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又見光頭

  幽暗的冥域內,一位侍女端著水盆來喚南宮洛洛起床,推開門的剎那,目光看到床上直挺挺躺著的女子,尖叫聲響徹死一般沉寂的冥域。

  辨別出聲音的方位在南宮洛洛的房間,閻溟馬上放下手中事務趕過來,南宮洛洛穿著單衣躺在床上,蒼白的臉已經發青,嘴角流出的血已經凝結成烏黑的血塊。

  「洛洛!洛洛!」閻溟抱起南宮洛洛,用力晃著,想要將她體內的毒都晃出來似的。

  在閻溟面前,侍女已經嚇得頭腦空白,端著水盆站在門口不住地發抖,閻溟朝她吼道:「還不去叫天道主!她死了我讓你們所有人都陪葬!」

  「是、是……是!」將水盆直接扔了,侍女慌慌張張地跑去救人,不多時又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腳顫得發軟,跪在地上說:「主人,天、天道主不在,侍衛說他出去了幾天還沒回來。」

  「白!昔!塵!」閻溟眼中冒著怒火,一拳頭打在床柱上,床柱裂出一圈裂痕。

  薛晴按住流螢的手,他的傷也還沒好,不適宜動武,就算他沒有受傷,要一個人逃脫還有可能,要帶著一個重傷和兩個不會武功的人全身而退,實在不太可能。四人被暫時關進麒麟閣的牢房,薛晴身份顯赫,至少要等靈禹派的掌門親自來才行。

  麒麟閣還是有人性的,牢房打掃得乾乾淨淨,地上鋪著乾草,讓犯人都能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薛晴坐在稻草上,手在半空中抓來抓去。

  「你在做什麼?」流螢不解地問。

  「找隨身空間。」薛晴回答。

  「什麼?」知秋在一旁聽著,沒聽懂。

  「這叫哲學。」流螢告訴他。

  知秋的臉色變了變,坐得離白昔塵更近了些,小聲說:「公子,他倆是不是嚇瘋了?」

  安靜的地牢裡傳來鐵門打開的聲音,程伶走過來,將幾包藥從鐵欄杆中間送進牢籠,面色憂愁地說:「薛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是被冤枉的,你放心,幾位掌門一定會幫你平反冤屈,這裡是白公子配的治療燙傷的藥,你和流螢公子的傷勢不能斷了藥,還需要什麼就儘管跟我說。」

  「啊,還真有需要,」薛晴突然想到一個:「今晚給我送飯的時候,能不能別送筷子,我想要勺子。」

  程伶怔了一下,還以為是什麼要求,說道:「好,我會告訴送飯的守衛。」

  「我師姐……說什麼了嗎?」薛晴又問道,聲音低了許多。

  「方雲掌門還沒來,許是什麼事兒在路上耽擱了吧。」程伶答道。

  「恩,如果她來了,你要來告訴我。」薛晴叮囑道。

  自己的因果,緣孽也自己承擔,無怨無悔,只是這一次不只自己倒楣,還會讓靈禹派的聲望不復存在,如果方雲現在和她劃清關係,也許還能挽回一些,她想見到方雲,讓她棄卒保車,但方雲怎麼遲遲不來。

  薛晴不知道,方雲此刻正在崑崙宮,得到訊息後她沒有直接去麒麟山,而是來了崑崙宮,要將薛晴置於死地的人是崑崙宮,只要他們肯鬆口,就能放薛晴一條生路。在大雪中等了兩個多時辰,崑崙宮主才肯見方雲,燭火搖曳的大堂中,面對著年過七旬的老者,方雲說道:「師妹年輕,交友難免不慎,還請宮主網開一面,我定將她領回靈禹山管教,不再插足江湖事,到時還請崑崙宮主擔任武林盟主之位,多操心武林中的事宜。」

  「此事雖是由崑崙宮發現,崑崙宮只是為中原武林的安危考慮,將之公諸於世,關於薛姑娘的裁決還要由其他門派共同裁決,方雲掌門不會是想徇私枉法吧?」崑崙宮主並不給方雲面子。

  「靈禹派和崑崙宮一向相交甚好,崑崙宮不會當真要一點情面都留吧。」方雲的臉色變得僵硬。

  「相交甚好?你何不去問問樊承什麼叫相交甚好?問問在漠荒死去的五十位崑崙宮弟子什麼叫相交甚好?你們靈禹派死兩個就心疼了?樊承死的時候你的心疼過沒有?」崑崙宮主冷笑著說。

  聽到「樊承」這個名字,方雲顫動了一下,她行俠仗義,樂善好施,要是再加上吃齋唸佛別人都要以為她是菩薩轉世,外人無從知道,樊承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罪孽。崑崙山上淒涼的雪從未停歇,落下山崖融入碧藍的水中,誰也不知道,那薄薄的冰層是水凍住了雪,還是雪凍住了水。

  方雲走後,崑崙宮主獨自呆在殿內,讓自己的身影融入燭光之中,他蒼老如老樹皮的手摸著自己同樣蒼老的臉頰,突然手掐入皮膚,用力拉扯,那張老樹皮臉被硬生生扯去,露出的是一張嶄新的青年男子的臉。

  「樊承師叔,她竟然還有臉來求我!你死的冤屈,難道她忘了嗎!你放心,這只是個開頭罷了,峨眉,武當,少林,一個都跑不了!」青年男子將蒼老的面皮摔在地上,憤恨地說,目光中的仇恨快要將一切都熔掉,比窗外的雪更讓人不寒而慄。

  晚上,送飯的獄卒果然把薛晴的筷子換成了勺子,薛晴吃過飯,勺子偷偷藏起來,等獄卒收了碗筷走後,在牢房的每一塊地上敲。

  「你在做什麼?」流螢問道。

  「挖地道逃走。」薛晴頭也不回地說。

  「用勺子?」

  「你要是能給我弄到鐵鍬,我也想用鐵鍬。」薛晴挖著挖著突然想起件事,回頭看著白昔塵說:「白公子,你怎麼這麼淡定,已經做好準備上天堂了麼?還是……」

  「以你在中原武林的身份,至少要審上一個月,何必著急,我倒是在意,你和我竟算得上同僚。」白昔塵說道。

  何止同僚,差點就是老闆娘了,薛晴憨厚地笑了笑說:「年少無知,年少輕狂,別太計較,我早就洗手不幹了。」

  「禪空方丈,此次探監,喜事還是憂事?」流螢突然說。

  「哈哈哈,你怎麼知道老衲來了。」禪空方丈披著閃亮的袈裟走到鐵欄杆外面。

  「燒雞味很重。」流螢說道。

  「老衲總說慧螢孺子可教,果不其然。」禪空方丈很滿意流螢的嗅覺。

  「禿驢,你來給我送行麼。」薛晴此刻看到禪空方丈的老臉竟然也有一點親切感。

  「當然要送行,老衲要將你送的很遠很遠才行。」禪空方丈眨眨眼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