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在前面趕車,繭蝶和薛晴坐在馬車裡,薛晴問了繭蝶許多問題,得到的答案大致很統一:不知道。
柳肆書和漠荒妖女私奔後在漠荒定居,柳肆書死後,繭蝶的娘帶著繭蝶在鳥不拉屎的大山溝裡獨居,她不懂中原的風俗,更不在乎紅色在中原的含義。她娘臨終前讓她來中原投奔靈禹派,她在烏鎮投宿,恰好那天閻溟殺了採花賊,薛晴和流螢在客棧裡善後,繭蝶得知他倆是靈禹派的大俠,於是一路跟了下來。
「娘說,爹一直對叛出師門愧疚在心,他曾說不管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授以武功,將來靈禹有難的時候要竭力救助,娘臨死前交代我,漠荒最近氣氛古怪,這次的冥域之主十分好戰,恐怕中原會有一場浩劫,讓我來保護姑媽。」繭蝶這樣告訴薛晴。
「你放心,我和流螢這次出來找二師兄就是為了武林盟一事,中原武林若能聯合起來,閻溟也不敢輕舉妄動。」薛晴撫慰道。
「姑媽的二師兄就是峒籌伯父?我聽爹提過,爹說他除了師尊最佩服的人就是峒籌師伯,峒籌師伯從十多歲開始就有『玉面劍客』之稱,爹臨終前說他一生有三個遺憾,第一沒能親身向師尊請罪,第二沒看到薛晴姑媽出嫁,第三就是和峒籌伯父比劍從未贏過。」
薛晴沒記錯的話,玉面是形容人俊美的,她已經知道峒籌武功高強,原來還是個美人麼,此行不能叫苦差,應該叫美差才對。薛晴掀開簾子,敲著車廂的木板喊流螢:「流螢,讓馬再跑快點,二師兄一定急需銀子,我們快點給他送去。」
放下簾子,薛晴看見繭蝶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
「薛晴姑媽果然很溫柔,總是為別人著想。」繭蝶甜甜地笑著說。
薛晴臉上火辣辣的,這麼小的孩子就會用暗諷手法說話了。
在流螢的爭取下,總算天黑之前到了小鎮,這個鎮不比靈禹山下的鎮大多少,人可多了好幾倍,只因為這裡靠近斷劍山莊,行走江湖誰不想要把神兵利器,斷劍山莊祖祖輩輩都以煆劍為生,造出過許多在江湖上聲名遠播的名劍,配上一把斷劍山莊的劍不僅是實力的提升,也是對自己江湖地位的認可,不過斷劍山莊的劍就像汽車裡的勞斯萊斯一樣,想買?真的想買嗎?不賣!
來小鎮的人多,所以客棧相對擁擠,沒有三間連在一起的上房,薛晴沒有武功,安全起見一定要和流螢住隔壁,方便流螢在薛晴尖叫的時候儘快趕到,繭蝶便住到與兩人隔了幾間屋子的另一間上房。身為姑媽,出門在外難免要多照顧自己的侄女,薛晴和流螢兩人在看自己的房間之前先陪著繭蝶去看她的房間。
客棧的夥計把三人領進屋,哈腰問:「客官您看這屋子行麼?」
畢竟是上房,裝飾和佈置還是讓人滿意的,幫繭蝶整理好床鋪後,薛晴問她:「在中原你這個年紀的女孩穿紅衣太過惹眼,你有沒有別的顏色衣服?」
繭蝶疑惑地搖了搖頭。
薛晴從自己衣服裡翻出一件尺碼最小的衣服放到繭蝶床上:「你先穿我的,等我們上街的時候幫你買幾套中原的衣服。」
「恩,謝謝姑媽。」
「不用謝,趕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小二,給姑娘打桶洗澡水。」薛晴吩咐店小二。
「好嘞!」小二正要出去打水,步子還沒邁出去,身體卻硬住了,嘴巴張得能塞進巨型一號絲瓜水的瓶子,眼珠子都要飛了,因為眼前的紅衣少女小手一扯就把外面的紅色綢衣脫了,裡面只留下肚兜,店小二連看春宮都是劣質的街頭王二麻子版,何曾見過如此香豔的景象。別說是店小二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薛晴這個女流之輩都僵了,這演的是哪出,她怎麼搞不懂。
還好流螢還是清醒的,扯起床上的衣服蓋到繭蝶身上,薛晴注意到店小二的表情,劈頭蓋臉地罵道:「看什麼看!還不去打水!」
店小二打了個激靈回過神:「是!是!這就去!」溜溜跑了。
薛晴一腳把門踹得關上,激動地對繭蝶說:「我的小祖宗你這是幹嘛!」
「洗澡……不是要脫衣服嗎?」繭蝶無辜地說。
「……是要脫衣服,可是……」薛晴看繭蝶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你也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面脫衣服啊!」
繭蝶雖然懷中抱著流螢扯給她的新衣服,大部分肌膚還裸(和諧)露在外面,薛晴偷偷看了一眼流螢,這傢伙該滿臉通紅地迴避了,流螢依然淡定地站在薛晴身旁,臉上依然白淨,淺粉色呢,嬌羞的淺粉色你跑到哪裡去了!
「師叔,繭蝶姑娘一直和母親住在一起,沒見過外人,也許是這樣才會舉止失禮。」流螢小聲對薛晴說。
薛晴聽了覺得還挺有道理的,還好有自己看著她,不然得被多少臭男人佔去便宜。
「我們走後你把門反鎖上,洗澡時更要把門鎖好,洗完澡趕緊把衣服穿上,沒事不許隨便亂脫衣服,」臨走前薛晴一再叮囑繭蝶:「對了,姑媽教你個秘方,洗澡的時候要是有人闖進來,你就用你的掌法擊水面,讓水花擋住他視線。」
是薛晴的錯覺麼,嬌羞的粉紅色又回到流螢臉上。
上次一堆和諧的流螢夢境是我的惡作劇,看見姑娘們梨花帶雨的小臉,我太慚愧了,於是真的寫了流螢的夢境,也算是個小番外,交代下流螢的過去(提名下《是我在做多情種》這首歌,真是太適合一往情深的配角們了):
夜,很黑,夢,很長。
四周荒蕪的一片,風沙捲動著房屋的殘骸和人的殘骸,漠荒本就是這樣荒蕪的,中原人的到來不過是讓荒蕪的漠荒多了鮮血罷了。
「快跑啊!中原人馬上到這裡了!」
有人這樣高喊著,更多的人連高喊的力氣都沒有,疲憊地抱起孩子,牽起娘子的手繼續逃亡。流螢還坐在自己的位置沒動,因為沒人會抱他也沒人會牽起他的手。更強的風沙吹過,流螢閉起眼睛,等刀刃一樣的風颳完臉頰,疼痛過後,流螢重新睜開眼睛,意外發現風吹捲後的泥土裡露出半個果子,他如獲至寶,像老鼠一樣熟練地挖出來。果子已經有些爛了,不過沒關係,反正周圍都是腐爛的味道,吃在嘴裡也嘗不出味道。
生怕果子被路過的流民搶去,流螢把頭埋得低低的。
「喂,你就是沙漠裡的野人嗎?」
耳中傳來從未聽過的女童的清麗聲音,流螢一聽就知道是中原人,漠荒的女人生活在風沙中,嗓子都被吹啞了,聲音都像駱駝一樣難聽。
流螢心中恐懼,把頭埋得更低,抬起頭的話一定會被中原人殺死,好像低下頭的話別人就會忘記他的存在似的。
「好沒禮貌,我跟你說話,你應該回答不是嗎?」專橫跋扈的女童捏住流螢的下巴把他的臉掰起來,她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妥,反正二師兄見到女人時都是這樣的。
四目相對的瞬間,是兩人第一次相遇,一個是高高在上穿金戴銀的掌門愛徒,一個是滿臉泥濘奄奄一息的漠荒野人。
「師叔!師叔!」兩個明顯比女童大了十多歲的女人提著劍跑過來,蹲下身子把薛晴抱進懷裡說:「師叔,求求你了別亂跑,你要是再跑丟,掌門一定會把我們趕下山去的。」
「漠荒的雜種,你想對師叔做什麼!」一個女人看見了流螢,馬上拔出劍抵到流螢脖子上,還好脖子上的泥厚,不然這鋒利的劍尖一定會讓脖子出血的。
女童的手背在劍身上拍了一下,劍身猛烈地顫動讓持劍女子後退了一步,劍也自然離開流螢的脖頸。
「這是我撿到的漂亮野人,你們都不許欺負他,我要帶他回靈禹。」女童擋在流螢身前說。
夢到這裡,流螢翻了個身,將髒兮兮的野人帶回中原,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時的趣味,對流螢來說卻是整個人生都在跟著變動。
夢境分崩離析,像鏡子迷宮一樣旋轉找不到出口,流螢的呼吸逐漸緊促,在黑暗中掙扎後看見了那張笑靨如花的臉。
「流螢,他來了對不對?我去見他,師姐找我就說我在閉關修煉。」已長成女人的薛晴抓住流螢說,原本就俏麗的面容因笑容更加迷人。
夢中的流螢想說話,卻怎麼也張不開嘴,他多想告訴越走越遠的女子,別去,他會走火入魔,而你會奮不顧身救他,別去!
強烈的心情他終於喊出聲:「師叔!不要!」
夢境一轉,卻是薛晴將他抵在了牆上,臉上帶著十足的魅惑:「恩?不要什麼?不要這樣?還是不要這樣?」
流螢張開雙臂將一臉吃錯藥的薛晴緊緊抱住:「不要離開我!」
不要離開我。
人不愛我,我仍愛人;人愛他人,我仍愛人;人為他人生,我仍愛人;人為他人亡,我仍愛人;人哭,我仍愛人;人笑,我仍愛人;我仍愛人;我仍愛人;我仍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