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學姐,難得見面,幹嘛吵架。

  下了車後,阮默默凶巴巴地對紀然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先把堂姐送回去,回頭找你算賬!」

  紀然「哦」了一聲,問:「我不能一起進去嗎?」

  阮默默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在做夢嗎?」

  紀然沉默片刻,有些委屈地說道:「那好吧。」

  ……所以他到底在委屈什麼???

  阮默默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轉頭說道:「堂姐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堂姐這會兒臉上已經笑開了花,她擺擺手道:「就這麼幾步的事情,哪兒還需要你送。你還是陪你的學弟吧,來者是客,哪有把客人撂在一邊的道理。」

  ……別說把他撂在一邊了,阮默默恨不得把這個不請自來的傢伙撂到北冰洋去好嗎?

  可是堂姐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看出她的猶豫,堂姐又善解人意的說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先帶你學弟找到住的地方把東西放了吧,這麼熱的天,背著個包怪不舒服的。」

  「我看他沒什麼不舒服的樣子……」阮默默一邊嘀咕著,駁回了堂姐的建議,「我把你送下去就下來招待他,也要不了多少時間,走吧。」

  堂姐還想再勸,紀然卻幫腔道:「謝謝堂姐的好意,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我還是等得起的,所以還是讓學姐先把你送回去吧,她要是不安心的話,我也會愧疚的。」

  ……嘖,這傢伙今天是吃了蜜糖嗎?

  阮默默挽著堂姐往小區裡走,沒兩步又停下來,轉頭對站在一片豔陽裡的紀然說道:「自個兒找個陰涼的地方呆著,別傻不拉幾地站在太陽下面。」

  紀然乖乖地應了。

  阮默默把頭轉回來,堂姐看看她,促狹道:「到底還是心疼的,那幹嘛總對人家那麼凶?」

  她臉一紅,強嘴:「什麼心疼不心疼的,我這個叫關愛智障,他蠢死了,少叮囑一句都不行,我可不想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曬傻了,那我得照顧他一輩子。」

  堂姐嗤笑:「你這丫頭,從小就嘴硬。」

  把人安穩送回家後,阮默默一路小跑地從小區裡出來,見紀然還站在原來的位置,不由得皺眉道:「不是讓你找個陰涼的地方待著嗎?」

  紀然指了指一輛停在小區門口的摩托車,說道:「站在這裡能最快看到學姐。」

  阮默默定睛一看,才發現摩托車的後視鏡正對著爺爺家單元樓的大門。

  她心情有些複雜地看了紀然一眼,說道:「走吧,先給你找個住的地方。」

  她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和紀然兩人並排坐在了後座,司機轉頭問他們:「去哪?」

  阮默默想了想,說道:「瀾庭酒店。」

  瀾庭酒店就在阮默默住的小區附近,作為一個非意外不出門的奼女,她對居住環境的敏感度很低,c市太大,規劃太複雜,住了這麼多年,她也就只熟悉自己家附近。

  一對年輕男女,去的地方又是酒店,司機難免從後視鏡裡多看了他們幾眼。

  阮默默察覺到了,但她實在無力辯駁==!

  這時候,紀然又開始折騰了:「學姐,我問你一個問題。」

  阮默默不耐煩地說:「問。」

  居然還是學生,居然還是姐弟關係……司機大叔的表情更難以言喻了。

  「學姐這是要帶我去開房嗎?」

  「!!!」阮默默想被針紮了一眼坐直了身子,瞪他,「不然你今晚想睡大街?」

  瞧這男孩子一臉的茫然,難道是被這姑娘騙出來的?司機大叔思維開始天馬行空。

  「學姐陪我一起住嗎?」

  「呸我幹嘛要有家不住去住酒店?」

  原來是他想太多了。司機大叔釋然了。

  「我不能去學姐家住嗎?」

  「你很想被我爸打死嗎?」

  ……所以心懷不軌的其實不是姑娘,而是這個臉上大寫著「無辜」二字的男生?司機大叔的髮型凌亂了。

  「可是我一個人住會害怕。」

  「嚇死你算了。」

  ……

  收了錢,找了零,司機大叔眼神蕭索地目送這一對沒搞清楚到底是不是情侶的男女進了酒店,他嘆了口氣。

  這一路的心情,也是跌宕起伏。

  「還有單間嗎?」阮默默把手搭在服務台上問道。

  瓜子臉的美女服務員在電腦前搗鼓了一番,笑容可掬地說道:「有的,小姐。」

  「要一間。」

  「小姐,我們酒店的單間分普通單間和大床房單間,最近我們酒店的大床房單間正在搞暑期活動,折後價低於普通單間。請問您是要普通單間還是大床房單間呢?」

  阮默默打量了一下長手長腳長個子的紀然,說道:「大床房吧。」

  「好的,請您出示身份證。」

  阮默默瞥紀然一眼:「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

  紀然反手在背包裡摸了一陣,拿出身份證遞給阮默默。阮默默翻了個白眼,轉手把身份證遞給服務員。

  服務員接過身份證卻沒有進行下一步工作,而是看著阮默默說道:「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酒店的規定是入住多少個人就登記多少個人的身份證。」

  阮默默:「……就他一個人住。」

  服務員:「……那、那不好意思了。」

  紀然:「……噗嗤。」

  服務員很快就辦好了入住登記,紅著臉把房卡和身份證一起遞過來:「3320號房,祝您生活愉快。」

  「多少錢?」阮默默說著就要去拉手包的拉鏈。

  紀然攔下她的動作,自己掏錢付了賬,動作跟剛才攔下她付出租車費如出一轍。

  阮默默和紀然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去3320號房,剛走出電梯,迎面就走過來兩個有說有笑的中年男人,阮默默不經意間抬眼一瞥,嚇得七魂丟了六魄,猛地轉身撲進紀然懷裡。

  冷不丁接了滿懷的溫香軟玉,紀然有些受寵若驚,又有點小嬌羞地說道:「學、學姐?你也太著急了吧,這不是還沒到房間嘛?」

  阮默默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關上你的腦洞,配合我。」

  「……哦。」

  紀然小小地失落了一下就想開了,送上門的便宜哪有不佔的道理?他大方地張開手抱住阮默默,慷慨地遮住了她露在外面的小半張臉。

  察覺到身後的人似乎沒跟來,侍應生很自然地轉頭想看個究竟,然後……整個人都斯巴達了——真有那麼不能忍嗎?房間還沒到就抱一塊兒了?這、這多有傷風化啊!等等……前台不是說就一個人住嗎?

  這時候,那兩個說笑的中年男人也走近了,其中一個在經過阮默默和紀然身邊的時候忽然放慢了腳步,若有若無地「咦」了一聲。

  旁邊的人問他:「怎麼了?」

  「啊,沒什麼,這姑娘的衣服跟我那侄女兒今天穿的一樣。」

  「這有什麼稀奇,現在的年輕女孩子不都喜歡這麼穿嗎?白t恤牛仔褲,還一定要把衣擺扎進褲腰裡。」

  「說的也是,哈哈,我女兒沒懷孕的時候也喜歡穿成這樣。」

  ……

  他們說著說著就走遠了。

  一直用眼角從一個逼仄的縫隙關注事態發展的阮默默確定他們乘著電梯下去了,才從紀然懷裡退出來,一個勁兒地拍胸口安撫自己快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的小心臟。

  紀然問道:「熟人?」

  「我大伯,就是我堂姐的父親。」她一邊說,一邊眼珠子轉來轉去地看,生怕打哪個角落裡再蹦出個熟人。

  ……像極了一隻警惕的兔子。

  紀然忍不住笑了,在她頭頂揉了一把,說道:「真有那麼可怕?」

  「不然你試試?」阮默默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都是你啦,要是被我大伯看到了,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我今天中午才信誓旦旦地跟他們保證過我沒有男朋友的。」

  她懊惱地抓了抓後腦勺,她怎麼就忘了老爸說過這個酒店有大伯的股份呢……差點挖坑把自己埋了。

  「哦?那學姐在心虛什麼?」紀然忽然彎下腰與阮默默對視,笑容曖昧且不懷好意,「我本來就不是學姐的男朋友啊。」

  「……」

  放了東西,才下午四點。這個時間,吃晚飯的話太早,呆房間裡的話……

  孤男寡女,*,咳咳,那個什麼……影響不好。

  阮默默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問道:「那個,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先申明啊,我對c市除了我家這一塊兒之外的地方都一竅不通,你讓我帶你去玩的話,肯定會繞路的。」

  紀然煞有介事地點頭:「學姐的智商嘛,能理解。」

  阮默默:「……」

  「我們坐車回來的時候經過了一個濕地公園,學姐知道那個嗎?」

  「哦,知道。」阮默默說道,「不過那個……還沒修完呢。」

  那個濕地公園可以說是近年來c市政府實施的最大的生態景觀建設,大到連阮默默這種足不出戶的奼女都知道,佔地面積2000畝之多,水域面積達到了1000畝,09年規劃招標,到現在都沒竣工。

  「隨便走走而已,這個時間不早不晚的,去遠了的地方你也找不到。」

  阮默默覺得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有道理的話,起身道:「那走吧。」

  阮默默上一次來這個濕地公園還是剛剛放假時的事了,難得阮爸阮媽晚飯後都沒事,一家人來這邊散了會兒步,看了看音樂噴泉。

  「可惜今天不是週五週六,這個時間也太早了,音樂噴泉不開,不然還是蠻有看頭的。」阮默默遺憾地說道。

  一個多月過去了,濕地公園也有了些進展,不過建材還是東一摞西一摞地堆放著。

  阮默默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話說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紀然很爽快地回答:「不知道。」

  阮默默:「……別鬧了我說真的。」

  紀然反問:「難道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阮默默噎了一下,忽地惱了:「你到底走不走?」

  紀然眨眨眼睛:「你在趕我走?」

  「……」

  這人簡直厚顏無恥!他居然賣萌?!

  想到自己那還未成形的計畫,再看看紀然這浮誇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性格,阮默默心裡一股火起,她加緊腳步往前走去,一個不留神,被地上的建材絆了一跤,還是紀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個狗啃屎的慘劇。

  紀然小心地扶她站穩,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阮默默皺眉:「……我站穩了,你可以鬆手了。」

  紀然想了一會兒,才故作擔憂地說道:「還是不了吧,這裡障礙物這麼多,學姐又這麼不小心,我實在不放心鬆開學姐的手。」

  阮默默額角的青筋一爆,咬牙切齒地問道:「……你鬆不鬆?」

  紀然斬釘截鐵地說道:「不鬆。」

  這麼理所當然地語氣一下就把阮默默引燃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在你心裡面,只要是你覺得可以,就能隨便去……去牽女孩子的手,去抱她嗎?」

  紀然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語氣凝重地說道:「學姐突然生氣就是因為這個嗎?我記得我說過的吧?在專四動員會上?我說我喜歡學姐,希望學姐能當我的女朋友。」

  「誰會把那種玩笑一樣的表白放在心上啊!」阮默默抓狂。

  紀然的臉色冷了下來,問道:「那你問過我嗎?」

  「什麼?」

  「那你問過我,我是不是在開玩笑嗎?」

  阮默默咬住下唇:「這種事情……問出來很有可能是自取其辱啊!」

  「那也有可能不是啊!」紀然受不了似的笑了一聲,說道,「我的明示暗示還不夠多嗎?我在專四動員會上表白是明示,我說『動心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物』是暗示。學姐就因為害怕我只是玩玩而已,害怕會『自取其辱』,所以一直放任自己誤會我……難道我在專四動員會上向學姐表白的時候就不怕是自取其辱嗎?」

  「可是你表白的態度一點也不認真!」

  「……是,我承認我當時表白太衝動了,所以學姐拒絕了我我也沒有說什麼,而是想方設法地追求學姐,學姐去哪我就去哪,學姐兼職我送飲料,害怕學姐以為我是真的生氣了所以特地來找學姐……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學姐,學姐卻仍然覺得我不夠認真嗎?」

  阮默默語塞。

  紀然自嘲地笑了笑:「說到底,是學姐從一開始就對我有偏見,學姐認為我不會喜歡上你,所以不管我有多認真,在學姐看來也只是玩玩而已。學姐害怕受傷,所以不求證,不主動,現在動心了,又把所有的錯處歸在我頭上。」

  「可能學姐到現在依舊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我是真的喜歡學姐。我從大一的時候就覺得學姐是個很有趣的人。網上不是流行一句話嗎?叫『對一個人感興趣就是喜歡一個人的開始』,我從那個時候就喜歡學姐了,但我知道大二是靠專四的關鍵時期,我沒來打擾學姐。」

  「我入學的接待人是學姐,學姐已經忘了,我還記得。」

  「我想接近學姐,我希望學姐能看到我,所以我表白,我跟你去爬山跟你去泰國,我說過很多次『情難自禁』,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肯相信我是真的『情難自禁』。學姐你也不相信。」

  「……事已至此,我相信學姐也沒心情和我吃晚飯了,那我先回了……不用擔心,我比學姐會照顧自己,你……路上小心。」

  紀然一口氣說完,也不給阮默默一個反應的時間,就轉身離開了。

  阮默默一個人在原地呆了許久,直到有路人看她情況太異常來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飄回了爺爺家。

  這個時間家裡只有爺爺奶奶和堂姐,看到阮默默,堂姐有些詫異,張了張嘴似乎想問什麼,但看她臉色不好,還是壓下去了。

  阮默默叫了聲「爺爺奶奶」,又勉強對堂姐笑了笑,說道:「我去睡一會兒,晚飯的時候叫我。」

  堂姐點點頭:「去吧,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