎麼這麼該死?

「小茜,我說的也是可能,我們會全力為小濤醫治的。」

嚴叔叔發現我的臉色慘白,滿臉是淚,他不忍又來安慰我,但我知道,如果簡濤的病不是已經威脅到了生育,嚴叔叔是不會說出這些話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我抱住昏睡的簡濤放聲痛哭,簡濤還這麼年輕,他才二十四歲呀!他還沒有結婚生子,現在就已經判了他的死刑,他該如何去面對以後的婚姻生活?

我悲痛得不能自己,直感我的天已然塌下來了,我痛恨我自己,我真是死不足惜……

「媳婦……」簡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他心疼地抱住哭泣的我。

「媳婦你別哭……我沒事的……我的身體一向抗造。」

簡濤的聲音很虛弱,他現在臉腫得讓他說話很吃力。

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對不起,濤……真的對不起……」

「媳婦,你明天別來了,這病傳染……」

我破涕為笑,我用額頭頂住他的腦門,

「傻瓜,你忘記了,我小時候就得過了,我當時臉糊著藥纏著紗布,你叫我小猴子。」

簡濤想笑,卻牽動了臉,他痛得皺起眉頭,「可不,你當時踹了我屁股好幾腳……」

簡濤自從生病以後,決口不提那天我們發生的事情,我知道他在催眠自己,我不提,他就在違心地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可憐的簡濤,這麼天大的事他居然就隱瞞了下來。

這些日子,簡阿姨對我愈發疼愛了,我知道她是覺得愧對我,他們不讓嚴叔叔聲張的原因就是怕我知道後不願意再嫁給簡濤。

只是如果他們知道,他們的兒子是為了我才得的病,才造成今天的不育,他們還會覺得對不起我嗎?

幾天光景而已,簡阿姨和簡叔叔就蒼老了許多,他們頭頂的白髮更多了。

簡濤這樣的病況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這對老倆口還在等著抱孫子,只是現在他們這個本來很容易達到的願望已經變成永久的遺憾了。

簡濤住院後,我父親來過兩次,我對他很冷淡,他臨走時把我叫了出去,

「小茜,爸爸和嚴醫生談過了,小濤的病情你要有心理準備。」

「那又怎樣?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的嗎……」我在嘲諷他。

我爸的臉色很難看,「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胡話,我怎麼會希望小濤得那種病?」

我冷笑,「爸,那你回去問問齊櫻為什麼要給小濤打電話?她為什麼要刺激他?還有,她怎麼會知道小濤的電話號碼,你現在都分不清誰是你的女兒了嘛?我才是與你有骨血關係的親人,而你卻在幫她來傷害我……」

「小茜,爸爸沒有,是爸的手機裡存著小濤的號……」

我打斷了他的辯解,我的寒眸直逼他的眼,

「你還要縱容齊櫻到什麼時候?現在小濤已經這樣了,她還想做什麼?」

我爸被我的目光驚得倒退兩步,我步步緊逼他,我的聲音都帶著寒氣,

「我不會放過她的,你讓她等著……我與她的帳,我會一筆一筆地和她算。」

我爸的手再次捂住心口,他的聲音都在抖,

「小茜,讓爸爸去和她談,如果這件事真是她做的,爸爸都不會原諒她……」

我望著我爸的背影,我的淚濺落下來,我還可以去相信他嗎?

我媽媽的死都沒有換來他的醒悟,我這個他不在意的女兒還能奢望他為我做些什麼嗎?

現在只有簡家人不知道簡濤是為何事突然患病的,但我心裡清楚,簡濤倍受煎熬已經很久了。

自從他知道我有了別的男人,他就在壓抑,他就在悲痛,只是他掩飾的很好,直至齊櫻的電話讓他徹底崩潰。

我已經查了簡濤的手機通話記錄,在他回來的前一個晚上,齊櫻與他聊了很久,通話時間足足有四十餘分鐘,我不知道齊櫻對他說了什麼,能讓簡濤一夜之間病倒,不管不顧地放棄一切回來求我。

如果說方凱文的不育症是天生的,怨不得別人,那簡濤的不育症卻是怨有頭,債有主。我已經成了罪大惡極的人。

今天下午,窗外竟下起了雨,我傷感的心愈發惆悵,明天就是清明節了,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去墓地陪母親,和她說說話,跟她講講我的近況……

其實我知道她更想知道我父親的消息,只是我每次都不說,我怕她傷心,她太柔弱,她受不了她已被他遺忘的事實。

然,今年我想她應該開心了,我要告訴她,她唯一的女兒就要披婚紗嫁人了……

傍晚,窗外竟紅霞滿天,我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天邊,我第一次領悟到什麼叫泣血的夕陽,也許泣血的不再是夕陽,而是我的心。

「媳婦……」簡濤不安地晃動著頭,額頭滿是冷汗。

我快步走到床前,我扶住他的頭,我拿著溫毛巾為他擦著額頭的汗。

簡濤緩緩地睜開雙眼,他的眼睛裡竟然噙滿淚水,

「媳婦,醒來能看見你真好……」

我笑了,我盡量讓我的笑容看上去很美,我把我的手伸到他眼前,那指間閃耀的戒子,讓我的手愈發秀美。

簡濤愣住了,他哽咽得說不出話……

我的脣角幸福地彎起,「這個戒子我很喜歡,你不用為我買大的,我就要這個。」

簡濤喜極而泣,他猛然攥住我的手,他的用力地吻著我的手指,

「媳婦,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天天都做夢你會離開我,我抓不住你,我很笨,每次都與你只差一步……」

我忍住淚意,我擁住簡濤,「濤,那只是夢,現在夢醒了,我們的夢都醒了,我答應你,我們好好的過日子……」

夜深了,簡濤睡得極其安穩,他的眉宇終於舒展了。

而我卻了無睏意,我依舊坐在簡濤的床前發呆。

這段日子,我想通了好多事,包括我與方凱文,包括我與簡濤,一切的緣與孽我都已不想去驗證,我為我自己選擇了一條最應該走的路……

桌上的手機發出嗡嚀的震動聲,我握緊手機走出病房。

這是方凱文打來的,這些天來,我除了一兩次簡短地和他交談,其餘更多的時候我都會把電話摁掉,我不能再刺激簡濤,現在的他很敏感,也很脆弱。

走廊裡很寂靜,我接起電話。

「寶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再躲我?」

這次換作方凱文焦急了,因為他已經有十天沒見到我了。

「凱文,我在我爸工作的醫院,二十分鐘後我在住院處樓西側門等你,我們見個面吧,我有事情和你說。」

我的聲音很冷靜,冷靜得讓方凱文覺得不適應。

「好,不需要二十分鐘,我現在就在醫院外面,你出來吧。」

看來他比我還心急,他都跑到醫院來找人了。

我推開病房的門看了眼裡面的簡濤,他還在熟睡中。

我放心地關嚴了門,我去洗漱間仔細清洗了臉和手,我不想再把病菌帶給方凱文,我希望他好好的。

我下到一樓從西側門走出去,果然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方凱文晃了下車燈,我步履艱難地向他走去……

他與簡濤之間我只能保一個,曾經的我選擇義無反顧地和他在一起,只是現在我不得不和他說分手,我不能讓簡濤的悲劇延續下去,我要為他的未來負責。

孩子對於我來說很蒼白,未知而渺茫,而簡濤卻如此真實地活在我的生命裡,他陪伴了我二十年,我不能讓他背著不育的枷鎖去承受世人的嘲諷和婚姻的不幸。

那現在我只能狠心地丟棄這個我深愛的男人,他比簡濤堅強,他比簡濤事業有成,他比簡濤更能正確面對未知的沉痛……

我的手還沒有觸及車門,它就在我眼前打開了,我深深地吸氣,我坐了進去。

我的身子還沒有坐穩,一雙孔武有力的臂膀就將我緊擁入懷。

方凱文的薄脣狠準地吻住我,他吻得急切而焦慮,就亦如他此刻的心,

「寶貝,我已經受不了了,我滿腦子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