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郭城宇家裡出來,池騁開車帶著吳所畏回父母家。
自上車之後,吳所畏就一言不發,冷淡淡的目光看著窗外,和剛才與眾人說笑打鬧的模樣判若兩人。
「怎麼了?」池騁邊開車邊問,「不想見我爸媽?」
吳所畏不吭聲。
池騁一手控制著方向盤,另一隻大手伸到吳所畏的額頭和臉頰上,邊撫邊問:「睡得太久,身體不舒服?」
吳所畏依舊不發一言。
「那是前晚操得太狠?」
吳所畏一把甩開池騁的手,臉色更加暗沉了。
前面的路段車開始變多,池騁為了專心致志開車,便沒再繼續開口詢問。吳所畏一個人繃著臉,默默地坐了好一陣。直到汽車開進居民區,路上變得消停了,吳所畏才幽幽地冒出兩個字。
「前夫……」
池騁神色一滯,冷銳的雙目掃向副駕駛位置上秋後算帳的大寶同志,沉聲說道:「鬧著玩的話你也往心裡去?」
「有你那麼鬧著玩的麼?」吳所畏倒豎雙眉。
池騁沉默了一陣,把車停靠在路邊。
然後,有力的手臂狠狠鉗住吳所畏的脖梗,一把將其摟過來,狠狠在腦門上咬了一口,佯怒著語氣說:「不許跟我犯小心眼兒。」
吳所畏使勁在池騁手臂底下掙紮,語氣裡透著一股狠勁兒。
「我就犯了怎麼著?就是不樂意聽!」
池騁在吳所畏屁股上打了一下,說:「剛才是誰說的?不能像汪碩似的,還想多和我好幾年……」
吳所畏使勁掰扯池騁的手腕,掙脫開他的壓制,然後身體探到池騁面前,淩厲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
「就算我像汪碩似的又怎麼樣?你捨得六年不見我麼?」
一句刺到池騁心口窩,別說六年了,六天他都受不了。
吳所畏見池騁沒說話,劈哩啪啦的快拳連環掃向池騁的褲襠。
池騁連忙止住吳所畏這種「自掘墳墓」的暴行,嘴角噙著笑說:「你把這打壞了以後誰伺候你?換個地兒打。」
吳所畏便揚起手,示意性的在池騁臉頰上掃了N多巴掌。然後一咬牙,兩隻狼爪勾住池騁的嘴角,狠狠往兩側拽。
池騁由著吳所畏鬧了一陣,才把他的手腕扼住,輕咬著他的指尖說:「你要是不樂意聽,下次就不說了。」
吳所畏心裡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或者說一開始就沒真生氣。只不過在池騁事發後再次去他家,心裡沒底,才找個理由轉移注意力。
「你說……我去了你家,你爸媽會不會把我轟出來?」
池騁說:「他們有什麼理由轟你?」
吳所畏出發前也曾這麼想過,但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池騁這麼一說,吳所畏心裡立刻就踏實了。
……
「什麼?是你臨走前把你弟給告了?」
鐘文玉正在收拾房間,就聽到池遠端一陣怒喝。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竟然舉報你親弟弟?!你知道這事給他和咱家造成多大的惡劣影響麼?你這是要活活氣死我啊!」
鐘文玉趕緊邁著小碎步跑到池遠端面前,輕聲問:「怎麼了?」
池遠端擺擺手,示意鐘文玉暫時不要說話。
池佳麗在手機那頭輕描淡寫地說:「不是您給我支的招兒麼?」
「我什麼時候支招兒讓你把池騁弄進去了?」
「您第三條就是這麼寫的,說吳所畏摳門兒。那我就按照您的旨意辦事了,舉報池騁,讓他暫時進去。既然吳所畏摳門兒,他肯定不願意拿錢撈池騁,而且他公司受到波及,他肯定會保錢跑路的。」
池遠端一個勁地喘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池佳麗靜默了片刻,試探性地問:「難不成他沒跑路?他真肯為池騁出錢了?哎呦……我說爹啊!你咋寫得沒一條准的呢?這可就別賴我了!」
「你就不能想個別的轍麼?」池遠端怒問。
池佳麗理直氣壯地回道:「哪招兒能像這招兒這麼好使,把他的錢一下掏空啊?」
池遠端臉都紫了,「你把國家法律當兒戲了麼?」
「中國法律不就是兒戲麼?」池佳麗冷言調侃。
池遠端扶著沙發扶手緩緩坐下,心碎了一地。
池佳麗安慰他,「反正又沒定罪,只是調查而已,能給他的仕途帶來多大的影響?您也沒參與這事啊,對您又有什麼影響?」
「如果吳所畏沒有出錢擺平,我就得親自插手!我一插手,以後被這案子牽扯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可他出錢了啊!為了把您兒子儘早撈出來,人家把錢全都掏空了!」
池遠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合著你是拿我給你的對策反將了我一軍?」
「什麼叫反將您一軍啊?」池佳麗假裝聽不懂。
池遠端氣急敗壞地說:「難道不是麼?如果不是你舉報的,這事也就算了,他公司出的事,他拿錢是應該的!可現在是我親閏女舉報的,你幹的好事要讓人家賣房賣車來擺平!你讓我這個當爸的情何以堪?」
「那是他樂意啊!」池佳麗大喇喇地說。
池遠端氣得嗓子都啞了,不住地磨牙點頭。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不是害他,你這是要害我啊!」
「我怎麼害您了?」池佳麗言之鑿鑿,「您什麼損失都沒有,一毛錢沒花,一個面沒露,就把兒子保出來了。他倆違背您的意願搞不正當關係,一個進了看守所,一個家財耗盡,不比您慘了幾百倍?您說說,我怎麼害您了?」
池遠端氣急敗壞地大吼:「以後我想朝他們撂狠話都沒底氣了!這還不算害我麼?」
「那就怨不著我了。」池佳麗幽幽地說,「是您的方針政策制定有誤,還指望能取得什麼好結果?」
池遠端鐵青著臉說不出話來。
池佳麗又說:「還有,是您指使我把池騁弄進去的。不是我自願的,這個責任應該由您來承擔。」
說完,池佳麗把電話掛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鐘文玉在旁邊焦急地問:「怎麼還和閏女扯上關係了?我怎麼聽不懂你們爺倆的對話啊?」
池遠端自言自語道:「不行,我得趕緊把我那本資料找出來,別再讓她拿第四條對付我!」
「什麼資料啊?」鐘文玉追著問。
池遠端回書房找了一通,沒找到那本寶典。又去池佳麗住過的房間找了一通,還是沒找到。
頓時發出錯憾終生的嘆息聲,那可是他花費大半年時間撰寫出來的。別看對付吳所畏沒什麼效果,反過來對付他倒是挺見效的。
「什麼第四條啊?」鐘文玉又問,「第四條到底寫的什麼啊?」
池遠端一拍腿,「我要知道寫的是什麼,我還至於這麼著急麼?」
鐘文玉定定地看了池遠端一會兒,斂足了氣說:「池遠端,你跟我說實話,你和閏女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事到如今,池遠端知道瞞也瞞不住了,只好把實情和鐘文玉講了。
十分鐘後,房間裡傳來鐘文玉抽抽搭搭的低泣聲。
「這麼大個事,你竟然一直都不告訴我?我說他們兩個人怎麼好到那個份上呢!又幫咱救孩子又幫咱撈兒子的,敢情他是瞧上咱兒子了,你說這叫什麼事啊?」
池遠端沉著臉不發一言。
鐘文玉又說:「還有,你怕我著急不讓我知道,倒是趁早把這事解決了啊!現在可好,他那邊成了問心無愧,咱們反倒欠了他兩筆!你說說,人家為咱家犧牲那麼多,咱還怎麼理直氣壯地罵他?還怎麼轟他?」
池遠端說:「愛咋咋地,反正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又能怎麼樣?」鐘文玉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你好意思直接讓他滾蛋麼?你良心上過得去麼?」
「我可以以理服人!」
「你有什麼理啊?」鐘文玉怨聲載道,「你閏女逼得人家把父母留的老院都賣了,你還有理?」
池遠端徹底不吭聲了。
鐘文玉哭的聲音更大了,「你說這可咋辦啊?」
池遠端去衛生間浸了一條熱毛巾,拿出來給鐘文玉擦眼淚。
鐘文玉剛擦完眼淚又下來了,惶惶然地看著池遠端。
「你說,兒子回來看咱倆,會不會也把那小子帶來?」
池遠端沒好氣,「我不知道。」
鐘文玉說:「可千萬別把他帶來啊!到時候我還得跟他客氣,跟他道謝,我……我心裡憋屈不啊?這要再拿點兒東西,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啊?」
正說著,樓下響起剎車聲。
鐘文玉探到視窗一看,眼淚更加洶湧。
「真來了……而且拿了好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