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正在廚房裡忙活,糖寶抱著小勺子幫她打下手,一會加鹽一會放糖的。
「師傅——師傅——吃飯啦!」
白子畫正在冥思中,元神遠在萬里之外的碧海之上與東華上仙下棋。一聽到呼喚立刻匆匆告別,瞬間飛凌萬裡,元神歸位,醒了過來。
走進偏廳,看到桌子上的菜,一道比一道精美,一道比一道華麗,倒反而不像吃的,像藝術品。
「今天做的什麼菜?」
「呵呵,回師傅,分別是天機蜜露羹,翡翠豆腐仁,芙蓉玉帶湯,迷魂百果肉,甘草什錦盅,小炒黃花心。」
「不要每回都做那麼多菜,吃不完浪費了,隨便做一兩樣就好。」
「知道了,師傅。」花千骨雙手遞過白玉筷子,「呵呵,師傅大人請用餐。」
白子畫接過去,捏在手中,那手指竟比玉還素白精致。
糖寶坐在它的專用青花小碗裡望著菜餚直咽口水,不過師傅沒動筷子之前,它還不敢輕舉妄動。
「你的雕工見漲。」白子畫看著迷魂百果肉裡數類果物拼雕組合而成的百鳥朝鳳輕輕的點點頭,夾了塊雪梨放進嘴裡嘗了嘗。
花千骨開心的一面抱著碗扒飯,一面悄悄看著師傅吃東西。每天這個時候是最開心的了,雖然可能師傅整個席間說不上幾句話,可是光是陪她在這裡坐著就讓她感覺很溫暖了。可是為什麼會有人連吃飯的姿態都那麼優雅那麼好看呢?
「骨頭,我要那個,那個……」
花千骨夾下鳳眼的櫻桃肉放進糖寶的碗裡,糖寶抱在懷裡,啊嗚一口咬去半邊。
沒吃多久,白子畫每樣菜嘗了幾筷子,便放下不吃了,卻依然坐在桌邊看著她和糖寶。本來他就沒有什麼飽與不飽之分,只是每天抽出十幾分鍾時間陪陪她罷了。
「慢點吃,別急。」
「嗯嗯……」花千骨呼啦啦的掃掉桌上菜的四分之一,覺得七八分飽了,連忙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糖寶剩下的交給你了,師傅說了不要浪費。嘿嘿,還有你最後吃完的,你負責刷碗!」
「啊?好吧……又那麼多啊,我最近都胖了一圈耶,小蠻腰都找不見了。」
「腰?」花千骨用筷子夾它,從頭夾到尾巴,「這裡?這裡?還是這裡?不都是一樣粗的麼?」
看到糖寶被筷子咯吱的直扭直笑,真想當小菜把它夾到嘴巴裡吃掉。
白子畫看著她們兩個打鬧,不由得眼中有了一絲笑意,抬起白得一塵不染的袖子,替花千骨擦了擦嘴角。
花千骨仰起頭來,看著他依舊清冷的面容,那一剎那的溫暖卻叫她感動的想要落淚。
看了看白子畫袖上的污漬,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師傅的白衣總是萬年如一日的乾淨,周身環繞的仙氣,總是讓浮塵都不敢沾染其半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如她凡人一般瑣碎的洗衣服什麼的……不過需不需要洗澡呢?花千骨突然想到如果師傅脫衣服洗澡的話……
頭暈,頭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所以現在和她以前所想的拜師之後好好孝順師傅,給師傅老人家洗衣做飯,斟茶倒水之類的完全迥異。
師傅一向主張道法自然,清心無為,法術不是為了給生活帶來便捷而存在和使用,反而會讓人產生依賴和惰性。
所以像綰髮啊,淨衣啊,諸如此類的瑣事,哪怕只是抬一抬手,念一個訣那麼簡單,也定是寧願親力親為而極少使用法術的。
「師傅,一會衣服給我,我去幫你洗洗吧?」
白子畫眼中一絲錯愕的看著花千骨滿腔激動神情的望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夜晚,明月初升,皎如玉盤。
花千骨赤著腳站在後山溪水裡洗衣,不遠處翩飛的桃花瓣隨風紛紛灑落水中,順流而下,月色傾城,那水中折射有如暈染過的白衣上惹出幾抹粉色桃紅,極美極靜又極艷麗。
糖寶對從上游乘著桃花小船激流而下的游戲不亦樂乎。
花千骨用水澆它,打翻它的船兒。它努力蹬著細細的小腳努力的在水裡游著。突然看到一條小魚,興高采烈的一個猛子扎下去追魚兒。不一會兒不知道怎麼把那條游得飛快的小魚騙到手了,心甘情願的讓糖寶坐在它的背上,歡快的帶著它游來游去。
花千骨仰頭望望天上的圓月,又再低頭望望師傅的別院,燈依舊亮著。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幸福平靜的日子,她再別無所願,只求能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第二日糖寶去找輕水他們玩去了,花千骨正躺在樹上看書,突然見遠處一只長得歪歪扭扭的藍色的小紙鳶向她飛了過來。
有信到。跳過去一把把它抓了過來。
通常仙界都靠這種小紙鳶傳遞消息,就是紙隨意疊成的各種小鳥。顏色不同,傳遞消息的種類和緊急程度也不一樣。而速度和傳遞消息之人的法力有關,法力弱的,可能紙鳶在路途要飛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法力強的或許一天或者幾個時辰就可以飛完數千里的路途。而且還不怕雨打風吹不容易壞,甚至隱於空中不被任何人發現攔截。
花千骨打開信居然是東方彧卿寫來的,字歪七扭八,跟鬼畫符似的,寫得比她還難看,寥寥數字。
「小骨頭,好想你,想得骨頭都疼了!!!!!!!!!!」
末了還很難看的畫了個小骨頭,小書生,中間一個小蟲蟲的圖,美其名曰:全家福。
花千骨抱著信笑得肚子都疼了,其實她也很想他啊。跑到書房裡,提起筆一口氣給東方彧卿回了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寫好了疊成小紙鶴的樣子和之前東方彧卿的那隻紙鳶疊在一起,放在手心裡凝神念訣,小紙鶴變作藍色,記錄了回信的路途和收信人東方的信息,就搖擺著翅膀上路了。
花千骨繼續爬回樹上去,屁股還沒坐穩,突然見遠處一道金光嗖的就飛了過來,一身黑袍,負手立於院中。竟然是世尊摩嚴。
嚇得花千骨乓得一下從樹上摔了下去。
「弟子拜見世尊。」哎喲,屁股好疼。
摩嚴冷冷的望她一眼:「身為掌門弟子,遲鈍散漫,沒個樣子!你師傅呢?」
「師傅……師傅……可能在劍閣,可能在玄機塔,可能在書房,可能在……」
摩嚴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徑直往殿內走去:「你這個徒弟怎麼當的?!」
花千骨連忙低頭跟在他後面不敢多語。
白子畫知是摩嚴來了,他從不輕易上絕情殿,此次應該是有要事。
取過一旁折疊得規規整整的袍子,抖了開來,素白驚人,又平又展。這是那小家伙洗的?穿在身上,很淡然的桃花香,還有水的清爽和陽光的味道,心頭不由莞爾。
推門出去,正見摩嚴迎面過來。緊皺眉頭,低沉聲音道:「太白山煉妖壺被奪。」
白子畫面無表情,心中輕歎一聲,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花千骨無聊的在床上翻滾著,她現在真氣逐漸恢復,已經勉強可以撐著在玄冰床上面睡得著了。師傅大人出門辦事已經好久好久了,她算算,該有三天了吧,嗚嗚嗚,都沒人陪她吃飯。臭糖寶也不多陪陪她,最近往落十一那跑得越來越勤快了。唉,真是見色忘娘啊……
但是就算落十一再帥,那也是風靡萬千少女,不是少蟲啊!
糖寶的審美觀應該是會覺得一條毛毛蟲長得比他好看多了吧?
好無聊啊,師傅不在殿裡,總是覺得不心安。不想看書了,不然再去廚房研究幾道新菜式,等師傅回來做給他吃?嗯,說幹就幹。
剛推開門,卻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門口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難怪世尊說她遲鈍,有人上了絕情殿不說,都站到她門口了她竟然都沒發現。
這個人自己以前有見過啊,好像是叫長生,貌似是負責長留後殿雜務的,比自己早入長留幾年,但是低兩個輩分。不過普通弟子都不讓上三殿啊,他怎麼跑來了。得趁著師傅不在沒人發現趕快回去,不然是要挨重罰的。
卻見長生嘴角揚起,笑容詭異僵硬而又高深莫測。
「小不點,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