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深夜,花千骨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窩被掀開。
「爹爹,別鬧。」花千骨翻個身繼續睡。
「骨頭是我。」東方彧卿拿外套給她穿上,又給她穿鞋。
花千骨半睜著眼睛,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夫子,你怎麼進來的?」
「別管我怎麼進來的,北斗他們喝醉了,來,我帶你出去看星星。」
東方彧卿一把橫抱起小肉球,從窗口飛了出去。
那邊笙簫默連忙假裝沒看見的關上窗戶繼續睡覺。
「還從來沒見師兄輸過,東方我看好你哦,哈哈……」
花千骨緊緊環住東方彧卿的脖子,驚訝的瞪大眼睛,看著浮雲不斷從自己身邊掠過。
「夫子,我剛夢到你,你怎麼就從夢裡出來了?」
東方彧卿笑了起來:「骨頭也是我唯一的夢。」
花千骨頓時臉紅了,這話啥意思,咋聽起來這麼肉麻呢?
「夫子,你是神仙啊?」
「不是,以後不要叫我夫子,叫我東方。」
「哦,東方,我們這是要去哪?」
「看星星,當然去銀河。」
東方彧卿一口氣帶她飛到了九重天銀河之上,這是他們第二次來到這裡。
「我、我一定是還沒睡醒。」
花千骨望著無邊無際的星子傻眼了。
東方彧卿手中折扇拋出,頓時成了一葉小舟。花千骨坐在船舷,脫了鞋,腳在銀河裡踩星星玩。到處波光粼粼,亮晶晶的。
東方彧卿伸手將她摟在懷裡,不同於以前的瘦弱,胖乎乎的她發育的也很好,東方彧卿只得小心的避開她的胸。
花千骨背靠著東方彧卿,望著眼前美景,不時的深呼吸發出驚歎聲。
突然一根蘿卜遞到了跟前。
「吃麼?」
花千骨接過咬一口咯崩脆。
「好甜啊!謝謝,東方你以後可不可以經常帶我到這來玩?」
「好啊,你願意跟我永遠在一起麼?」
花千骨看著他,害羞的笑著點點頭,夫子是想要娶她麼?她終於有人要了?太好了!這下爹爹要開心死了!接下來應該做什麼來著,對對對,一吻定情!
東方彧卿摸摸她的腦袋,見她輕輕閉上眼睛仰起了頭,不由笑出聲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手輕輕拍了兩下,花千骨突然覺得越來越睏就要睡著,隱約聽到東方彧卿低聲喃道。
「傻骨頭,你現在可是別人的妻了,我怎麼能隨便親。」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要跟我問個清楚,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陷在無限輪回的轉生中,看得太多,我其實比任何人都無情。把你當成棋子,把六界當成棋局,我翻雲覆雨,什麼妖神出世,不過是我無聊中的一場游戲。結果我輸了,代價是我的心,還有永遠失去你。如果可以再重來一次,我不會讓你上長留山,也不會讓你見到他。這次的賭局,不是為了戲弄你。治你的眼睛無論如何需要十五年,與其坐等,我只想再有些時間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就是太善良了,不管被騙多少次,都還是願意相信我,跟我走。可是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傷害你的事,又怎麼捨得,讓你和愛的人分開呢?」
東方彧卿輕撫她的臉,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是游戲,真實的唯有她。
「永遠不要、給我留下任何的空隙可鑽,白子畫……」
東方彧卿突然回頭,望著那片極耀眼處。白子畫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萬千星輝,也掩蓋不住他的光芒。東方彧卿則化作一道青煙,了然無蹤。
花千骨趴在船舷上,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卻已不見東方彧卿,反而是白子畫站在身旁俯視著她。
「夫子,你怎麼也在這,你也是神仙?」
花千骨好奇看著他,夫子的神色似乎比平常更冷一點,是因為什麼事在生氣麼?
突然腰被攬住,提了起來,近距離的貼近白子畫。那雙眼睛深邃如海,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花千骨有些害怕,剛想開口說話,嘴巴已被封住。
太突然了,她像被點燃的爆竹,腦袋裡辟裡啪啦響個不停,只看見一片煙霧迷蒙,一片電光閃爍。白子畫的吻很輕又很用力,只是簡單的貼著她。哪怕是方才雲端穿行、銀河泛舟的感覺,也比不上這一刻美妙。
可是不對吧?夫子怎麼能吻她?這可是她的初吻啊!
花千骨使勁掐自己一把,逼自己清醒過來,然後努力想要掙開。白子畫卻把她抱得死死的,推拒之間,小舟劇烈搖蕩,竟然翻掉了。
可是白子畫依然吻著她,兩人緩緩下落,周圍滿是螢火蟲一樣的熒熒光亮。不同於水的質感,依然可以自由呼吸。被星子的碎片觸擁著、包容著,仿佛也化為這億萬星輝中的一點,無窮浩淼,美到極致。
白子畫的吻漸漸深入,花千骨張開嘴艱難的喘息。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這就是西方極樂世界麼?
不遠處,北斗星君中的天璣星君和搖光星君正在抓耳撓腮,竊竊私語。
「這東方小兒膽子太大了,居然敢把我倆灌醉。」
「唉,這個以後再說,眼下可怎麼辦啊,長留上仙犯規了,居然還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犯規了又怎樣,你敢用雷劈他麼?沒看見他現在正生氣麼?你要命不要命?」
「啊?那難道就這樣不管?那賭局不是太不公平?」
「有什麼不公平的,他親的又不是別人的老婆,反正要劈你劈。」
「我哪裡敢劈!」
「那就算了,裝沒看見,回去繼續睡覺吧……」
花千骨被吻得頭暈眼花,渾身發軟,只能伸出雙手用力攀住對方脖子。
白子畫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她都捨得拋下自己?他是那樣堅信她的愛,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有改變。可是她寧肯跟東方走,也不要留在他身邊,她寧肯一個人死,也不要跟他死在一起……
若重來一次,你真的不會愛上我麼?
我不信。
生生世世,你都只能愛我,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空隙?沒有空隙。哪怕東方彧卿再轉生十次、百次、千次、萬次!我也不會給他半點機會!
花千骨沉溺在他的吻裡,隨著漫天星子,一起墜落。
第二天醒,已是日上三竿。
完了,又遲到了。花千骨一坐而起,卻發覺渾身酸軟。昨夜發生的事浮現在腦海,她頓時面紅耳赤。
後來發生了什麼?自己怎麼回來的?
不對,肯定是自己做夢了,居然做這種夢!她使勁的揪自己頭髮,捶自己腦袋。
爬起來往妝鏡前一坐,頓時嚇一大跳。胖乎乎的小臉好像桃花開一樣,雙目水光瀲灩,雙唇又紅又腫。
該死!難道是真的!
「啊——」花千骨終於尖叫出聲,她被夫子非禮了!
去書院的路上花千骨都不好意思抬起頭,雖然很羞人,可是得找白子畫問個清楚。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什麼話也不說突然吻她?難道他也想娶她麼?唉,嫁給白子畫其實也不錯啦!就是悶了點,以後要是成親日子肯定很無聊。
忐忑了一整天,結果下午白子畫的課上,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
「千骨,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啊?」
「沒、沒事……」花千骨低下頭,使勁拿毛筆在紙上畫圈圈。結果寫到後面,發現滿版寫的都是白癡,也不知道她在罵自己白癡,還是白子畫白癡。
下了課,她飛沖到白子畫面前。
白子畫停下腳步,冷淡的看著她。
「夫、夫子……」
「什麼事?」
「你、你為什麼昨天……」花千骨結結巴巴半天講不出來,扭捏道,「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白子畫沉默了幾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花千骨癟著嘴巴,眼淚都快掉下來。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難道他都忘記了麼?還是真的是她做的一場夢?
從那以後,花千骨格外留意白子畫,課上眼睛一直盯著他,偶爾還會跟蹤一下。她不信那天發生的事都不是真的。
可是白子畫好像一直是那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模樣,對她的示好也完全視而不見。
她特意做了冰鎮酸梅湯拿去給他喝,結果他只說了句不喜歡酸的就走了。她只能灰溜溜的回來,結果被隔壁班的幾個女生看見了,毫不留情的譏諷她,說她胖豬想吃嫩草。氣得她差點沒把酸梅湯潑她們一身,她現在最聽不得誰說她胖了。
可是一想還是不要浪費了,拎回去自己喝。
她覺得心裡好委屈,憑什麼親了她又不認賬,真是不負責的男人,自己又不一定非逼他娶她,只是想問個清楚而已。
流火見她一個人在竹林裡猛灌酸梅湯,笑得肚子都疼了。
「在為白子畫的事情生氣麼?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可以告訴你答案,跟我來。」
流火把她引至一瀑布後面,掏出一面巨大的撼天鏡罩在兩人頭上。
「你這是幹什麼啊?」
「以防萬一,我可不想一會被雷劈死。你蹲下來,聽我悄悄跟你講。」
流火招手,花千骨連忙附耳過去。
「不用耳朵,手給我。」
花千骨好奇的把手遞過去,流火的右手跟她的右手結了個法印,然後花千骨就聽到有聲音傳了過來。
「白子畫前些天是不是吻你了?」
花千骨大駭:「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你魂不守捨的樣子,猜也猜到啦!本來這個賭局就不公平,誰讓人家身份特殊呢?」
「賭局?什麼賭局?」
「白子畫、東方彧卿、殺阡陌、墨冰仙,還有書院裡的其他夫子打了個賭,看誰能先得到你的心。所以你身邊老出現許多莫名其妙無端獻殷勤的人吧?只可惜,人家費勁心機一年,都抵不上白子畫一個吻,輕輕鬆鬆把你搞定了。」流火故意只說了事實的一部分。
花千骨頓時臉都白了:「你說什麼?」難道開學抽簽的時候,因為自己當眾出了醜,他們就決定拿自己打賭尋開心?
「難道不是麼,你看你最近的舉動,不是眼裡只看得見他了?敢說你沒喜歡上他?這個賭局他已經贏了,自然就不理你了。」
「你胡說!」白子畫、東方、墨冰、還有殺姐姐,他們根本就不像那樣的人啊!
「花千球,我啥時候騙過你,我可是把你當好哥們,不想看見你為一個男人傷心。不過是一個賭局而已,不然你想你那麼胖,又笨死了的,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對你好,討好你?只是為了贏而已。」
花千骨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難怪殺姐姐和東方他們都說要娶她,明明知道就憑自己這模樣根本不可能,還是自欺欺人的相信了。難怪白子畫親完她之後就不理她了,原來那只是他為了取勝的卑鄙手段而已!
太過分了!她不就是胖一些麼,所有人都嫌棄她、騙她、捉弄她!原來她誤以為的喜歡,只是一場游戲一個笑話!
花千骨的臉蒼白如紙,頓時覺得世界都灰暗了。流火撓撓頭,替她擦掉淚水。
「好啦,別哭啦,我又不嫌棄你!實在沒人要,我娶你當媳婦,但是當然以後去妓院和賭場你要陪著我,不能管我。」這樣的媳婦哪裡找啊,哈哈哈。
花千骨嗚嗚的哭,狠狠握拳,她還是要去跟白子畫問個清楚,不,她要去罵他一頓。還有其他所有耍她的人!
花千骨直接在別班門口把白子畫攔下,站在荷花池邊,叉著腰,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周圍的人全都停下來看熱鬧。
東方彧卿笑道:「看來賭局要出結果了呢。」招呼幾個學生,去把其他夫子全都請來。
周圍人越來越多,花千骨也不在乎,趁著大家都在,她要把他們都罵一頓,居然閒著沒事拿她來打賭,吃飽了撐的麼?
可是一對視上白子畫淡定的眼神,她就慌了手腳,搞什麼,錯的又不是她,她幹嗎氣短啊。
「白子畫!為什麼拿我來打賭?作為一個德高望重的夫子,你不覺得自己太沒品了麼!還使了那麼卑鄙下流的手段卻不肯承認!我要你今天當著全書院的人對天發誓!你那天晚上沒有親過我!」
院長大人一聽這話差點沒氣暈過去,周圍一陣噓聲和起哄聲,還夾雜著幾句居然犯規了的憤慨。花千骨一聽果然如此,心裡更加難受了。
白子畫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親了。」
周圍又是一陣巨大噓聲,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子畫揚起嘴角看著她漲紅的雙臉,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怎麼,你要我負責麼?」
「我、我……」
沒想到他會突然之間承認,花千骨亂了手腳。
周圍一片吼聲:「不公平,尊上你作弊!」而且還帶引誘的,沒想到這麼狡猾。
花千骨嗯嗯啊啊半天,白子畫微微上前一步,低頭凝視著她。他的眼神就如同那天夜裡一樣,明亮的任何星光都比不上。
「你喜歡我麼?」那聲音略帶沙啞,如同魔咒,花千骨魂都飛走了。眼睛直直盯著他的薄唇,回憶起那夜二人抵死纏綿的吻。
殺阡陌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一邊把綠豆糕塞進嘴裡一邊搖頭道:「媽的,老白太牛了,美男計都使上了,老子甘拜下風。」
「喜、喜……」
眼看花千骨就要說出口,流火在背後大喊一聲:「喂,花千球!有點出息!」
花千骨猛的回過神來,臉漲成豬肝色。差點又被引誘了,明明知道他在騙自己,豈有此理,這賭局絕不能讓他贏!
「我才不喜歡你呢!我喜歡流火!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
……
全場皆驚,鴉雀無聲。
賭局結束了?
殺阡陌一口綠豆糕就噴了出來,什麼?怎麼回事?流火又是哪根蔥哪棵白菜?
其他所有參加賭局的人也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流火是哪裡冒出來的?賭局明明眼看就要高潮,卻來了個大烏龍然後倉促結束了?白子畫輸了?贏的也不是東方彧卿?
白子畫的面色顯然也有些難看,明明只差一點點……
不過雖然花千骨嘴硬,事實上,好歹他也算是贏了吧?
流火哈哈笑著走上前去拍拍花千骨的肩膀:「千骨,好樣的!不過,好女不二嫁啊……」
花千骨站立不穩,只覺得好多東西正要從腦海裡噴湧出來,記憶開始復甦,眼睛也逐漸模糊看不清楚,隱約望見流火湊過來的臉。
「千骨,還能認出我麼,這一世,我可是有臉的,要記得我的樣子哦。」
花千骨仿佛被人猛敲一下,七月流火、八月朔風。
「朔風!你是朔風……你回來了……」
無法抑制的驚喜伴隨著暈眩,記憶回潮太過洶湧,她的眼睛再次完全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