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為了減輕隆錦帝的猜忌,齊王又在京內留了幾日。
蘇嬋也沒過問過他在宮裡都發生了什麼。
她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危險期還未過呢,宮裡那位誰知道會不會忽然又抽起瘋來。
那一位蕭璟之上一世可是做過不少事荒唐事,便是朝中大臣一頭撞死在柱子上,那位蕭璟之都能拍手稱快。
她父親更是因為跟著清流一派過被罰了俸祿,在家休息。
記得當時她母親每日戰戰兢兢的,拜佛求神,只求著一家子平平安安。
更厲害的是淮王自從被人告了謀逆開始。
其實不怪淮王會反。
在那個時候齊王是已經回了賀北,偏居在那樣苦寒的地方,唯有淮王占著富甲天下的呂地,那位小氣的蕭璟之不削他的藩才怪了。
她這樣想著,香寒已經拿了托盤過來,內裡放了幾支朱釵。
不知不覺的守孝期已經過去了,如今是他們夫妻可以圓房的時間。
香寒笑嘻嘻的伺候著她,嘴裡說著:「王妃今日可以把頭髮散開了……這樣好的頭髮……」
香寒說著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越摸越愛,王妃的頭髮,她看了都愛不釋手,怪不得王爺時不時的也會輕撫呢。
等蘇嬋進到寢室呢,便見羅漢床上,她與王爺的枕頭又一次的擺放在了一起。
王爺也收拾妥當過來了。
蘇嬋忽然的不好意思了,忙低頭走過去,像以前一樣為他寬衣解帶。
他望著她披在肩上的長發,手指輕輕繞起一縷,微微俯身,把那一縷青絲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
等從京城再回到山裡守陵的時候,山裡的景色變化很大。
山間到處都是綠蔭。
那些抽芽的草,河邊的垂柳,都發了綠意。
便連常青的松柏都不一樣了。
齊王從京城回來後變化並不大。
每日反倒王妃在山林間游玩,如神仙眷侶一般。
那日賀北來了消息,陸言過去的時候,正逢宮裡的茶賞了下來,這是太皇太後為了安撫齊王特意賜下來的碧銀。
陸言進到書房時,便見齊王正在太師椅內坐著,旁邊的窗子開的很大。
齊王正在望著山間的秀麗景色。
最近幾日王爺市時常會陪著王妃在山裡散心。
瞧得出王爺是真喜歡王妃,最近片刻不離的帶著。
若不是有幾件賀北的事兒需要處理,只怕王爺還在樂不思蜀。
前次入宮,隆錦帝以賀北的事責難王爺。
雖然險險避開了,可如今看著王爺如此清雅悠閒,陸言心裡都有些著急了。
待進去,陸言也不敢多言,忙從小太監手裡結果茶壺茶碗,他低首忙著沏這碧銀。
這茶葉嬌貴,受不的太燙的水,可若火候不到又沏不出茶香。
這種茶葉都是從千年的老茶樹上采下來的,味道醇厚清苦。
泡好了茶,陸言端著白茶杯,小心的捧著放到幾案上。
隨後垂首在旁候著。
一時間室內靜悄悄的,反倒書信的聲音越發顯得明顯了。
旁邊香爐內升起一縷青煙。
這是蜀地獻上來的水沉香所制,那青煙都是低低的,在靜謐的空間變幻著。
齊王待把那幾件事情料理完,才慢慢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淡淡問道:「王妃怎麼會托呂府的人找你弟弟?」
陸言聞言整個人都驚到了,本以為這樣小的一件事可以瞞住王爺的,沒料到王爺竟然是知道了!!
他很快跪在地上,俯首道:「王爺恕罪,是奴才求了王妃,知道王妃有親戚在呂地,想著奴才弟弟興許也在那,才求著王妃……」
齊王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室內的青煙還未散去,不斷的從香爐內冒出來,帶著特有的香味……
陸言整個人都都僵在了地上,他臉慘白慘白的。
齊王收回目光,淡淡說道:「你的功勞本王都記得,最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人本王已經給你找到了,正好你去呂地見見他,順便也把你的心收一收,下面還有要事等你做,退下吧。」
陸言忙點頭應著,待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他身上汗淋淋的。
他身邊的小太監納悶的很,也沒見日頭有多高,怎麼陸總管會熱成這樣,小太監忙抽出帕子來,正要巴結的為陸總管擦汗。
陸言已經接了過去,顧不得許多的擦了擦額頭的汗。
倒是正在游廊內走著呢,遠遠的便看到一個穿著月牙白的女子正款款走了過來。
蘇嬋剛從院子裡折了一枝桃花,穿過穿堂屋,怕日頭曬到,剛從旁邊的抄手游廊過去,便看見了迎面走來的陸言。
自從他救過自己一次後,她對他態度便好了很多,這個時候碰見了,蘇嬋便笑了笑,開口問道:「今兒天氣不錯,陸總管這是去哪?」
陸言不知為何,躬身也不說話,只避讓到一側。
蘇嬋心裡納悶,最近幾日難得兩人緩了緩,怎麼好好的他又這樣了?
不過她也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她也不往心裡去,只拿著桃花往王爺那走去。
待進了書房的時候,便見裡面窗明幾淨的。
齊王正在看著一本書看呢。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原本要嚇他一下的,可剛走近,他已經抬起頭來,笑著拉過了她的手。
她抿嘴一笑,忙把手裡的桃花插到一邊的花瓶內,笑著與他坐在一起。
見幾案上鋪著宣紙筆墨,蘇嬋便問他:「王爺,這是要練字?」
齊王淺笑了下,倒是握起了她的手,讓她提起筆來。
蘇嬋楞了下才明白,他這是要教自己習字啊。
她也便隨著他的手寫著。
只是剛寫了一個字,他便停了下來,輕聲問她:「你自己運筆握給我看?」
蘇嬋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小學的時候練過鋼筆字的,當時還練的更好,還得過書法比賽的銀獎。
只是改了毛筆後,她沒有耐性,又覺著自己已經認識字了,又不是睜眼瞎子,便也沒有用心學。
此時被他這樣問了,她才趕緊收斂了輕慢的心,認真的描摹起來。
她原本便寫的一手好字,只是懶得去作罷了,此時坐的端端正正的,寫出來的字跡終於是有了幾分樣子。
只是骨架還是顯得硬。
齊王輕輕的握著她的手,教給她:「來……這樣,女子用筆要輕柔,這字最是飄逸,你沒事的時候多練練。」
蘇嬋抬眸看向他:「王爺是覺著蘇嬋的字不夠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她學了太久的體育,便是再努力裝溫順,骨子裡也是硬邦邦的。
她這樣低眉斂目的問著,卻是不期然的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孔。
他的睫毛長長的。
她也說不上他哪裡好,他話不多,平時表情也不多,可她就是喜歡他的那雙眼睛。
深深的,一眼望不到底。
也很喜歡他看著自己的樣子。
她在看他的時候,下意識的筆頓了下,一滴墨珠很快掉在新展開的宣紙上,墨點暈開來……好好的一張上好宣紙算是廢了……
蘇嬋輕抿了下嘴,正要重新換一張新的。
他卻握住了她的手,蘇嬋有些納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她只是順著他的手去轉筆,幸好兩人很有默契。
很快的在幾筆勾畫下,墨點被連在了一起,等出來雛形後,蘇嬋近乎忘記了呼吸。
她仔細的看了看,隨後笑了,沒想到他的畫工也如此的好。
能把她的那一滴墨化成這樣的一幅畫。
那魚栩栩如生的,她的那點墨汁正是魚尾,此時一看那魚尾倒好像點睛之筆一般,趁著整個魚說不出的靈動輕巧。
她淺淺笑道:「沒想到王爺也會畫這樣的畫。」
她像是想起什麼,忙從身上拿了一個香囊出來。
那是一個剛剛縫制好的香囊,她手工不好,可重在用心,之前她編的那麼不好的如意結他都隨身帶著,這個時候她把象模象樣的香囊拿了出來,低首親自為他戴上。
香囊內的那些花都是早幾日天氣好的時候曬出來的。
她正做著呢,倒是聽齊王問了她一句:「你外婆呂家如此風雅,你當日在呂府沒有學些什麼?」
蘇嬋不知道他怎麼會問到呂家。
倒是抬頭的時候,她瞟見了一旁的茶杯。
見裡面是綠綠的豎著的碧銀,知道這茶葉只有他們呂家會獻到宮內。
她也便笑道:「王爺您別忘了,我父親可是武將,哪裡風雅的起來,不過說到風雅兩字,我外婆家倒是滿室墨香。」
她是很喜歡她外婆家的,當初他們蘇家完了後,多少人落井下石。
呂家也收了牽連,被抹去了皇商,可呂家的人也沒有因此如何她,反倒是她表哥特意拿了大把的銀子到京城內活動,為的便是能把她從宮裡弄出去。
她當初在宮裡險些支撐不住,還是她表哥呂煙柳在外面打點,才讓她在宮裡終於好過了些,也終於是熬過了最難的那段日子。
到最後她也跟認命一般,只盼著天下大赦,自己也能跟著從宮裡出去,卻沒想到陸言從中作梗,把她從宮裡討了回去。
猶記得她表哥呂煙柳備了厚禮過來,卻陸言奚落一番趕了出去。
想起那些往事,蘇嬋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齊王看在眼裡,淡淡的把筆放在筆洗內,隨後攬住她,讓她倚在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