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些人退出去後,蘇嬋拿起溫熱的茶正要抿一口,便見香寒正在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呢。
她納悶的看過去。
香寒忙深福了一福的道:「王妃,奴婢是在欽佩您,您怎麼知道那麼的多的事兒。」
明明在蘇府裡,蘇夫人總是說小姐愚鈍,連個女紅都做不好,便是詩書都讀的少,可是看王妃剛才說話的樣子,卻是頭頭是道。
怎麼想香寒也覺著這個蘇王妃有點高深莫測的,簡直都要不認識了。
蘇嬋笑了,「沒什麼了不得的,我沒事兒便同哥哥在一起,他那裡講的多了,我自然也便懂了,不過是些市井的東西罷了。」
倒是難得主僕在一起,蘇嬋說完沉吟了下。
現在是多事之秋,事事處處都需要人。
自己身邊統共也就這麼幾個用得順手的,香寒自不必說,那是上一世跟著自己千錘百煉過的。
李姑姑為人老成,又是個好性子的,只是可惜陸言那人一直不能收了。
再者那人後來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她能輕易收住的。
她以前也沒覺著身邊需要多少伺候的人,有個香寒李姑姑帶幾個機靈的小丫鬟就夠了。
此時卻覺著手邊的人還是少了。
現如今要打仗,外面的人雖然不會刻意瞞著她,可是自古下面的人都是喜歡報喜不報憂的,主要是誰也不想觸主子的霉頭。
便是老好人李姑姑都是這樣的。
只有香寒會時不時的同她說些外面的事兒,可香寒畢竟是跟在自己身邊伺候的。
這樣外出的活大部分都是內侍在做,只是左想右想,還是繞不開陸言陸大總管的圈子。
現在陸言在王爺身邊伺候,倒是留下了個沈公公,那沈公公倒是陸言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
蘇嬋上一世在皇宮裡便知道這位陸言的手伸的有多長,明明都出宮當差了,可是宮裡沒有他不知道是事兒。
內侍哪怕是在背後還是會稱他為陸爺。
她上一世沒跟內侍打過什麼交道,當初被罰入宮中為奴為婢,起初在辛己庫做事兒,後來又去了浣衣局,等後來又因宮中消減宮女,被調派到了別的宮裡當差。
宮裡雖有幾個口碑不錯的公公,只是那些公公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
她也便對香寒說道:「最近府裡事多,正是用人的時候,你最近沒事兒的時候替我留意著。」
沒料到香寒很快笑著回道:「王妃,這事兒啊,奴婢早就留心著呢,正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跟您說。」
說完香寒便走到她身邊,附耳小聲道:「給王妃趕馬的顏栓,我看他倒是個機靈的,上次我說的城內混了奸細的話,便是他在外面打聽到的,特意托人告訴奴婢,還有咱們從蘇府帶過來的那倆個丫頭元香春曉,一直都盡心盡力的在外面伺候著,也沒因為是咱們的人有過什麼,奴婢便覺著倆人歲數也都大了,更何況是咱們蘇府帶出來的,知根知底的自己人,王妃若要提拔的話,不如就把那倆人叫到屋子裡伺候。」
香寒能提起那倆個小丫頭,蘇嬋倒是不意外,一則她們都是蘇府出來的,二則那倆小姑娘估計也是有了上進的心,少不了在外面討好香寒。
那倆人都是她母親給她跳出來的,母親的眼光一向很准,再者在院外歷練的也夠久了。
蘇嬋也便回道:「既是這樣,便讓那倆個小姑娘進來吧,你歲數大些,好好調、教她們,有什麼也只管讓她們去做。」
香寒忙笑著應了一聲。
她自幼跟在蘇王妃身邊,蘇主子是個事兒少好性子的主子,待她好,她也便無憂無慮的伺候著主子。
可自打進到王府裡,她漸漸的也留意到了,在主子身邊伺候,可不單單是伺候好主子的飲食起居便可以的,還要照應著王府裡的一應事物,更主要的是還要為主子分憂。
只有她一個人顧得了手顧不了尾的,便是生出三頭六臂來都分不出那個精神。
現在既然有了主子的話,那倆個小丫頭又是在蘇府裡便熟悉的,再者到了賀北後,王府內的人情冷暖也都嘗到了,那倆個人也都清楚的明白,她們蘇府出來的人,在這種地方唯一能倚靠的便只有蘇家出來的這位蘇王妃了。
香寒也便到了外面,叫了那倆個小丫頭過來。
元香是個高個頭,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的,做事雖然有些慢,可拿東西端盤子卻是個穩妥的。
香寒也便把王妃平日用的首飾衣服都交給了元香料理。
就連梳頭用的那些也都給元春說了一遍。
能從屋外的二等丫頭進到屋裡伺候,這不光是進了一級,更是有了體面,還有了正經主子給她做主。
元香哪有不樂意的,在那感恩戴德的,把那些東西記得死死的。
等再安排春曉的時候,香寒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個春曉別看個子不高,可三個人中就數春曉的嘴巴最甜最能說。
現如今知道要進到裡面,春曉小雀似的扒著香寒的胳膊,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個不停。
香寒正愁沒個打聽事情兒的,此時便叮囑了春曉幾句。
但凡去膳房要膳,或者去庫裡取東西的活也都統一派給了春曉。
等都吩咐好了,香寒才帶了倆人到王妃面前請安。
元香春曉在王府待久了,早沒了蘇府裡的習氣,規規矩矩的跪在那,一邊磕頭一邊嘴裡念著:「奴婢拜見王妃,王妃萬福。」
蘇嬋打量了打量她們,天氣雖然冷了,可這倆人大概是要討她喜歡,都穿著水綠色的衣服。
蘇嬋看著都覺著冷,而且瞧著這倆個孩子到賀北後又長高了不少。
她也便回道:「都起來吧,你們既然進到屋裡,便是這屋裡的人,以後都好好聽香寒的話。」
倆個小丫頭忙應著。
蘇嬋隨後又叫了李姑姑過來,單給倆個小丫頭做了衣服鞋子。
等都妥當了,香寒才帶著倆人退出去。
蘇嬋見暖閣內暫時沒人,難得的倚在榻上,最近一段日子,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王妃的架子。
都不知道怎麼的,臉上的表情都嚴肅了幾分。
現在她便摸了摸臉頰,忍不住的想,果然是打仗呢,她整個人都跟著精神了幾圈。
就好像當年齊王兵臨城下的時候,她從蘇府一個懵懂無知嬌養的小姐,到最後幫著蘇母維系著蘇家一樣。
平時的時候倒沒什麼,可只要遇到這樣的大事,她立刻便會精神起來。
果然是操勞命啊,她忍不住的想,好日子便跟睡不醒似的,遇到大事反倒精神抖擻了。
既然房裡的丫頭算是有了著落,蘇嬋便又想著外面的事兒。
倒是那位顏栓子讓她有些意外,當日只知道這個顏青雲是個猛將。
沒想到他也有耳目的作用,這專業跨的也未免太大了些。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排他,最後索性先放著,慢慢觀察再說。
中間她幾次動了要去前線看齊王的念頭,可每一次都忍住了。
她是內宅的人,便是嫡妻也是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現如今她最好的便是守在這個新城,把王府料理的井井有條。
她也便耐著性子的在王府裡管事。
這麼過了幾日,倒是與庸關的書信又到了。
雖然知道王爺會有書信過來,但是他每次都寫的簡單,不過都是些保平安的話罷了。
蘇嬋知道便是戰事兒再緊,他也不會說什麼的。
果然抖開書信,便見上面的寫的是「一切均安,勿念。」
這話看的蘇嬋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她忙又問香寒:「拿信人的還說了什麼,王爺有沒有帶話給我?」
香寒臉都憋白了,一直貼身伺候著王妃,怎麼會不知道王妃一直擔心著王爺,一直在惦記著忘記。
現在聽見主子問這話,她都恨不得替王爺對王妃說點什麼,只是拿書信的人別說一個字了,便是半個字都沒有說。
香寒也便囁嚅著。
蘇嬋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小姑娘在為自己擔心呢,她趕緊擺手,寬慰香寒道:「不過是個書信罷了,王爺軍情要緊,能報個平安我便知足了,更何況便是說了什麼,我也幫不到他。」
說完她也便把書信收起來,準備回個什麼。
她練字有段時間了,雖然比不得齊王,可好好寫的話也能拿得出手。
香寒一見這個,趕緊為她拿了紙筆,忙著為她研墨。
蘇嬋也提起筆來,準備回一些溫暖的話給齊王。
只是筆還未落呢,她忽然便煩躁起來。
旁邊伺候的香寒便覺出了什麼,不由的拿眼去看她。
蘇嬋知道香寒在看著自己了,她忙掩飾了下臉上的表情,齊王一不在王府裡,整個王府她便是最大的,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大家都要依著她的臉色行事,她便是心裡再有想法,也要不動聲色的。
可心裡卻怎麼也扭不過來。
哪裡有這樣公文一樣的家信!!
明明自己什麼好聽的話都跟他說了,他便是多寫一句能有什麼?
最後她也不去想什麼含情脈脈的話了,索性依葫蘆畫瓢的也寫了「一切均好,勿念」六個字。
等寫完,等墨跡乾了,她便叫了人送過去。
等送完信,她也沒閒著。
她又想起一些要做的事兒了。
她是真經歷過戰亂的人,很多別人不留意的細節,她卻是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這個時候,她便想起當年齊王攻城時,皇城多少還是抵抗了些的。
這麼一想,她也便效仿著當年的宮闈,把那些留在王府內的太監組織起來,當做王府內的屏障。
這麼做,一則可以讓王府變得規矩起來,二來也可以給那些內侍點活兒幹,省的那些內侍無所事事的反倒生了事端。
這麼又過了一段日子,中間蘇嬋偶爾也能聽到與庸關的消息。
只是大部分還是報喜不報憂。
她也便裝著真的是戰事順利的樣子,私下則讓香寒春曉他們去偷偷打量。
倒是那天她正在暖閣內練字呢。
忽然春曉從外面走了進來,春曉自從進到她屋裡來後,時不時的便會打探出一些消息給她聽。
見春曉臉上帶著一絲小得意,蘇嬋便知道她多半是又打探到了什麼。
果然等春曉走近的時候,便壓低聲音的說道:「王妃,您知道誰從與庸關過來了?奴婢剛從外頭那得了消息,說陸公公回來了,不光回來了,這次陸公公還神神秘秘的找了王府裡的倆個大夫,說是用了膳立刻就走呢。」
蘇嬋原本練字的手便是一頓,春曉原本還有點小得意的。
可一見王妃的臉色都變了,小丫頭嚇的便退了一步,話也不敢說了,忙低著頭,一副做錯事兒的樣子。
蘇嬋卻是緩了緩神,很快的鎮定著自己,按說齊王是不會出事兒的。
可是陸言是伺候齊王的,現在急匆匆的趕回來還找了大夫能是為的什麼?
知道陸言很快便會出發,蘇嬋也來不及細想了,趕緊讓人召了陸言過來。
陸言原本都準備走了,這個時候忽然被召過來,便有些意外,他這次來的快走的也快,為的便是不惹人注意,沒料到蘇王妃耳朵夠靈的,竟然這麼快便知道了消息。
等他過去的時候,蘇嬋破天荒的把他叫到了暖閣內回話。
雖然內侍也會伺候王府中的女眷,可暖閣這種地方卻是很少會去的。
尤其他不是王妃身邊的太監,便是偶爾過來伺候,按規矩也是要避開暖閣這樣的地方的。
此時王妃把他叫到暖閣內,便只有一個原因,這是要讓他做她的自己人,要讓他說老實話!!
陸言便有些意外,沒想到一直不問事兒的王妃,也會這樣的咄咄逼人。
她若是不知道,自己自然沒必要特意說出來,可此時都猜到了,他也不好瞞著王府的當家主母。
等進到暖閣內的時候,陸言便回道:「王妃猜的不錯,奴才是為了王爺回來的,不過王妃請放心,王爺沒有大礙,不過是刀劍無眼被擦傷了,養幾日便會無礙。」
蘇嬋聽後卻是半晌沒出聲,等再出聲的時候,便是吩咐香寒:「香寒你去取一套內侍的衣服過來,我要同陸公公一起去與庸關內看望王爺。」
這話一出,陸言還沒說什麼呢,倒是香寒唬了一跳,趕緊說道:「王妃,這……」
蘇嬋立即板著面孔的的望了香寒一眼:「做妻子的,知道丈夫身上有傷,怎麼還能在府裡安安生生的待著,別耽擱了,快去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