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蝶送峒籌的遺體回岣嶁山,大雪之後,山路難走,方雲說要派幾個弟子陪她一起去,被她婉拒了,峒籌擅與人攀交情,但他其實不喜歡人太多。
既然是決定了的事,薛晴就要拿出十足的趕幹勁,穿越女一出手啊,就知有沒有,關於令狐這一族她還是知道點訊息的。這一族的人像企鵝一樣住在終年積雪的極樂峰上,且不說極樂峰累死人的高度,那些有理想有毅力爬上去的大俠都見不到這一族的人影,令狐一族生性怪癖,不喜見人。但是想見他們還是有一個辦法的,去的時候帶上見面禮——酒,當然不能是一般的酒,必須是好酒!
如果薛晴有個隨身空間,她現在就小手一伸掏瓶威士卡出來萬事都解決了,可惜她沒這配備,就得發揮自己不太聰明的才智找瓶好酒來當誘餌,要說這江湖中美酒不少,但是要能打動怪人的,非清平樂的醉懷春莫屬。峒籌生前很愛這種酒,經常在薛晴面前誇它,能讓峒籌這樣的老酒鬼讚不絕口,引個雪峰怪人應該不成問題。
流螢此前去了一次清平樂,認得路,趕車的重任又落到他肩上。
「晴兒,你真的要去?麒麟閣的簫閣主也很好,不如……」峒籌死後方雲只剩下薛晴一個師妹,很捨不得讓她涉險。
「你放心,算命的說我八字很硬。」薛晴回道,極樂峰也在中原地界內,應該是沒什麼危險的,令狐一族的人雖然古怪,還沒聽說有亂殺人的怪癖。
「你決定的事我知道改變不了,你自己多保重。」方雲依依不捨地說。
薛晴給了方雲一個擁抱,這個中年婦女每隔十年就會死一個師弟,也挺悲催的。
從靈禹驅車趕往清平樂,一路上兩人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卻又時時透著怪異,薛晴不知道流螢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總是會有衝動,又會被自卑束縛得動彈不得,她不是他一直守著的那個薛晴了啊,有種阿迪的盒子裡裝的卻是阿迪王的感覺,也許自己沒那麼糟,自己還算得上耐克,但她又不能確定流螢是會欣然接受還是會去退貨。
在客棧,流螢還是會幫薛晴鋪好床,沏好茶,擺好飯,也許是因為解藥在她手裡讓他不得不繼續討好她吧,想到這裡薛晴甚至有些失落,雖然她也想像邪魅男主那樣拿出「得不到你的心就先得到你的人」的魄力,可是想到吃乾抹淨後床上的人含著淚想的是如何報復自己,心裡不會更空虛嗎?
折騰了幾日,平安到了清平樂,清平樂周圍是用高大的紅牆圍起來的,紅牆外面是寂靜的冰天雪地,紅牆裡面歌舞昇平,歡聲笑語鶯鶯不斷,一片奢華糜爛的景象。老鴇是個精明的女人,上次見了流螢就記在心裡,這次直接招呼著兩人在雅閣等著,自己跑去找戚逢亭稟報。
薛晴把門開了個小縫,聽著外面不時傳來的笑聲,大冬天的,虧他們還這麼有精神,空氣中瀰漫著曖昧的香氣還有銅臭味,美人一笑大把的銀子可就出去了啊。
「你上次來……有沒有……找一個?」薛晴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問。
「沒有。」流螢明確地回答。
薛晴竟然開心地笑了,繼從少室山下來第一次吃到肉開始,自己的幸福點是不是越來越低了。要是流螢跟這裡哪個姑娘相熟了,她不保證自己包裡那瓶毒藥會不會派上用場。
得了信兒,慕嵐和戚逢亭趕過來,進了屋,慕嵐什麼都沒說呢直奔流螢而去:「流螢公子,想死人家了。」翠綠的衣擺在地上拖著,要不是流螢閃得快就被抱上了。
薛晴的心咯噔一下,流螢沒找姑娘,他找了個男人?讓不讓人活了!現在的世界讓人防不勝防啊!你以為只要防女人就行了?有慾望啊!你以為防人類就行了?有人獸啊!
「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薛晴見縫插針擠到兩人中間擋著。
慕嵐倒是個美人,漂亮的臉蛋在略顯女氣的翠綠衣袍映襯下也不顯得怪異,若是穿上女裝,冒充清平樂裡的花魁也不會有人懷疑。薛晴還記得戚逢亭是清平樂的總管,猜出慕嵐便是清平樂的主人,有些驚訝,還以為富甲一方的清平樂的大老闆會是個大腹便便的糟老頭子,看慕嵐的年紀,未必到了三十,怎麼想也不會把他和風塵行業掛鈎。
被薛晴擋住,慕嵐這才注意到薛晴:「流螢公子,這是你的丫鬟?」
薛晴正要反駁,戚逢亭阻攔道:「主人,你太失禮了,這位姑娘配著劍,一定是流螢公子的護衛。」
還不如丫鬟呢!她看起來有那麼孔武有力麼!
「這位是我師叔,靈禹派的薛晴。」流螢說道。
慕嵐吃驚地摀住嘴巴:「是峒籌的師妹麼,我以為年紀會再大些。」
「我是先師最小的弟子,和其他師兄師姐的年紀差距大些。」薛晴解釋說。
慕嵐根本沒打算聽薛晴說話,又纏上流螢:「流螢公子,上次你走得匆忙,不如我們去花亭敘敍舊。」
「主人,你們不過認識三日而已,哪裡來得舊可敘。」戚逢亭說道。
「感情不可以時間來衡量,既有一見鍾情,我與流螢公子相處三日,見了那麼多次,又為何談不上情深意重。」慕嵐自有他的歪理。
薛晴深深地覺得不對勁,這絕對是一場悲劇,慕嵐對流螢明顯圖謀不軌,往常只在小說裡看過基情,赤果果擺在自己面前,差點嚇唬住她了,還好她意志也很堅定,甭管是挖地道還是挖戰壕,甭管是男是女是偽娘,只要那手在流螢身上摸了,就是她的階級敵人。
「這位還沒告訴我姓名的公子,我與師侄這次來是有正事相求,辦完事兒我們就走,所以敍舊什麼的還是先免了。」薛晴對慕嵐說。
戚逢亭聽出了薛晴言語中的不悅,將手中紙扇收起,向薛晴賠禮道:「是我們失禮了,在下是清平樂的總管戚逢亭,這位是我家主人慕嵐,失禮之處還望薛姑娘多擔待。」
薛晴對戚逢亭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親眼目睹了他峰迴路轉的挖牆腳,他的雞頭形象已經深深烙印在薛晴腦海裡。慕嵐這名字讓她聯想到代父從軍的花木蘭,他不會真是女扮男裝的吧?看慕嵐的長相完全有可能,再看到他的胸部……算了,放他一條生路吧。
流螢也不願與慕嵐多周旋,直接說道:「這次我們來是想向慕公子討一壇醉懷春,希望慕公子看在已故的家師的面子上能割愛一壇。」
「誒,流螢公子怎麼如此說,」慕嵐又往流螢身上靠:「你的面子可比你師父大多了。」
「誰的面子都好,慕老闆快把酒拿出來吧。」薛晴急不可耐地想離開這裡。
「兩位,實在不巧,上次釀好的醉懷春都已經喝完了。」戚逢亭歉意地說。
薛晴傻眼:「啊?那怎麼辦!」
「主人正在釀新酒,也就是這幾日便能釀完,不如兩位在這裡等幾日。」戚逢亭說。
「如此甚好,我與流螢公子也能多敘敍舊。」慕嵐嫣然一笑。
薛晴感覺自己心臟跳得不是那麼規律了,可是除了等著也沒別的辦法,就是自己得辛苦點,以防那個慕嵐搞什麼偷雞摸狗的小動作。清平樂應該是中原,就算加上漠荒,它也是美人最多的地方,網羅了各地的美女,這裡的主人竟然喜歡男人!別怪薛晴很傻很天真,這世界太黃太暴力!
為了等新釀的醉懷春,師侄倆人在清平樂住下,風月場所竟然設有廂房,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了。住的離前庭越遠越好,前庭有許多喝醉酒的客人會襲擊任意看到的雌性目標,保險起見,薛晴還借了套流螢的衣服穿,喝醉的客人眼神不好使,有時候也會靠衣著分辨性別。
慕嵐不是在開玩笑的,他真的找流螢去花亭敍舊,兩人隔著石桌相對而坐,旁邊還有一張堆著笑的大臉。薛晴硬是跟了過來,她怎麼能讓流螢單獨和大灰狼見面。慕嵐看流螢的眼神其實是很平淡的,沒什麼愛意,甚至薛晴覺得也談不上喜歡,但他就是喜歡糾纏流螢,薛晴猜不透這是什麼毛病。
在清平樂,薛晴還有一個感興趣的人,昌生鎮那場鬧劇的另一個主角——倚純姑娘。倚純姑娘的賣點是琴藝不只是外貌,她的客人格調高些,日子也寬鬆些,不像其他姑娘從早到晚頻繁地賣笑。薛晴打聽到倚純現在沒有客人,這才讓丫鬟領去她的香閨拜訪,倚純到了清平樂很久沒與外界接觸,見了薛晴自是高興的。
薛晴給倚純講了麗春院現在情況,是不是問問她在清平樂的生活,透過倚純的話是瞭解清平樂的好方法,倚純並不大會說謊,她的話都很真實,也讓薛晴看到清平樂真實的生活。見了倚純,自然免不了要請她彈上一曲,熏香小爐旁,女子優雅地撫琴,薛晴的目光被倚純的琴吸引,那把琴相當惹眼,不同與尋常琴木製的琴身,這把琴是玉質的,晶瑩剔透的玉中似有水波蕩蕩,隨著琴弦的波動盪起波紋,左上方的琴角處刻著一個「霜」字。
【小劇場】
窗外剛下過雪,厚厚地積了一層雪白,慕嵐正躺在炭盆旁的搖椅上小憩,一個丫鬟悄悄推開門,與戚逢亭在門口嘀咕了一會兒。
「怎麼了?」慕嵐仍閉著眼睛問。
「峒籌死了。」戚逢亭答道。
慕嵐睜開眼,扶著搖椅的扶手站起來:「事情要如他說的那樣發展下去麼。」
「看起來是的,他的師妹已經出發去極樂峰。」戚逢亭說。
「靈樞啊,你這把禍劍又要出現了麼。」
沒讓任何人陪著,慕嵐自己披了衣服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四周皚皚白雪悄無人影,厚厚的積雪上露出半截墓碑,慕嵐走過去,將蓋住墓碑的積雪挖開,墓碑上工整地刻著四個字:愛妻蘇秀之墓。
慕嵐蹲下身子,翠綠的披風在一片蒼白中猶如孤零零的嵐草,撫摸著粗糙的碑石輕聲說:「如今各門各派都蠢蠢欲動,秀秀,你拼了性命將它帶回中原可曾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