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教妖怪學常識

帶一個嬰兒有多辛苦?喬稚不太清楚,但教導學齡前兒童是件多吃力的事,她已有切身的體會,特別是在這個學齡前兒童長得比她還高的情況下。

之前她只教了他一些電器的使用,卻忽略了對這只妖怪日常行為準則的培訓。經過光屁股事件、電風扇事件還有前幾天的大象內褲門事件(喬妹沒那變態,也沒那惡趣味,那條內褲是店家贈送的情趣小物),喬稚覺得是時候花點時間給這只妖怪灌輸點基本生活守則了。

而且就在前天,失蹤了許久的喬繭終於打來了電話。喬繭很興奮地說會在那個村落多呆一陣子,「真是可惜啊姐,要是你也能來就好了,這裡真是人間仙境!」喬稚心想著哪有到處是妖怪的仙境,可又不敢說出來,生怕給妹妹增加心理負擔。有時候,不知道也是種幸福。

可,喬繭卻突然壓低聲音,說:「姐,我好像戀愛了。」

戀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非法禁錮了還能談戀愛?妹子你是有多抓緊時間享受生命啊!喬稚將咆哮咬嚼在嘴裡,一口一口吞下去:「戀愛可以。但是不要愛上什麼奇怪的東西。」喬繭在電話那頭笑嘻嘻地:「姐,你最近說話好風趣哦。你也得多多抓緊,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哎,信號又弱了,我先掛了。」

喬稚拿著手機,心裡有些空落落地。可是終於能確定自己親人的安然無恙,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看來那個松與將軍確實如晏玳說的,是個外厲內荏的貨色。

但只要他能保證喬繭的安全,她也可以兌付自己的承諾。

在對方來之前,照顧好晏玳。

「衣服,不管是在家裡還在在外面,必須穿衣服!」她敲了敲白板,「在家穿家居服,在外穿正裝或是休閒裝。還有一年四季的衣服都不一樣的,天熱穿少,天冷穿多。不像你以前在山裡,一身毛皮四季無憂,懂不?」

晏玳在小筆記本上認真地記下。

「還有,在外面一旦吃什麼拿什麼都是要給錢的。不能隨便拿隨便吃,也不能跟著陌生人走。」看著他那張臉,她特別強調道:「不管是看起來很正太的少年,還是很正氣的男人,甚至於看著很和藹的老伯,你都不能隨便跟著走,給多少錢也不能跟。知道不?」

晏玳想了想,問道:「為什麼他們會給我錢?」

喬稚語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那長歪的心思,好在他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而是繼續低頭記筆記。看著他勤奮認真的模樣,她還是挺滿意的。喝了口水潤喉嚨後,她說:「等下哪個週末我有空,我帶你出去走一圈。」

他驀地抬起頭來,眼睛發亮:「真的?」

她點點頭:「這只能算是社會實踐,不代表著允許你可以不經我同意隨便出去。你這樣傻不愣登的,出去正好給人騙。」

被她說傻,他一點也不惱,還好脾氣地笑笑。雖然有好幾次被他氣得吐血,可她真不能否認他有一張好皮相。他這麼愛笑,脾氣又好,再有點常識,絕對很受歡迎。

只可惜,不是人……

等到天徹底地黑下來後,他才敢去陽台收衣服。此時已經近夏末,夜風不再帶著令人煩躁的灼熱感,而是清涼舒爽。對面樓的住戶,也有在陽台支了張小桌子一家人圍著談笑飲茶,與他身後的孤寂清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她第四天不在家裡吃飯了,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還喝了不少的酒,是被一個陌生男人送回來的。他趴在陽台等她的時候看到了,那男人比她高一個肩膀,低著頭看不清臉。可她卻是仰起頭來笑,月光下白生生的牙齒,耀眼刺目。

他覺得難受。

雖然不諳世事,可卻隱約地知道她這幾個晚上都出去做什麼。沉重的失落感與沮喪襲來,但男歡女愛是萬物生靈必定遵循的自然法則,無可違抗。更何況憑他現在的地位和處境,根本沒有立場去干涉。

他只能自己難受。

他在陽台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記起來自己還沒吃東西。她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所以這幾頓午餐晚餐他都是用麵包麥片對付過去的。填飽肚子正在洗碗的時候聽見門口有動靜,他顧不得擦手,趕緊跑去給她開門。

「回來了。」

「嗯。」

看她的樣子,似乎心情很好。他沒話找話:「今晚挺涼快的。」她脫下鞋子遞給他:「夏天快過去了。」他順手放進鞋架,附和道:「是啊,蟬聲也幾乎沒有了。」

「大概是叫累了,回去喝水睡覺了。」她打了個呵欠,「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罕有的關心與和藹態度讓他受寵若驚,心想著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因為感情順利所以心情愉悅。若是後者,那這樣的關懷委實讓他如鯁在喉。

她今晚心情確實很好,經由王一一拉線而搭上的那個車行經理還挺有發展前途的,彼此印象都不錯,也聊得來。良好的互動與可持續發展前景讓她心情舒暢,看什麼都順眼,就連平常看著呆頭呆腦的妖怪都可愛了幾分。話也多了,也有些不著邊際起來。

「說起蟬,就是知了啊。小時候住家屬院,裡面樹多啊。我爬上樹去逮,喬繭在下面接。用玻璃瓶或是紙盒子裝起來帶回家。在裡面放上半塊瓜皮,可以養上幾天。對了,有一次我抓了只很大的知了,結果剛下樹就被隔壁院的小霸王搶了,我想搶回來不成,就打了起來。那仗打得可厲害了,我頭髮差點沒被揪了一半掉,不過也沒便宜那小子嘿嘿。我撕了他的衣服,扒了他半條褲子,還把他臉抓花了。後來他是哭著跑回家的,嘿嘿嘿……不過後來我也被我爸打得很慘啊。」她盤腿坐在沙發上,雙眼迷離地回憶著過往,因酒精而微紅的臉頰被幸福的記憶熏染,慢慢深了顏色,「一晃都十多年了,時過境遷,滄海桑田吶。」

「你很喜歡知了?」

「小孩子嘛,就喜歡吵吵鬧鬧或是漂漂亮亮的東西,」她隨手抓了個抱枕梏在懷裡,「而且以前也沒什麼玩具,只能自己搗騰點玩藝兒出來玩。上幼兒園的時候家裡還餵了幾隻兔子,小小的可愛死了。每天我都抱抱,有一次還偷偷著抱進被窩睡覺。結果這小傢伙在裡面放了個屁,臭死了。」可能是真喝多了些,也可能是很久沒有和人這樣暢談,她的情緒越來越亢奮,說得內容也從開始的五花八門到後面的顛三倒四。最後竟然就這麼歪倒在沙發上,睡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卻是在床上,床頭的座鐘顯示的時間是六點半。頭還有些昏沉,她坐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出去找水喝的時候發現沙發上只有疊得整齊的毛巾毯,卻沒見晏玳的人影。

陽台、廚房,甚至衛生間都找了一圈,依然沒看到他。正在她懷疑他是不是變回高帥富玩躲貓貓之際,門口有了動靜。

他回來了。

「你去哪兒了?」她捧著水杯,倚在牆邊問道,「我不是告訴你說,沒有我的允許不要出去嗎?」

她略帶責備的口氣沒有澆熄他臉上的盈盈笑意,他如同一個急於與人分享心愛好物的孩子一般來到她跟前。雙手合在一起攏成一個籠子,就這麼捧到她眼前。

「送給你的。」

「什麼東西?」

手指間小心翼翼地開了條縫隙,她湊過去眯起眼睛,說:「再打開點兒,我看不見。」

他依言將手縫鬆得更大些。

「這是……」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金龜子?」

「昨天晚上,你說想要金龜婿,」他嘴角漩著小渦,目光璨亮盈然,「我以前從沒聽說過,可想來應該和它差不多。」

金龜子趴在他掌間,收起翅膀後的身體像顆鍍著鎏色的彈珠球,大概是早起出來運動時被他逮到的,此時金龜子正鼓著一雙不太好看的眼珠子瞪她。

「喜歡嗎?」他語氣裡難掩興奮,迫切想到得到她肯定的答覆。

她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猛喝了口水,喝得太快幾乎嗆到。耳朵像是被火舔過,灼灼發燙。

「喜歡嗎?」他固執地追問。

她從鼻間悶悶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可這樣顯然不能讓他滿意,他還是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呆子。」她轉過身去,輕聲低喃道,「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