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怎麼可以不戰而退呢?」唐菁菁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激動道,「女人最該捍衛的,就是愛情啊!」
「……愛情?」杜紛紛吞了口口水,「菁菁,我想你有點誤會。」
唐菁菁越來越激動,「我沒有誤會!紛紛啊,你一定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不要等到想後悔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何況,霍瓶瓶雖然是天下第一美人,但你是綿雨刀杜紛紛,堂堂一代女俠,何必怕她!」
「其實,我真的沒怕……」
「如果你怕她也沒關系,我站在你這一邊的。」唐菁菁冷笑道,「好歹她此刻是在我蜀中唐門的地盤上,有我在,你不必怕她玩出什麼花樣!」
「我是真心地想……」杜紛紛想解釋。
「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和葉大俠在一起的。」唐菁菁轉而握住她的手,「我衷心祝福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終於知道歷史上那些被冤枉的忠臣在臨死前是什麼感受了,那就是一啞巴吃黃連啊!
杜紛紛一頭栽倒在她肩膀上。
好說歹說,終於把唐菁菁送走之後,杜紛紛筋疲力盡地回到曾經的『毒手居』——今日的『善心居』。
葉晨竟坐在院子裡自己和自己下棋。
棋盤上黑白兩色各占半壁江山,顯然下了不是一會兩會。
杜紛紛訝異道:「你不是出去了嗎?」
他漫聲道:「是啊。」
「但是你……」杜紛紛看看大門,又看看他,來回看了數遍後,才訥訥道,「啊,你回來了。」
她和唐菁菁一直站在門口啊,他是怎麼進來的?
杜紛紛不自主地望向那道隔在『陰毒居』和『善心居』中間的那道牆。
不知道為何,她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詩——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
她一定是被剛才唐菁菁的話影響了。
「紛紛啊。」葉晨突然開口。
紛紛神色一凜道:「我沒在想你爬牆!」
……
紛紛囧住。口啊口,你怎麼總是收不住禍,讓它每次都這麼輕易地進進出出呢?
半晌,葉晨緩緩道:「我沒爬牆。」
「呃,是嗎?」杜紛紛干笑兩聲,「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
「……」杜紛紛猛地想起,自己和唐菁菁曾跑去柴房砍匾額,「呃,你剛才想說什麼?」
葉晨落下一子,頭也不抬道:「你覺得誰是殺賈瓊的真凶?」
殺賈瓊的真凶?
杜紛紛走到他面前的位置坐下道:「其實,我覺得從現在來看,還是楚越最可能啊。」說完,她又連忙道,「我只是就事論事,絕對沒有和你唱對調的意思。」
葉晨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是麼?」
「是是是是是,其實我內心由衷地期盼他不是真凶。」
「他的確不是真凶。」
杜紛紛愣了愣,才驚訝道:「我的期盼這麼快就實現了?」
「下毒有很多種方式,你認為為什麼楚越要用『問君幾多愁』這種獨家毒藥?」
「這個我知道。」杜紛紛道,「賈瓊鼓動唐開心反對楚越進中心城,而楚越就是想用『問君幾多愁』證明他有絕對的資格進入中心城!」
「但是『問君幾多愁』只是向記錄堂提交了毒方,並沒有取得猴子來進行實驗,獲得最終結果,他如何肯定此毒的毒性一定與預想中的一樣?」
杜紛紛得意道:「莫忘記,周大嬸家大黃的死狀與賈瓊驚人的相似,說不定楚越就是利用它來確認毒性的。」
葉晨似乎早知她有此回答,含笑道:「這就是問題所在。」
「啊?」
「大黃死於二月十八日。」
「……」杜紛紛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那又如何?」
「賈瓊死於二月二十日。」
杜紛紛依然茫然地看著他。
「而賈瓊的屍體是在七日之後才出現異狀。」他手指在棋盤上敲了敲,「大黃和賈瓊死的日期前後不過兩天,那時候『問君幾多愁』的症狀甚至還沒有顯現,楚越若真是試毒,又怎麼會如此半途而廢?」
「對啊,怎麼會呢?」杜紛紛抬頭等著他繼續說。
葉晨眉頭一挑,「你認為呢?」
杜紛紛只好自己動腦筋,「莫非……凶手另有其人?」
「哦,誰?」
「一個想殺賈瓊,而且知道『問君幾多愁』的毒方的人。」杜紛紛邊思忖邊道,「那個人雖然知道方子,卻不敢肯定一定能毒死賈瓊,所以才拿大黃做實驗。他當然不在乎『問君幾多愁』的症狀如何,他只要確定此毒能置人於死地即可!」
說到這裡,她頓時有種撥雲見日,豁然開朗的感覺。「所以我只要找到誰恨賈瓊又知道毒方,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誰了?」
「那麼你認為誰是又恨賈瓊又知道毒方的呢?」
杜紛紛怔住,「菁菁?」她當初的確脫口說蜜荊花和狗尾巴草會產生劇毒。
「不過她並不恨賈瓊……吧?」杜紛紛不禁猶疑起來。畢竟唐菁菁曾親口說過在唐門,當賈瓊死的時候,真正傷心的人只有唐開心,那麼其他人或多或少對賈瓊都有相當的不滿。「而且,她不是喜歡楚越嗎?那她又為什麼還要嫁禍他……」
葉晨微微一笑,「這就是你需要弄清楚的地方。」
「……」楚越被關的地方她去查,賈瓊的來歷她去查,唐菁菁的動靜也她去查。杜紛紛不禁問道,「那你做什麼?」
葉晨用左手徐徐下子,「下棋。」
入夜,明月如盤,掛浩瀚夜空。
皎潔的白光從窗格透過,撒下一片清冷余輝。余輝濺起層層輕芒,自下而上地照耀著床鋪。
床鋪上,杜紛紛撅著嘴巴睡得正香,溫熱的氣息不時從鼻口中緩緩噴出。
突地——
一束比地上月光更瑩潔的光芒從屋頂投下,落在杜紛紛擁在胸前的淺紅繡花被上。
緩緩的,一只圓狀物像天狗食月般吞噬著那束光芒。
再度恢復的黑暗,卻有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
杜紛紛似是感覺到什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一盆夾雜著月光的清水從屋頂嘩啦啦地倒掛下來。
頓時,睡得不知人間幾何的魂魄從四面八方起結到身體裡,她如泥鰍般躍下床。
饒是如此,略慢的屁股還是被澆得濕透。
「發生什麼事?」她摸著濕漉漉的屁股,驚魂未定地看著四周。
下雨了?
屋頂漏了?
雨從屋頂裡樓下來了?
葉晨的輕笑聲從屋頂響起。
杜紛紛驚訝頓時化為無奈,「葉、晨、大、人!你幾時有夜半擾人清夢的習慣?」
「從你死不瞑目和把我讓給霍瓶瓶的時候開始。」
……
她不該因為葉晨幾天沒有行動而認為他已經棄惡向善,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她還是把人性看的太樂觀。
看著清洗過的被褥,她欲哭無淚地問道:「那,如果您今晚準備與月共眠的話,能不能床鋪借我用用?」
……
上面沉默。
難道是在思考?杜紛紛在絕望中又生出一絲希望。
「紛紛啊。」
……杜紛紛覺得自己又太過樂觀了。
「你是在問我……是否同意你爬上我的床嗎?」
盡管他說的意思和她表達的沒什麼區別,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腳底有一股熱流直接洶湧著沖到頭頂呢?
「您多慮了。」她故作鎮定道。
「既然如此,不如一同上來賞月吧。」
又是賞月?
杜紛紛摸摸屁股,歎了口氣,重新換了一身衣服躍上屋頂。
葉晨正斜倚著屋頂,長長的青絲如黑水般流入屋簷,混為一體。
在這一刻,他身上屬於書生的儒雅盡去,仿佛吸收月光而生的妖精,在清泠中帶著魅惑眾生的妖冶。
仿佛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讓那原本縈繞在周身的迷蒙散去,似乎又回到那個以作弄欺負她為樂的葉晨來。
「看,月亮多圓。」他的笑容緩緩在月光中化作純真。
這是杜紛紛從未見過的葉晨,所以她忍不住道:「您買月餅了嗎?」
「……」流淌在葉晨眸中的晶光剎那黯淡,他轉過頭,「你想去買嗎?」
望著在灰白屋簷下的黑漆漆一片,她干笑數聲,「哈哈,我只是問問而已。」說著,她離著他兩步遠的地方坐下。幸好天氣轉暖,即使是在這樣的夜裡,風依然帶著微暖。
「你好像很喜歡賞月?」
「嗯。」
「……」杜紛紛望著那只掛在半空的白白圓餅,半天後才問,「我可不可以請問下,欣賞的重點在哪裡?」
「身邊。」
「啊?」杜紛紛左右看看,最後目光來回於他和她的身上,「難道……你說的是我?」說實話,人品歸人品,但他的眼光還是相當銳利的。
她情不自禁地撥了撥腮邊的發絲。難道她在月光下格外漂亮?
杜紛紛此刻最想要的就是一面鏡子。
葉晨淡淡道,「我是說月光。」
「呵呵,的確,月光的確是很有……看頭。」她郁悶地調整了下姿勢,托腮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