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池騁上了電梯,隔壁辦公室的小張跟著擠了進來。
電梯裡只有他們倆人,小張沒話找話說。
「今兒是禮拜四啊,吳所畏又該來接你了吧?」
池騁沒搭理他這茬兒,一臉漠然地走出電梯。
站在單位大樓門口,池騁想著晚上去哪吃飯,又一個同事走過來和他搭訕,「池老大,等吳總經理呢吧?」
池騁掃了他一眼,那個同事灰溜溜地顛了。
車一路開到社區門口,池騁打算就近買點兒酒菜上去,經過一家熟食店,老闆娘正巧站在外面抖圍裙,瞧見池騁,笑著和他寒暄。
「下班了?進來瞧瞧,有剛出鍋的醬驢肉。」
池騁走了進去,朝櫥窗裡面看了兩眼,有吳所畏最愛吃的鹵鴨翅。
老闆娘看到池騁盯著鹵鴨翅,就問:「來點兒麼?」
池騁隨意點了下頭。
「來多少?」老闆娘問。
池騁說:「您自個看著麼吧。」
老闆娘一邊裝鴨翅一邊說:「你和小吳買東西就是不一樣,這要是小吳買啊,他可不說隨便麼。他得說:給我來九個,多一個都不成。要是份量超了,他准不吭聲;要是份量不足,他絕對得搭點兒東西,眼瞅著秤上的數字跳過去才掏錢。」
老闆也走過來貧了兩句。
「小吳這個人特逗,買什麼都買九個,我問他你怎麼不買十個?他說我們倆一個人四個,買十個分不開。我說買十個分不開?買九個就能分開了?一個人四個那不是八個麼?然後他就偷偷跟我說,您把那個最大的給我抹上辣醬,哈哈哈………」
老闆娘也跟著笑,「是啊,我找錢的工夫他就能把那個鴨翅啃完了,出門還告訴我,要是那個大高個兒的小夥子來,別說我在這偷吃一個。」
老闆接了句,「尤其不能說吃了辣醬。」
「對對對。」
「哈哈哈………」
兩口子肆無忌憚地跟池騁逗悶子,誰都沒注意他的臉色不正常。
臨走前,老闆娘還朝池騁問了句。
「有日子沒瞧見小吳了,他是不是搬走了?」
池騁嗯了一聲。
「哎………我說的呢,以前沒事就來這打個卯,這麼久不來我還怪想他的。上回他說想吃糯米藕,結果賣完了,我讓他明天再來,結果打那之後一直沒瞧見他………」
老闆娘還在顧自嘮叨著,池騁已經從門口出去了。
以前吳所畏在的時候,池騁偶爾還會買點兒原料,倆人在家瞎鼓搗,你洗個菜我活塊兒面,甭管做成什麼樣都吃得特帶勁。現在就他一人了,廚房進都懶得進,吳所畏走之前買的土豆還在籃子裡扔著,冬天不容易爛,卻也蔫了。
有些人,他偶爾出個門或者「回娘家」,你對他的那種想是痛並快樂著,等他真的走了,那種心裡落空的滋味就再無半點兒幸福可言了。
「吳所畏」這任字在池騁心裡就是一塊雷區,即便自個踩進去了,也會照炸不誤。
他走得太乾脆了,就留了滿滿一書架的糖人兒。
幾百條蛇活靈活現地待在那,有仰著小腦袋的,有翹著小尾巴的,形態各異。不知道他是怎麼把每條蛇的顏色區分開的,又是怎麼把那幾百條蛇一個不落都記在心裡的。
池騁吃過飯去洗澡,打開衣櫃,吳所畏給他買的羊絨褲還疊放在那裡。
以前不穿,是捨不得穿;現在不穿,是不想穿。
吳所畏什麼都沒帶走,就把去年池騁穿過的那條羊絨褲帶走了。
種種跡象表明,吳所畏的離開是刻意為之,不是池騁的決絕。
正因為這一點,池騁再也找不到理由給他開脫。
郭城宇正在打桌球,李旺趴在他耳邊說:「姜小帥來了。」
一桿子下去,球「咣當」一聲入了洞。
郭城宇把球杆扔給李旺,大步朝外走去,起初還是笑吟吟的,到了門口,相當利索地把笑容收起,神色冷峻地走了出去。
要說他也夠有耐性的,自打他和池騁的事被吳所畏澄清,他仗著一個無辜之身,愣是一個月沒聯繫姜小帥。
用他的心理活動來說,就是我被你誤會了,現在你明白怎麼回事了,也該主動來我這意思一下吧?
結果姜小帥還真送上門了,郭城宇能不借這個機會拿住他麼?
所以見到姜小帥,郭城宇第一句話就是:
「幹嘛來了?」
姜小帥笑著說:「不幹嘛,瞧瞧你。」
郭城宇臉繃得挺硬,其實早就被姜小帥這個笑容迷成一灘水了。
心裡想著:瞧你這個小騷樣兒,真想把你銬床上,甩開膀子使勁操。
嘴上卻說:「瞧我幹嘛?」
「這麼久沒見了,看看你還活著沒。」姜小帥嘴不饒人。
郭城宇手抵著門框,帶刺兒的目光戳向姜小帥的臉。
「以前被人那麼冤枉,我都活得好好的,現在真相大白了,我這日子過得更勁兒勁兒的了。」
姜小帥心裡直罵:草,不就從一團亂麻裡擇出來了麼?又不是多長了一截JB,至於這麼得瑟麼?要不是蛋把你丫拽著,你都要飛上天了吧?
想是這麼想,姜小帥還是給郭城宇留了點兒面子。
「過去的事既往不咎,咱進去聊聊。」說完拽著郭城宇往裡走。
郭城宇一把拽住姜小帥,語氣還是那麼無賴。
「誰跟你既往不咎啊?誰要跟你聊啊?你不是說我和池騁有一腿麼?去去去………回去吧,甭跟我這耽誤工夫了,我內心骯髒,配不上你這朵白蓮花。」
姜小帥不管那個,悶頭就往裡擠。
郭城宇心裡那叫一個美啊,嘴裡還不依不饒的。
「誰讓你進去的?嘿,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皮沒臉啊?我量量你的臉皮都多厚,都夠做一頓餃子餡兒了吧?我告訴你哈姜小帥,還真讓你說著了,我和池騁就是有一腿,我倆眉來眼去好幾年了。以前你沒說的時候我還不覺得,現在你一說,我發現了,我還真挺稀罕池騁。」
「得得得………你啊,趕緊走吧,當什麼電燈泡啊?趕緊給池騁騰地兒聽見麼?」
姜小帥黑著臉瞪著郭城宇。
郭城宇在他臉上捏一把。
「你這麼瞪著我幹什麼?我跟你說啊,話是你挑明的,現在你後悔也晚了,我的心裡只有池騁,你自個躲被窩哭去吧。」
姜小帥終於怒駡出口,「郭城宇,你丫別太過分。」
「我怎麼過分了?我說得都是實話啊!」
倆人鬧得正歡,突然一個聲音闖了進來。
「我可以證明。」
郭城宇身形一凜。
池騁穩步從後面走來,一把勾住郭城宇的脖子,虎目睥睨著姜小帥。
「郭子是我的,你就別在這礙事了。」
「我說………」郭城宇壓低聲音問:「你咋真來了?」
「你這叫什麼話?」池騁氣定神閒地說:「我連被子傢俱都帶來了,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
郭城宇陰著臉說:「你丫別演得太過,我家這口子小皮臉兒,禁不住詐唬。」
「誰跟你演呢?」
池騁剛說完,就朝郭城宇身後喊了聲,「抬到六層郭城宇那個屋,找個人跟著,別送錯了。」
郭城宇扭頭一瞧,好麼!被子褥子毯子,衣櫃鞋櫃書櫃………真全乎!
「不是,你來真格的啊?」
這邊還沒問出個結果,那邊姜小帥就扭頭往外走了。
郭城宇剛要追上去,就被池騁有力的胳膊肘勾了回來,強行拖著他朝反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說:「甭慣他那臭毛病。」
郭城宇氣不忿,「誰慣著啊?我有你能慣?」
池騁的大手硬是把郭城宇堅硬的後腦勺轉了過來,強迫他看著自個。
「我,池騁,你發小,讓你陪我單獨聊聊,不夠格麼?」
郭城宇肩膀鬆了下來,使勁在池騁胸口砸了一拳。
「你丫真會挑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這個時候。」
說完,哥倆勾肩搭背地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