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消息猶如驚天霹靂,當頭劈下。衛靈不敢相信,跑過去扯了衛老夫人手裡的信看。
「為什麼,侯府為什麼不要我了,我哪裡不好!」
看著信上字字婉約,語氣肯然,卻無一不透露著嫌棄她的口吻。這打擊來得太過突然,衛靈經受不住,大哭大鬧後竟暈了過去。
衛老夫人迅速定下神,派人將衛靈抬回屋。活了這些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事情還不至於讓她崩潰。
威震侯府欺人太甚,若一開始沒有定親的想法,何必讓她們花費那麼多心思,將人當猴子耍不成!
衛老夫人是個精於算計懂得趨利避害的人,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將屋內人遣散,留了衛二奶奶和衛二老爺。
衛二奶奶傷心,倚著桌椅哭,罵:「這不是成心羞辱我們家靈兒麼,前頭大家禮尚往來的,旁人都看在眼裡,攀他們一門親,眼見著到緊要關頭,竟來這麼一茬!」
衛二老爺歎一聲,心裡情緒起伏波動。
一開始他是不太相信,威震侯府會搭理這門攀親的,可是到後頭,侯府態度有了鬆動,他也就投了認真勁進去。
再沒有志向的人,有衛老夫人這樣一位娘親每日催動著,沒有心思也變得有心思了。攀了威震侯府,他們衛家在望京世族這個圈子裡又能重新活絡起來了。
最讓人惋惜不甘的,往往是那些失之交臂的東西。
衛二奶奶罵得起勁,衛二老爺光聽著,不曾附和。關在屋裡罵兩聲,難道別人就會重新瞧上靈兒麼?
心裡有了氣憤,想要拍桌而起前去質問,頓了頓,又縮回去了。
衛老夫人將他的這番動作看在眼裡,嘴上未說什麼,視線從衛二老爺的臉上掃過,一路挪到衛二奶奶身上。
「兒媳,你與景寧王妃素來親近,威震侯府看在景寧府的面子上,也不敢對你怎樣,若真是為靈兒好,此刻需得上門一問。」
衛二奶奶止住哭泣,張嘴問:「問什麼?」
衛老夫人耐著性子解釋:「好端端的,突然說不定就不定了,其中必有蹊蹺,你上門打探一番,將事情緣由細問出來。若是他們的原因,我們提早做打算,望京的世族,除卻他們威震候府,有的是別人。」
衛二奶奶思忖半秒,而後咬唇應下。縱然衛老夫人不開這口,作為靈兒娘親,她也是上門問清楚的。
趁熱要打鐵,衛老夫人吩咐人備了轎子,衛二奶奶稍作整理,便氣勢沖衝去了威震侯府。
威震候夫人正在園內看折子戲,忽地聽見人稟衛二奶奶來了,當即一愣,沒想到人會來得這般快。
命人撤了戲,起身去廳堂接見,見了衛二奶奶,臉上沒多大表情。
衛二奶奶捻著帕子,滿臉憤岔,見了威震候夫人的身影,出於平時交際圓滑的本能,掩面將情緒藏了回去。
威震侯夫人坐定,未曾令人上茶,瞧了眼衛二奶奶,斂了視線端坐,語氣不善:「衛夫人來此,有何事吩咐?」
衛二奶奶一怔,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半點愧疚都沒有,反倒尖酸刻薄得很。一口氣憋在嗓子裡,縱憑再好的修養,此刻也不免流露出憤然。
「今日原是要在府裡等候夫人的,卻不想夫人命人遞了信,妾身特來問問,夫人與侯爺到底如何考慮,前些日子,不是說的好好麼,怎麼才過了三兩日,竟翻臉子不認人?」
威震侯夫人有幾分驚訝,平日見衛二奶奶性子乖順沉穩,想不到撒起潑來竟這般厲害。
她也不是個吃素的,當即頂了回去:「我還想問問衛夫人呢,為何朝三暮四,當著我們一套,背著又是一套,既早就瞧上了連郡王世子屋裡的位置,為何又要招惹我們家?」
衛二奶奶大驚,「侯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家靈兒清清白白,從不曾與他府上有過接觸,哪來瞧上他屋裡位置一說?」
連郡王乃當今淑妃表妹夫婿,與沈茂沾親帶故,連郡王世子連山乃紈褲子弟,整天無所事事,為人放蕩荒唐,屋裡如夫人娶了一大堆。
望京世家,但凡家裡有點根基的,誰也不願意將女兒嫁他。這樣的行情,在望京找不著人家,便只好娶外地邊遠將領的女兒,正室雖有,尚缺側室。
威震侯夫人白她一眼,派人取了沈茂親筆為連山求娶的書信,逕直甩到衛二奶奶跟前,「你自己看罷。」
說畢,她也沒性子耐著繼續招待衛二奶奶,直接離去。
衛二奶奶捧了書信回府,衛老夫人和衛二老爺看了信,大驚失色。
信上寫明衛家長女已與連山有締結姻緣之意,聞見威震侯府欲向衛家下定,這才趕忙托三殿下書信知會侯府一聲。
威震候看了信,氣得發抖,他們家根基再深,也不好明面上搶親,當即修書一封,恨不得與衛家恩斷義絕。
衛老夫人回過神,立馬想明白這其中的關係緣由。將信摔到衛二老爺臉上,罵:「竟將算盤打到自己家來,想要窩裡鬥不成!」
衛二老爺噤聲。此事乃三殿下一手促成,三殿下是他們暗地裡支持的對象,讓錦之詐死潛伏,為的就是萬一日後三殿下失勢,衛家不受牽連。
表面上不敢有一點聯繫的人,現在竟出面要為衛靈的親事搭橋,直接修書破壞了他們苦心積慮想要攀的親事。能讓三殿下做出這樣的事,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衛二老爺跪伏,「娘,錦之萬不敢這般做,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衛二奶奶轉念一想,張嘴答:「莫不是連世子自己看中了靈兒,與錦之半點關係都沒有。」
衛老夫人哂笑,「連世子是什麼樣的人?胡天海地,最看中皮相樣貌的人,他的屋裡人,哪一個不是容貌出眾嬌媚萬千的?我自己孫女是什麼貨色,我再清楚不過。」
衛二奶奶噎住,半晌說不出話。
衛二老爺心中也是疑惑重重,開口提議:「我們這般猜,到底作不得數,需得問錦之自己。」
衛老夫人承應,讓他盡早將衛錦之約出來一見,當面把事情說清楚。
這樣一樁好姻緣,說沒就沒了,當真叫人氣岔。
沒等他們派人通信,衛錦之自己先發了話,指明讓衛老夫人、衛二奶奶、和衛二老爺一起來見。
山裡清寒,三人凍得臉通紅,往上一步步踩著台階,喘出的氣出口凝成白煙。好不容易爬到山頂,衛老夫人身子受不住,眼前冒金星,若不是有衛二奶奶扶著,差點摔倒。
衛老夫人回頭罵:「瞧你的寶貝兒子,都做的什麼孽!」
衛二老爺受著罵,心裡暗想:平日他來回好幾趟的跑,也沒說什麼啊!
衛錦之並未像以前那般,在山頭等待,衛二老爺引路,指著一間小茅草屋道:「許是在那裡。」
推門而入,屋裡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紙糊的窗戶,破落不堪。屋裡沒有點燈,陽光透過窗紙,漏了幾束,照不太亮。
衛老夫人用拄杖敲了敲地,喊一聲:「錦之?」
話音才落,身後木門忽地閉合,屋裡躥出幾個人,衛家的人還未回過神,便被五花大綁地縛起來。
衛老夫人何曾受過這種事,以為是遇到了山中劫匪,當即顫著聲喊:「好漢饒命,要銀子我們送你便是,切莫傷了人!」
剛喊完,便被人用堵了嘴,嗚咽著叫不出聲。
三人驚慌失措之時,驀地見屋裡走出一個人,提著玻璃燈,一襲月白色紗袍下配皂靴,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
至跟前,瞧清模樣了,竟是衛錦之。
衛家人瞪大眼睛,他發瘋了不成!竟綁了自己的祖母與生身父母!
衛錦之見他們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頓覺厭煩,放下提燈,往後退了兩步,站得累了,揮手讓人抬了梨花紅椅坐下。
衛錦之頷首,雙手相扣置於膝上,目光輕輕颯颯,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
「祖母萬安,父親母親萬安。」
清清淡淡一句問候,語氣中沒有半分起伏,彷彿只是與陌生人招呼一般,冷靜得出乎意料。
衛老夫人掙扎,踢了下木椅,以示自己的氣憤。
衛錦之輕蹙眉,文質修長的手指朝前點了點,緊接著便有人依照他的吩咐,將衛老夫人的腿綁上。
三人嗚咽聲不斷,衛錦之聽得不耐煩,輕噓一聲,聲音透著寒氣。
屋裡安靜下來,衛錦之舒展眉心,目光瞥向紙窗,透過縫隙,望見窗外正對著的一株松柏,枝葉被風吹得東搖西擺,卻依舊屹立不倒。
「詐潛之前,我與你們商量,要娶平和街上西邊胡同裡的姚家女兒。她年近十六,若等我成事歸來,怕早已另嫁他人。家裡派人去打探,回來也說姚家女孩生得好看,能娶自是再好不過。大婚當日,我因走得急,連她與面都不曾見過,將她托付與你們,盼你們能好生照料。」
他的聲音不慍不火,轉過頭,一雙深邃眸子黑不見底。
「放火的事情,我已知曉,你們不用再掩藏。」
三人惶恐,面面相覷。
衛錦之不看他們,緩緩道:「事到如今,已挽回不了什麼。我既娶了姚氏,便要將她找回來,少不得家裡人的配合。」
他嘴角一陷,眉眼爍爍有光,話鋒一轉,添了幾分犀利:「以後切莫再輕舉妄動,你們養了我這些年,我的能耐,你們是知道的。」
他不停撚手,衛老夫人最清楚不過這個孫子的脾性,一看他這般,便知道是動怒了。伸了伸脖子,剛才的氣焰全無。
衛老爺去世前,將培養的一干死士全給了衛錦之,他習性聰慧,處事與旁人不同,不過幾年光景,就已掌握衛家全部命脈。
說到底,沒了衛錦之,衛家所有的動作都只是小打小鬧,成不了大氣候。要想有光明前途,還得依仗這個孫子。
衛錦之起身,朝窗戶底下走去,一點點將被風吹開的窗紙重新扶上欞木。
衛老夫人忽地有些害怕。她這個孫子從小性情古怪,以前高興的時候能耐著性子與人說三天三夜,不高興的時候,能悶著一個月不出聲。
他這樣的性子,偏生又喜新厭舊得很,身邊伺候的人一*地換,從未與誰親近。
衛老夫人想起之前的梓樹來。梓樹是唯一一個能在衛錦之身邊待夠半年以上的人,只因為不小心弄折了他養的一株曇花,便被拖了下去亂棍打死。
想想都讓人心寒。衛老夫人搭著眼皮,去看他的身影,衛錦之正好走到她跟前,兩人相對,他的目光清寒徹骨,衛老夫人往旁移了視線。
本以為姚氏只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娶進門,卻不想,錯估了。為了示警,他竟下手毀了衛家處心積慮要攀的婚事。
這樣的人,發起狠來,是六親不認的。
衛錦之轉身,朝屋外走去,丟下一句:「這裡清淨,能讓人靜心,待上一兩個時辰,能想得更明白。」
攏了門,命人在屋外守著,點上香,吩咐兩個時辰後再把人放出來。
衛家人被綁得嚴嚴實實,坐在椅子上換不了姿勢,待兩個時辰後,身子僵麻,一步步走回山下,命幾乎去了大半。
衛二奶奶大哭,她從未見過衛錦之這般模樣,不親不孝,竟為了個女人,把自己親爹娘和祖母關禁閉。
衛二老爺沒有發言權,素來他都是聽衛老夫人的,衛老夫人罵,他便跟著罵,衛老夫人怕,他便跟著怕,橫豎指著衛老夫人的臉色過日子。
衛老夫人躺在榻上,一把老腰直不起身,捶著床榻板,又氣又惱,卻又沒有法子,只能受著。
隔日沈茂遣人來取衛靈庚帖,連世子很是高興,他們家沒什麼實權,有點眼界的都不愛搭理他們家。他後院人雖多,卻都身份卑微,就連娶的正室,也只是四品將軍的女兒,拿不出手。雖聽聞衛家長女不漂亮,但好歹是世家之女,做他的側室,撐個門戶面子,綽綽有餘了。選定日子,擇日便要迎娶。
沈茂剛從騎射場上回來,一身大汗淋漓,剛要回屋換衣裳,忽見衛錦之從院前過。
想起盛京傳聞,當即走過去攬他肩,大大咧咧,問:「噯,我替你撮合這門婚姻,旁人都以為我對衛家恨得緊,斷了他家女兒大好前程,送她跳了火坑。你怎麼這般狠心,那可是你家裡人。」
衛錦之面不改色,推開他的手,他手上有汗漬,衛錦之縮回手,嫌棄地拿出帕子搓了兩把。
沈茂跟著他進屋,喋喋追問。
衛錦之扒了方才被他觸碰過而沾上汗水的外袍,只著一中衣,取了本書放在膝上翻看,嘴上答一句:「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別管。」
沈茂懨懨沒了聲,心裡暗罵:這小子脾氣好大,改天得找個法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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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將小十三送了來,隨行的宮女太監排成隊,熙熙攘攘地站了一院子。
明儀抬頭問禾生,指著賴在沈灝懷裡的小十三問:「屋外那些人都是來伺候他的麼?」
禾生摸她頭,「小明儀也有人伺候呀,不用羨慕旁人,姐姐親自為你篦頭,可好?」
明儀高興點頭。禾生攜了她往梳妝台去,身後沈灝跟上來,小十三趕忙抱了他的腿,半截身子拖在地上。
沈灝沒法子,低腰想要撥開他的手,卻被捂得更緊了。無奈之下,只好抱起他。
明儀端端正正地坐著,散開了頭髮,望向銅鏡中,身後禾生細心地為她篦頭,力道極輕極溫柔。
今日本來景寧王妃也是跟著一塊來的,坐了一會,趕著與景寧王爺去馬場,將人放下就走了。
她性子灑脫,表面不易與人親近,關係熟了之後,便露出隨性的一面。自上次馬場之後,她時常請禾生過府玩耍,兩三回地,也就不再拘禮。
明儀也樂得跟禾生待一塊,旁邊沈灝問:「你玩到什麼時候,我好叫人來接你。」
論輩分,明儀該喊沈灝一聲「堂哥」,嘟嘴喚了聲,覺得這個堂哥冷著面,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的樣子,張嘴答:「晚上我想和姐姐一起睡,明日再回去。」
小十三附和,「晚上我要和二哥睡!」
沈灝沉下聲,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行,晚上我與你姐姐有事要做,你們吃過午膳後就回去。」他今日休沐,好不容易得來半日閒巧,自然要和禾生好好處,不想被人破壞了氣氛。
明儀吐吐舌,拉了禾生袖子問:「姐姐,堂哥是你什麼人,怎麼老管著你。」
沈灝一怔,剛要答,聽見禾生開口:「他是我要嫁的人,管我是因為他關心我,以後你嫁了人,也會這樣的。」
沈灝心頭一甜,挪了木椅坐下,任由小十三在腿上搖擺。
明儀童言無忌,拍手道:「就跟我爹娘一樣,難怪你們住一塊,原來堂哥是姐姐的心上人。」
沈灝瞥了視線去看,望見她手下動作一頓,似是在思量什麼,終是沒有應答明儀的話。
許是心上人三個字難住了她。沈灝掩了眸中的黯淡之色,伸手去捏小十三的胖臉。
明儀坐在小木椅上晃著腳,餘光睨見禾生的手白嫩似玉,修長秀巧的手,纖纖之姿,生得實在好看。低頭一看自己的,肉嘟嘟的,像個肉糰子似的,根本毫無可比性。
轉過臉來瞧瞧禾生,再瞅瞅沈灝,抿嘴點頭,「你們倆以後生出的孩子,一定特別漂亮。」
她故作深沉,一副老大人的模樣,禾生被逗笑,眼梢掃過沈灝,見他難得地嘴角含了笑。
明儀拉了禾生坐下,將篦子拿起,塞到沈灝手裡,有板有眼地指揮:「我娘要篦發,都是我爹來,你們是夫妻,該你啦。」
禾生聞言就要起身,往明儀額間點了點:「小淘氣,歷來都是女人做的事,哪能讓男人來做。」
沈灝一把摘開粘在身上的小十三,將她輕按回去,接了篦子,低聲在她耳邊笑道:「明儀說的對,我們是夫妻,理應我來。」
還不是夫妻呢。禾生嘟嚷一句,臉上緋紅。
去了珠釵,一頭烏髮披背,捧了一捋,又細又軟,似綢緞般烏黑有光澤。都說人的頭髮,能透出性子來。毛躁粗硬者,大多性急易暴躁,軟細潤澤者,則似溫水般和吞。
他的阿生,就跟山間溪水一般,靜謐溫吞,沒有迅猛的勢頭,卻能以柔和的脾性,一點點流到人心底去,待回過神時,全身上下每寸肌膚都已成了她的俘虜之臣。
他一下下篦著,怕扯疼了她,數秒便要停頓下來問一次「疼不疼」,她的頭髮很順,基本沒有幾處糾纏打結梳不開的,篦子一碰上,一梳到底,哪會疼。
小十三吵著要過去,明儀一把扣住他,義正言辭地訓導:「小孩子,要懂事,大人做事,不要打擾。」
小十三不甘心,張著淚眼有了哭腔,明儀緊皺眉頭,雙手攬緊了他,「不准哭!男子漢大丈夫,掉什麼眼淚!」
她略帶凶狠的語氣,嚇住了小十三,小十三一時間竟忘了哭嚷,呆呆地望著她,囁嚅一句:「……姐姐……凶凶……」
打個巴掌給個棗,明儀從兜裡翻出花繩,柔了聲哄他:「教你玩這個,可好?」
小十三點點頭。
篦完發,沈灝牽禾生起來,緩著步子在她週身轉一圈,對自己第一次的手藝很是滿意。
她伸手去拿簪子綰髮,被他攔住,抬了臉,望見他勾嘴笑,手指伸來,將她額前的碎發撥到耳後,「今日也不用出門,就這樣披著罷,我喜歡得緊。」
往後走兩步,看她穿羽紗製成的外衣,寬袖垂到地上。衣裙上印著雪,與潑墨般的烏絲相襯,透出天真無邪的淨純氣質,抬眸淺笑間即可取人心魂。
明儀□眼去看,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二堂哥,竟笑得這般開心,撫掌喚了小十三,嚷道:「你看,堂哥癡了!」
小十三順著她的話喊:「癡了癡了!」
沈灝不作理會,凝視著眼前的美人兒,捨不得移開心,恨不得多瞧幾眼,刻到眼皮上,閉上眼來也能看到才好。
午間用完膳,下午陪著玩蕩鞦韆,翻花繩,期間小十三吵著說要學字,便又攤了筆墨。
三歲的小孩,連筆桿子都不會握,偏生好動得緊,手上沾了墨,臉上身上都是黑漬,還甩了旁人一臉墨。
近黃昏,兩個小祖宗先是賴著,好說歹說終於肯走了,沈灝舒一口氣,覺得這一天下來,竟比行軍打戰還要累。
拿了引枕讓禾生靠,自己低了身,枕著她的腿躺下,歎:「原來帶孩子這般辛苦,各府裡該為奶嬤加月錢。」
禾生垂首,望見他闔了眼,確實是累到了。開口道:「小孩子都這樣,吵吵鬧鬧才有活力。」
沈灝撈了她手,往太陽穴邊擱著,求她按按,道:「我小時候就不這樣。」忽地又問:「你呢,小時候喜歡鬧騰麼?」
禾生道:「頑皮得很,天天泥巴地裡滾,有時候還帶我弟上樹掏鳥蛋,你若見了,肯定嫌煩。」
沈灝摁了她手,往嘴邊挪,親了親她的手背,道:「巴不得你在我面前頑皮,無論什麼樣子,只要是你,我就都喜歡。」
禾生低眉順目,煙視媚行。
她的腿軟,湊得近,女孩兒家身上的幽香往鼻間飄。沈灝墊著她的身子,翻過臉輕蹭,隔著紗裙,隱約可見及膝的雲月小褲。
身子燥熱起來,趕緊將注意力轉移出去,「我派了人去接你的家裡人,明日我們去秋獮,算算日子,秋獮歸來正好能與他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