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這就是他的新娘

  綿長而深重的吻,一直持續了許久才結束,程雪靠在他懷中喘著氣,他也沒好上多少,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調整著呼吸。

  兩人一時間也沒有說話,就在這種靜謐中感受著擁有彼此的美好,直到程雪的電話鈴聲響起才打破了這溫馨的安靜氛圍。

  程雪急忙拿起手機來看,卻見是一個陌生號碼,雖疑惑卻還是接了起來。

  「喂,哪位?」

  那邊許久沒有聲音,程雪暗想恐怕是打錯了,正要掛斷電話,那頭卻突然開口道:「是我,程雪。」

  程雪聽著這聲音有點熟悉,不過一時間分辨不出來,「你是……」

  「李敏芝。」

  程雪愣了愣,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來道:「你……找我有事麼?」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她跟李敏芝就沒有再聯繫過,之後也沒有聽過關於她的消息。

  李敏芝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衝她道:「我聽說你回德明瞭是嗎?」

  程雪眉頭皺了皺,也不知道她是哪裡得來的消息,不過她還是點頭道:「嗯,我回來了。」

  「那你知不知道白謙要去西北邊防的事情?」

  「西北邊防?」程雪聽到這話卻呆了呆。

  「嗯。」李敏芝應了一聲,又沉默了許久才道:「之前他原本打算參加駐淮部隊的,不過後來聽說你要結婚了,他就申請了去西北邊防。報告已經遞上去了,不過上面還沒有批覆,他的爺爺奶奶和爸媽都不同意他去,說那邊很危險,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可他卻像是鐵了心,誰都勸不動,如果你在德明的話,能不能去勸勸他。你和他那麼熟,你也應該知道他們家是幾代單傳,他的家人都不願意他去冒這個險。」

  程雪一時間呆呆的沒說話,聽到李敏芝提到「西北邊防」幾個字,她倒是想起了前一世的事情,西北那個地方動盪不安,經常發生暴亂,而白謙上一世就是在暴亂中與恐怖分子作戰犧牲的。

  其實她重生之後曾經試圖幫白謙改變過他的命運,可是白謙後來還是參了軍,如今卻又要和上一世一樣去西北。

  如果說她媽媽這一世並沒有擺脫癌症的困擾最終也只能走向死亡,那麼只要白謙的人生軌跡沒有變,他此去西北也絕對是死路一條。

  「程雪?程雪你在聽我說話嗎?」

  李敏芝的提醒終於拉回她的思緒,程雪用食指和拇指按了按眉心,「我聽著的。」

  「不管怎麼說,你們曾經也是同學,更何況白謙的爺爺奶奶對你也不錯,如果方便的話,你還是去勸勸吧,或許你的話他會聽的。」

  程雪疲憊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看著辦的。」

  她不想再與她多說什麼,丟下這句便掛斷了電話。

  言景洲全程保持著靜默,這會兒她掛斷電話之後他便問道:「怎麼了?」

  程雪為難的看了他一眼,思索了許久還是衝他道:「白謙要去西北邊防,李敏芝讓我去勸他。」

  他靜靜的看著她沒說話,那面色似被一片陰影籠罩,高深莫測的,讓人看不出喜怒,許久之後才聽得他淡淡開口問:「你的想法是什麼?」

  程雪咬了咬嘴唇,礙著許邵還在,她不能再跟他提重生的事情,只衝他道:「白謙此去西北一定會死。」

  「你不想他死?」

  程雪見他眉心皺了皺,微微嘆口氣,緊緊握著他的手道:「如果你不願意我去的話那我便不去了。」

  「罷了。」他轉頭看著窗外,面色有些難看,「你去吧,不然往後白謙若是真的死了,你怕你會覺得愧疚。」

  程雪張了張口,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而言景洲便讓許邵調了個頭,往白謙家的方向開去。

  在白謙家門口停下之後程雪又沖他道:「你若是不放心的話,我們一起去吧。」

  「不必了,不過我只給二十分鐘的時間,如果時間一到你還沒出來,我就進去要人。」

  程雪無奈的笑笑,點點頭,「好。」

  程雪下了車在白家的大鐵門上敲了敲,沒過一會兒門就從裡面打開了,開門的是白家的做飯阿姨,程雪衝她問了好便跟著她一起進去。

  進了客廳,卻見白爺爺白奶奶都在,二老之間的氛圍顯得有些凝重,白奶奶眼中還有明顯的紅暈。

  白奶奶先發現的程雪,本來是坐在沙發上的,這會兒卻激動的站起來笑道:「程雪?」

  程雪急忙走過來沖二老打招呼,又將自己買的東西遞過去,白奶奶便嗔了她一眼道:「你瞧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白奶奶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又問:「你都許久沒有來過這邊了,我聽說你要結婚了是嗎?」

  程雪點點頭,「過幾天就結婚了。」

  白奶奶和白爺爺對望一眼,她面上明顯有些失落,不過卻還是衝程雪笑道:「不管怎麼說,奶奶希望你能好好的。」

  「好。」程雪乖乖應了一句,終於轉到正題,「我聽人說白謙打算去西北是嗎?」

  白奶奶一聽這話就重重的嘆了口氣,「那孩子不聽話,簡直要愁死人了!西北那個地方是人呆的嗎?」猛然想到什麼又道,「你這次來是來勸他的嗎?」

  程雪點頭,「我試試看。」

  白奶奶立刻激動的笑起來,「好好好,他小時候最聽你的話了。」

  程雪有點囧,怎麼大家都覺得白謙聽她的話,實際上白謙這人最難教化,他認準的事情沒人能說動,程雪也只能算是勉強一試。

  白謙正在房間裡面整理東西,換洗的衣服他都已經整理好了,此刻正拿著一張帕子擦他最喜歡的一個陶瓷杯,這是他生日的時候某個人送的。

  擦到杯柄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白謙頭都沒抬,只不咸不淡的應了一句:「進來。」

  來人扭開門把,卻是沒說話,他等了一會兒沒動靜便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待看到門口站著的人之時,他雙手一抖,手上的杯子便咕嚕嚕的滾落下來,還好是木地板,杯子掉下來也沒摔碎。

  白謙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將杯子撿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發現沒有損壞才鬆了一口氣。

  經過撿杯子的小插曲,因為見到那人波動的情緒也平復的差不多了,是以他站起身來之時面色已恢復如常,一邊慢條斯理的繼續擦杯子,一邊故作不以為然的道:「你怎麼過來了?」

  程雪走進房間來,深吸一口氣才衝他道:「我聽說你要去西北了是嗎?」

  「嗯。」他淡漠的應了一聲。

  「西北那是什麼地方,那邊經常發生動亂,你過去會有生命危險的。」

  他卻是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悠悠然道:「作為軍人,保家衛國是天職,如果害怕有生命危險就逃避,那還有誰來保衛國家?」

  「……」

  他將杯子塞到箱子裡裝好,走到窗邊又沖她招了招手,程雪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倒是乖乖的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從窗外看過去,不遠處就是一條街,白謙衝她指了指街上的人道:「你瞧那些坐在街道邊打麻將的人是不是很悠閒?還有那對小情侶,你看他們的樣子是不是很甜蜜,還有那邊那幾個聊著天的學生,他們看上去很天真很開心對不對?」

  程雪轉頭望著他,「你想說什麼?」

  他勾唇笑了笑,那一雙眼睛微眯,她卻看到他的雙眼中揉著陽光,像是在裡面灑了碎鑽,璀璨奪人。

  「如果沒有邊防戰士的血淚,哪裡就有眼前的這些太平盛世,如果每一個人都害怕死亡,誰還能保衛國家?你明白嗎?」

  他的這些話,一字一句,強烈的撞擊在她的心間。

  是啊……一個國家的繁榮昌盛絕對離不開軍人的流血犧牲,是他們用自己的肩膀撐起了這個國家每一個人的幸福安康。

  「可是白謙,你開始並不是要去西北的不是嗎?我聽說你原本是打算加入駐淮部隊的……」

  白謙轉回身去摸了一支菸點上,煙霧繚繞間,他的面容看得不甚清楚,她只是感覺他好像在對她笑。

  「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並不是因為你才去西北。」他在靠牆的沙發上坐下,叼著煙,眯著眼睛微挑下巴向她看過來,帶著一點痞氣,又帶著獨屬於白謙的驕傲,「我是喜歡你,不過謙哥我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我看來,不管是加入駐淮部隊還是去西北都是保家衛國,沒有什麼區別,兒女私情和國家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

  程雪苦笑著點點頭,「也對。」只是她還是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你真的已經決定去西北,並且不會更改了嗎?」

  他笑得格外燦爛,「當然。」

  「哪怕明知道有生命危險也不會更改?」

  「不會。」

  「好。」程雪嘆了口氣,「只是我希望你要好好記著,不要冒進,還有,大概三年之後西部那邊會有暴亂,我希望在那之前你們能做好防禦措施。」

  白謙目光眯緊,「你怎麼知道三年之後有暴亂?」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總之你聽我的話就是了,以前考試的時候,我說要考什麼題,最終不也都考了麼?」

  「……」

  「還有,你們家是幾代單傳,我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也算是為了白爺爺和白奶奶,他們都很愛你,也都很擔心你。」

  白謙卻笑得一臉意味深長,「你這麼關心我家傳宗接代的問題?要不你先給我生個孩子然後我再去西北,當然,你謙哥我也沒有那麼貪心,我就只要個孩子,生完之後你要嫁誰要跟誰在一起都隨你的意,如何?」

  程雪面色沉了沉,「我現在沒有跟你開玩笑。」

  「……」白謙鬢角的肌肉微動,其實他想告訴她,他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希望她能給他生個孩子,他就只要一個孩子,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奢求了。

  他沒有跟她開玩笑,真的沒有,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

  然而他卻還是保持著那痞痞的笑容,什麼話都沒說。

  程雪深吸一口氣,又沖他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記住我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她衝他頷頷首便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卻聽得他突然說了一句:「祝你幸福。」

  程雪身體一僵,轉頭去看,卻見他又走到窗邊,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他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謝謝你的祝福。」程雪想了想又沖他道:「你要去西北的事情是李敏芝告訴我的,她很關心你。」

  程雪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輕輕嘆了口氣便轉身離開了。

  來到樓下,白奶奶急忙上前問道:「怎麼樣了程雪,白謙他怎麼說?」

  程雪一臉歉然,「不好意思白奶奶,白謙他不聽我的。」

  「這樣啊……」白奶奶也沒有太失望,好似早已想到這樣的結果,「罷了,他那種倔性子誰還能勸得動?」

  程雪低垂著頭,沒說話,正要告辭離開,不想白奶奶卻突然拿出一個紅包來塞到她的手上,程雪愣了愣,隨即一臉詫異的向她看去,白奶奶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要結婚了,這是我跟你白爺爺的一片心意,你拿著吧。」

  「那怎麼成呢?」程雪想將紅包還回去,白奶奶卻故意沉下臉來道:「你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也一直將你當成我的孫女看待,你若是不收那就太讓我們寒心了。」

  望著白奶奶那蒼老又慈愛的面容還有她眼中的不捨和無奈,程雪只覺得鼻頭髮酸。

  不得不承認,這一世是她辜負了白謙的,如果說她和他在一起,或許他有了牽掛就不會去西北,或許他就不會走和前世一樣的道路。

  她又不傻,白奶奶並不是將她當做孫女看待,是一直將她當做孫媳婦看待的,從高中的時候她言語間就曾透露過這樣的信息,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然而此刻,她嫁給別人了,他們卻還要給她紅包,而她竟然連阻止白謙去死也做不到。

  可是她別無選擇,此生她注定了要辜負白謙。

  程雪拿著紅包出來,她心裡難受,面色也白的不太正常,她上了停在大門口的車子,直接將臉枕在言景洲的大腿上,就像是小孩子傷心難過之時在大人跟前尋找安慰。

  言景洲一手揉著她的臉,一手用五指順著她的頭髮,柔聲問她,「怎麼了?」

  程雪閉著眼睛,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我勸不了他。」

  言景洲靜默片刻才道:「各人自有命數,有些東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改變得了的,明白嗎?」

  程雪點點頭。

  言景洲幫她順了一會兒頭髮之後又道:「不要想這些事情了,你現在該想想怎麼將自己打扮得好看一點嫁給我。」

  程雪噗嗤笑了一聲,瞪他,「美得你!」

  白謙一直站在窗邊望著那輛車子漸行漸遠,他一手將那陶瓷杯抱在懷中,一手放在窗邊那車子離開的位置,他面上早已沒有了那痞裡痞氣的促狹的笑意,而是隱忍著痛苦,一片悵然。

  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大概就是對她放手,放任她的自由,放任她的選擇,看著她開心,看著她快樂也就足夠了,他本可以佔有她,然而他並不想。

  這是他藏在心底的女孩,他要好好珍之重之,他用生命保衛著的人,她也佔其中一個。

  他閉著眼睛,許久許久才能正常的呼吸。

  親愛的姑娘,再見了。

  兩人從白家出來之後就直接回了安淮,過幾天就要結婚了,要著手準備的事情還有很多。

  到了婚禮這一天,程雪早早的就被人催了起來化妝,換衣服。

  這一次程雪和言景洲辦的是中式婚禮,程雪的伴娘是她的好閨蜜張曉麗,言景洲的伴郎則是他的好基友章立早。

  新郎和伴郎很早就過來接人了,不過娶親這天,新娘這一方肯定是要好好的刁難刁難新郎的。

  然而伴郎團的武力值太高,新娘閨房的門直接被他們一腳踹開。修欣然張曉麗等一眾新娘這邊的人肯定不依,一個個伸長了手問他們討要紅包。

  言景洲的戰術是,章立早負責將人引開,而他則「趁虛而入」,事情進行的很順利,章立早果然被一大群人圍著討要紅包,新娘這邊的人太多,章立早差點沒被他們給擠死。

  而言景洲完全不顧他的死活,直接堂而皇之的從門口走進來,他一眼看到那坐在床上他的新娘,在燈光下,她對他甜甜的微笑。

  她穿著那件讓他著迷的婚紗,美得不像話。

  程雪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新郎,他一身帥氣的西裝,胸口別著一朵精緻的胸花,胸花下面是紅布黑字寫著的「新郎」兩個字。

  他高大而帥氣,在一眾人當中顯得那般特別,眉目俊朗,英氣不凡,這就是她今生的丈夫,她此生的最愛。

  她重活了一生才有這個幸運與他相遇。

  他款步向她走過來,衝他伸出她強有力的胳膊,低沉的嗓音中帶著只對她才有的溫柔,「過來挽著我。」

  而她則回以他甜甜一笑,「好。」

  我挽著你,我們彼此相偕,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