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個月過去,吳所畏的新廠已經建好,並開始批量生產。
因為公司規模的不斷壯大,效益的不斷提高,在業界的口碑越來越好,專場招聘會上吸引了不少高材生前來應聘。
其中一個叫林彥睿的小夥頗得吳所畏賞識,人長得挺精幹,做事也是乾脆利索,最主要是兩個人很談得來。平時在公司充當總經理助理的角色,幫吳所畏處理一些瑣碎又沉重的任務,偶爾還會給他當司機。
林彥睿對吳所畏甚是崇拜,因為兩個人是一個太學畢業的,又是同一級。現在吳所畏已經有了自個兒的公司,林彥睿還在苦苦奮鬥著。
「吳總,你去我家吃個飯吧,我總和我媽提你,她特別想見你。」
吳所畏挺客氣,「那多不好意思。」
林彥睿一瞧吳所畏這表情,暗覺有戲,趕忙說道,「那就今兒吧,我給我媽打個電話,讓她現在就去買菜。」
「先別打呢!」吳所畏掏出手機,「我先看看有沒有別的安排。」
他所謂的別的安排,就是預先備案,免得某個身若猛虎,心若針尖,幹著真爺們兒的勾當,操著老娘們兒閒心的池公子突然闖入民宅,再把人家老太太嚇出個好歹來。
結果,他這電話還沒撥過去,池騁那邊的電話倒先撥過來了。
「今晚單位有飯局,我得和領導打個卯再出來,晚點兒去接你。」
吳所畏一聽樂了,「你好好陪領導喝喝吧,到時候我去接你。」
說完,俐落地掛掉電話,朝林彥睿打了個OK的手勢。
晚上下班,林彥睿開車,帶著吳所畏去了他們家。
「吳總,我們家條件挺差的,就是幾間小平房,你可別嫌棄。」
「這是哪的話?」吳所畏對著反光鏡豎了豎領帶,輕描淡寫地說,「我家也是幾間小平房,到現在還沒買上新樓房。」
林彥睿一驚,「不可能吧?你那麼有錢,連房都沒買?」
「哎,現在隨隨便便一套位置好,空間大的新房都要一千多萬。前陣子剛有點兒富餘就拿來蓋新廠了,現在又引進設備,上一批貸款也要到期了,哪不用錢啊?」
吳所畏就沒說,他那小金庫也用錢,時時刻刻懷揣著一顆攢錢娶媳婦的農家夢。
林彥睿點點頭,「也對啊,我總以為你的公司創辦有些年頭兒了,現在想想還不到一年。其實發展成這樣,已經相當不簡單了。」
吳所畏又臭美地伸出手指瞧了瞧,指甲修剪得很整齊。
「而且我買房也不知道給誰住,我媽住不慣,每次在我大姐那住不了一個禮拜就跑回來,覺得憋得慌,不如平房痛快。而且她還以為我在國企上班,我要說買房了,她肯定以為我是貸款買的,得為了房貸睡不著覺。」
林彥睿相當詫異,「你媽不知道你開公司?」
「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吳所畏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她那個年代的人太死板,總覺得踏踏實實上班才有保障。生意做得再大,也有可能一夜破產,她忒能操心了,我不敢告訴她。」
「我媽也那樣。」林彥睿說,「她現在還埋怨我把國企的工作辭了,其實像我這種無關係戶,在效益不好的國企熬了三年,工資不到兩千,還沒我媽擺攤掙得多,可她就覺得那才叫正經事。」
吳所畏但笑不語。
汽車開進一個小胡同,真如林彥睿所形容的那樣,他家的務件確實不太好。而且院子很亂,到處擺放著雜物也來不及收拾。門口停著一輛餐車,上面放著小爐子和鍋碗瓢盆,一看就是林媽出攤用的。
吳所畏瞬間想起自個兒當小販的那段日子。
聽到門口有動靜,林媽穿著油污汙的罩衣走了出來,見到吳所畏先是一愣,感覺有點兒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阿姨好。」吳所畏先開口。
林媽放下審視的目光,笑著朝吳所畏說:「你好你好,快進屋坐。」
吃飯的時候,林媽還一個勁地盯著吳所畏看,後來被林彥睿發現,立即損了他媽一下,「您老盯著人家看幹什麼?」
林媽說:「我老覺得我見過他。」
「您去哪見他啊?人家公司在CBD,您在西城區擺攤賣早點,壓根碰不上。」
吳所畏卻張口說道:「是,我記得您。」
林彥睿一驚。
吳所畏淡淡地提醒林媽,「您還記得麼?以前我和您一起出攤賣過早點,因為我去的早,佔了您的攤位,您當時還挺生氣的。」
林媽一瞬間想起來了,當即露出驚愕的表情。
「你……你是那個小夥子?」
吳所畏笑著點點頭。
林媽簡真不敢置信,他兒子每每提起都難掩崇拜之意的頂頭上司,竟然是她當初最不齒的小販。那會兒吳所畏一度成為她的話茬子,逢人便提,每次提起來都要和他兒子做對比,唏噓現在不讀書就是沒出路。
有一番話,林媽現在想起來,老臉都不知道往哪擱了。
「好好一個小夥子,幹點兒什麼不好?非得來這賣粥……還是唸書好,我兒子本科畢業,現在在國企上班,見天兒坐在辦公室,哪會受這份罪?要我說,就是天生的窮命……」
結果,擺攤的出息了,他兒子在國企混不出頭,還是這窮命的人賞了一口飯。
吳所畏倒是不記仇,特客氣地給林媽夾了一塊肉。
「來,阿姨,您也多吃點。」
這一塊肉,林媽難以下嚥。
酒足板飽後,吳所畏從林彥睿的家裡出來,心情特別爽朗,不光是在「老同事」面前揚眉吐氣了一把,更重要的是審視過去發現了自己的成長。
經過這一年的轉變,他遇事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必浮氣躁了,再大的難題都可以從容面對。生活向著積極的方向前進,每一天都是充足美好的。
開到酒店門口,看看情侶表,七點多一點兒。
池騁打電話說了,他最晚八點鐘出來。
於是,吳所畏很自然地把錶針調到了八點鐘。
他這邊一調,池騁那邊也跟著調了。
這頓板說是單位的板局,其實就像一場家宴,因為李之靈邀請池騁去家裡吃飯遭到拒絕,於是就想了這麼個法子。央求他爸設了一個飯局,又叫來幾個領導當擺設,這才把池大公子給請動了。
池騁酒喝到一半,習慣性地看表,已經八點了。
當即起身告別,「李局,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李之靈還沒和池騁說上幾句話,沒把他灌醉,哪捨得放他走?
「這麼快啊?!我還有話沒和你說呢。」
池騁淡淡回道,「改日吧。」
李之靈拽了拽老爸的袖子,讓他幫忙把人扣下。
結果,李局長的嘴剛張開,池騁的腳就邁到門外了,沒給他留一點兒施展父愛的空間。
李之靈不死心,又追出門外。
池騁已經走出酒店門口,正在下臺階,突然一股重力襲背。要不是池騁腳步紮得穩,就讓李之靈從臺階上撞下去了。
李之靈尷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喘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對不起,跑得太猛了。」
池騁沒說什麼,繼續往臺階下走。
李之靈又跟了下去,生硬地開著玩笑。
「你走得可真快。」
池騁在距離吳所畏的車不足兩米的地方站定,問李之靈,「你還有事麼?」
李之靈搖搖頭,努力笑得甜美一點兒。
「沒事,就是出來送送你。」
「那就送到這吧,接我的車已經來了。」
池騁上了車,李之靈還不進去,站在不遠處朝車裡的池騁招手,從吳所畏調頭轉彎到開走,李之靈的手一直沒放下來。
雖然李之靈長相普通,吳所畏只見過她一面,但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兩個月前,用相貌安撫我情緒的那個女人麼?
故意朝池騁問:「那小姑娘是誰啊?長得那麼慫還敢出來送你,心理素質不錯啊!」
池騁說,「李局長的女兒。」
吳所畏心裡翻江倒海,臉上卻一派從容,沒再多問一句。
池騁反倒問吳所畏,「加個班的工夫還把頭髮修了?」
吳所畏心裡一緊,「你的眼神能不能別這麼好使,我就是發現兩個鬢角沒不一樣長,動了兩剪子而已,攏共不到十根頭髮!」
「結果那十根頭髮還都掉脖頸子裡了,對吧?」池騁問。
吳所畏聳了聳肩,怪不得剛才一直覺得紮,原來沒抖落乾淨。
「幫我吹吹。」吳所畏說。
結果,池騁吹一口,吳所畏躲一下,池騁吹一口,吳所畏躲一下。
池騁無奈之下只好按住吳所畏的脖子,用粗糙的大手,將黏在上面的小碎茬兒一根一根捏了下來。
晚上親熱的時候,吳所畏偷偷把表調到準確時間。
只有這個時候調時間,才不會被池騁發現,因為他一看表,就會高興得忘乎所以。
「剛這個點兒啊?那咱再來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