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沈茂往前一伸腦袋,臉上堆滿笑容,挑明用意:「小娘子,你過來。」

他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分明沒懷好意。禾生哪敢過去,皺著眉後退一步,道:「三殿下見諒,德妃娘娘吩咐了事,不敢耽擱,先告退了。」

她說完就要走,沈茂跨上前,擋在她面前。離得近,他打探得更為仔細,視線從她額前的美人尖一路向下,眉眼、鬢角、脖頸,一一掃過。

果然生得好皮相。

沈茂想起剝了殼的南方荔枝,水水潤潤,白嫩帶紅。一想起美食,嘴裡有些饞,嚥了嚥口水。

禾生見他喉頭鬆動,心頭大駭。

平日與沈灝相處,他想極了要與她親熱時,也會這般,舔舔嘴角,吞口唾沫,緊接著就將她抱在懷裡親吻。

沈茂回眸見美人花容失色,伸出手去碰,禾生嚇得就要跑,「你莫過來!」

沈茂不太高興,這小娘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帶著刺,難接近。

禾生從他身旁往外跑,沈茂幾乎是想都沒想,一把逮住她的手臂,拖了人往帳篷底下帶。

禾生張嘴就要喊,沈茂先她開口:「喊啊,把人都喊過來了,我往你身上一貼,看二哥怎麼想。」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禾生羞憤,眼裡含了淚。就算喊了人來,沈灝理應也會信她的。只是若喊了人來,傳了流言出去,他臉上肯定掛不住。且再等等,若三殿下真敢做出什麼事來,她定是要喊人的。

沈茂見她被自己唬住,心裡得意,揚起眉頭低頭看,笑著哄:「我不過是看你生得美,想要挨著多瞧兩眼,先頭有二哥在,不方便。」

他笑得狡黠,一腔戲弄的話語,說得好像與人偷情一般。

禾生咬了唇,生怕他會有所動作,緊張得手發抖。心裡頭告訴自己不能怕,撐足氣抬了眸子瞪他:「陋顏而已,不敢污了殿下的眼,出來這麼久,德妃娘娘該急了,煩請殿下發發善心,放我過去。」

沈茂原本張開撈她的手往回收,雙臂抱拳,笑:「我若不放呢?」

禾生不回他,往四周張望,見不遠處有個人影,害怕極了,不敢再拖下去,假裝認識那人,喊:「是德妃娘娘的侍女麼?我在這。」

本想趁沈茂回頭的瞬間躲開他的阻攔,卻不想沈茂絲毫不為所動,壓根就不上當。

禾生急得跺腳。

沈茂看她這副恐慌萬狀的模樣,心裡頭暢快,在沈灝那裡受得氣,便從他女人這裡找回來,也不失為種排壓解氣的好法子。

忽地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聽得人不寒而慄。

「三殿下,原來你在這,我找你許久。」

沈茂立馬認出這聲音,心裡頭虛,緩過頭望,果然是衛錦之。

沈茂佯裝鎮定,扯出笑臉,「平陵王府的小娘子迷了路,我在給她指路呢。」他調過頭,沖禾生道:「是不是啊,小娘子。」

哪裡還有人影,一溜煙的功夫,人已經跑了一里開外。

她提裙慌亂逃跑的身影漸漸遠去,衛錦之一怔,回頭見沈茂拔腿準備開溜,伸手過去提起他的衣領。

「殿下,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何放著聖賢書不背,跑來這裡調戲姑娘?」

背什麼背,都出來秋獮了還被壓著背書,真掃興!「出來散散心,透透氣。」沈茂嘟嚷,無奈與他回帳篷。

抬眼夜空璀璨,錦靴踏在淺寸的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草間有黃色小野花露出,稀稀散散的,並不多。

沈茂看著腳下的路,專門找著花踩,一步一跳躍,與旁邊緩步前行避免踐踏野花的衛錦之,截然不同。

沈茂突然冒出一句:「我都瞧出來了,你喜歡平陵府的那個小娘子。」

衛錦之不睬他。

沈茂眼尖,摸黑望見前方一點黃,跳過去抬頭就是一腳踩。

正好擋了衛錦之的路。

衛錦之面容冷淡,徐徐抬起脖頸,「是,我確實喜歡她。」

他應得如此迅速,沈茂有些吃驚,問:「你不會想跟二哥搶人吧?」

衛錦之身子一晃,饒過他,繼續往前走。「本來就是我的,何來搶人一說?」

沈茂追上去,嘿嘿笑:「以前沒瞧出來,原來你竟是個色膽滔天的。」

衛錦之驀地頓住腳步,□□下的眸子越發深沉,「還記得我詐潛之前,娶了親事麼?」

沈茂道:「記得,俗話說演戲演全套,你們家倒是想得周到,找了人來沖喜,這樣一來,全望京的人都會覺得你確實是病入膏肓了。」

衛錦之反了手負在背後,抬頭看月,繁星點點,熱鬧地簇了一幕,唯獨不見月亮。

「平陵府的小娘子,便是我之前娶的妻子。」

哈?沈茂以為他開玩笑,又想他語氣認真嚴肅,半點笑意都沒有,一時被弄懵了,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

沉默半晌,忽地衛錦之回頭看他,「三殿下,我與你之前的君臣協議,恐怕要做一改。」

君臣協議,倘若一日他沈茂登上寶位,定要賜予衛家族人千秋萬代的富貴榮華。

沈茂揚起臉問他:「怎麼改?」

黑夜裡,衛錦之的聲音似火焰般熱情燃起,「以衛家族人的錦繡,換我妻子的歸來。」

是要他幫著搶人了。沈茂一怔,答應:「我若登基,定是要除掉二哥的,你要他的女人,別說一個了,千萬個都能給你。」

衛錦之睨他:「不是他的,是我的。」

沈茂縮縮脖子,「是是是,都你的。」竟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裡頭。

嘿,這下總算找到衛錦之軟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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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生跑出大老遠,見身後無人追上來,這才敢停下喘氣。走到德妃帳篷前,面紅耳赤的,不敢進去。站在外頭整理衣裙鬢角,調整好了呼吸節奏,掀簾而入。

德妃問:「怎去了這麼久,灝兒找你,一直等著呢。」

帳內沈灝也在,禾生想起方纔的事,不敢說,答:「我迷了路,沒找著王妃落腳處,見天色已晚,便回來了,東西也沒送出去。」

旁邊宮婢接過她手裡的錦盒,為她解披風。沈灝起身,招手屏退侍女,自己上手為她解衣帶。

「如今天氣煩熱,你在馬車裡悶了一天,容易中暑,我命人做瞭解暑的點心,你吃些罷。」

身後德妃與一眾宮女都在,禾生怪不好意思的,低頭答:「娘娘也悶了一天,大家一起吃才好。」

德妃瞅著眼望,巴不得他們郎情妾意的,早日蹦出孫子來,遂道:「我不吃,專做給你一人的,你承了他這份心意吧。」

沈灝扶禾生坐下,德妃道:「與淑妃約了晚上打馬吊解悶,我先出去了。」

領了一眾人離去,連門口駐守的侍衛都被調走,像是有意騰出空間,空落落的帳篷,就剩他倆。

沈灝端了滿桌案的食物,有凍奶,綠豆涼糕,酸梅湯,苦瓜粥等。每樣都是現做的,其中好幾樣食材難得保鮮,大抵逼難了隨行廚子,才能做出這些新鮮物什來。

沈灝舀勺,先餵她喝粥,捧了涼糕讓她嘗一口,拿酸梅湯嚥食。

問她:「趕了一天行程,可有哪裡不舒服?胸口是否煩悶,我請太醫過來瞧瞧,把個平安脈,可好?」

禾生嚼食,覺得麻煩,搖頭:「我活潑亂跳,好得很。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嬌花,不用太擔心。」

沈灝不放心,以前秋獮,隨行宮人中中暑病倒的不少,頭暈嘔吐的症狀,若安在她身上,想想都覺得心疼。

禾生從他手裡接過碗自己喝,不讓喂,道:「哪有你這樣護人的,遲早得被你養廢。」

沈灝摁住她手,恍若罔聞,拿回碗,繼續喂:「廢了就廢了,總歸有我,不礙事的。」

禾生不與他爭辯,托著腮,轉開了話題:「到了圍場,你們要打幾日獵?」

沈灝學著奶嬤哄孩童那般,啊一聲讓她張嘴,將粥餵進她嘴裡:「總共四日,頭三日拔籌,進圍場捕獵,到了第四日,眾人隨意活動,各做各的事。」

禾生吃得飽了,撇開頭不想再吃。一勺遞到嘴邊,她只搖頭。

沈灝無奈放了碗,掏出幾個荷包,拿了個放她手心,問她:「今日你睡哪?」

禾生往裡一指,「娘娘說,讓我跟她一塊歇。」

沈灝聞言,起身往裡去,在床帳子前裡外各掛了個荷包,「野外蚊蟲多,稍不注意便會被叮咬,這是放了驅蚊香料的荷包,你收著,貼身放,蚊蟲皆會避開。」

禾生點點頭。

沈灝還是不放心,思索還有哪些沒想到的細處。這裡比不得王府,東西短缺,萬一有個好歹,生個小病可怎麼辦。他是男子,沒那麼嬌氣。但她不同,她是女孩兒家,就該好生養著,半點委屈都不夠有,如若不然,便是他沒用,沒能護好她。

「晚上莫踢被子,莫穿肚兜睡,定換上中衣,才不至於涼心口。」

禾生沿著榻邊挪過來,趴他身上,張著水靈靈的眼睛,道:「不過幾天功夫,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不用太操心。」

沈灝捧了她臉,笑:「寶貝似的人兒,操心是應該的。」

說了會話,不宜待太久,臨走前喚了太醫來請平安脈,這才放心離去。

眼見就二更,明日大清早地就得出發。德妃一回帳篷,便準備睡下。

兩床被子,一個榻。德妃側身對著禾生,探進被窩拉了她的手,道:「方纔在帳內,與灝兒有做什麼嗎?」

禾生羞臉,「與王爺說了會話,沒別的。」

德妃不信,語氣加了點嚴厲:「真的?」

禾生轉開眼珠子,不敢與她對視,囁嚅道:「……王爺還抱了我一會……」

恨鐵不成鋼。德妃碾身仰面躺好,雙手合十扣在被上。

當真都是不開竅的。

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問:「你們圓房了嗎?」

問得這般直白。禾生胸口一緊,窒著氣,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一般,說出了德妃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沒有。」

德妃直起身子,驚訝萬分:「為何還不圓房!」

話剛出口,語氣太過凶沖,急忙掩了嘴,柔聲道:「我也是著急,你們孤男寡女的同處,灝兒忍著沒動你,我擔心他有什麼隱疾。」

禾生拿被遮臉,半張臉躲到被子裡。隔著錦被,聲音不太清楚:「……大婚之日,定是要圓房的,娘娘無需擔心。」

他說過要等她願意,但她自己也不知道願不願意,橫豎已經跟了他,難道非得喜歡上了,才把身子給他麼?她沒想太多,只知道既然要報恩,就得以他為先,成親那日,順其自然地圓房,也沒想過躲。

德妃默了半晌。

灝兒看重她,連男人的本能都可以忍住,是不是寵得太過了?

禾生輕聲喚她:「娘娘?」

哎。德妃歎一口氣,還能怎樣,唯一能為灝兒生兒育女的人,再怎麼寵著,也是應該的。

圓房這事,有的是機會。

復又攏了禾生手,面上神情鬆動,和顏悅色道:「這幾日你肯定是要面聖的,記著,聖人若問你話,你切不可躲閃。」

「噯。」禾生應下。

德妃又道:「聖人不喜人說話太快,你答話時,放緩語調,不驕不矜,如實回答即可。每說五句,要大膽抬頭對視,一直避著視線,聖人也不喜歡。」

將聖人的喜惡大致交待一番,命禾生一定要記住。

禾生一一記下,聽得帳篷外風吹草地的聲音,困意翻滾而來,實在挺不住,閉了眼。

德妃說完了重要事,僅剩的半點睡意掃得一乾二淨,添了說話的興頭。

剛想與人繼續閒聊,定晴一看,人倒睡著了。

果然是個沒心眼的。德妃收了聲,看她睡顏酣甜,手臂露在外頭。

動作輕柔,抬她手放進被裡。睜眼養睡意,剛要睡著,想起沈灝對她百般呵護的樣子,不放心,起身看她有無蓋好被錦,掖了被角,這才安心睡去。

媳婦如女,多了個女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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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挪了六日,終是到達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