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門外摔進來一個人。
端木良秀驟然收聲。
用叫聲震昏人他還是第一次。
他覺得很新鮮。
所以他命令侍衛道:「去看看,死了沒有。」
侍衛查看了下後,回復道:「啟稟侯爺,昏倒的是宮裡的張公公。」
……
張公公緩緩醒來。
端木良秀和善道:「公公受驚了。剛才尖叫的罪魁禍首我已經將他嚴加懲戒過了,公公不必再耿耿於懷。」張公公是皇帝面前紅人,就算是錦繡侯也不得不客氣三分。
張公公道:「你如何嚴加懲戒?」
端木良秀笑容不變,「我讓侍衛將他訓誡了一頓。」
張公公道:「雜家想見見他。」
……
端木良秀含笑道:「他不過是尖叫,不必如此勞師動眾吧?」
張公公道:「雜家適才是跑得太急,脫力暈眩,實在與他無關。雜家想看看他的傷勢。」
端木良秀展顏道:「既是如此,不必勞煩公公,我打發侍衛送點銀兩給他就是了。」說罷,不等張公公發表意見,他就將話題轉移道,「不知公公屈駕酒家,所為何事?」
「侯爺言重。」說到這裡,張公公不禁雙眉染上愁色,「雜家是奉命前來傳口諭,請錦繡侯即刻入宮面聖。」
端木良秀目光閃了閃,小聲道:「是南陽王的事?」
張公公道:「是,也不是。唉,侯爺還是莫問了,先隨雜家進宮吧。」
端木良秀眼珠一轉,「公公不如就說我又雲游四海去了,沒找到我。」
張公公見他作勢欲走,急忙從椅子上跳起來,拉住他道:「侯爺侯爺,侯爺……唉。你不必有所顧慮,其實皇上找你是因為一封書信。」
「什麼信?」
張公公悄悄看了看左右道:「戰書。」
端木良秀吃驚道:「向皇上下戰書?」
張公公點點頭。
……
端木良秀道:「這種事需要如此鄭重嗎?直接帶著御林軍抄他家,扇他巴掌,讓他清醒點不就好了?」
張公公道:「可是他不是一般人啊。」
「這種事情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來的。」端木良秀見張公公一臉苦澀,調侃道,「難道是葉晨?」
張公公搖搖頭道:「若是葉晨,皇上也不必如此苦惱了。直接讓貴妃娘娘或老相爺出面就是。」
端木良秀有點猜不透了,「到底是誰?」
張公公一字一頓道:「陸沖航。」
端木良秀怔住。
等幾人走後,杜紛紛、葉晨和於有粥從簾子後面走出來。
「陸沖航是誰?」杜紛紛好奇問。
於有粥也是一臉莫名。
葉晨的神情則相當復雜,半天才道:「我師父。」
……
於有粥和杜紛紛腦海裡同時出現一個念頭:原來劍神也是有師父的。
其後在很長的時間裡,葉晨都在獨自思考。
杜紛紛和於有粥都未見過他這般凝重的神色,不敢打擾,兩個人窩去廚房找吃的。
等他們吃得心滿意足後,才想起葉晨還在餓肚子,於是兩人又裝出一副什麼都沒吃的樣子,端著饅頭和鹹菜往外走。
端木良秀已經回來,看到杜紛紛手上的東西頓時眼睛一亮,「紛紛,我就知道,你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還是很疼我的。」
……
杜紛紛雞皮疙瘩掉滿地。
葉晨出乎意料地沒說話。
於有粥對杜紛紛小聲道:「你有沒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杜紛紛點點頭。
端木良秀不滿地大叫道:「那個那個誰,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和本侯搶人?」葉晨也就算了,他打不過他。但是這個人看上去這麼好欺負也敢和他叫板?!
於有粥無奈道:「我是於有粥。」
端木良秀吃驚道:「那個很有名的采花大盜?」
……
於有粥把盤子放到桌上,轉身往裡走。
杜紛紛想了很久道:「那個侯爺啊。」
「嗯嗯。」端木良秀像只小狗似的靠向她。
「你有沒有考慮再多找一個小妾啊?」
「嗯嗯!」端木良秀點頭如搗蒜,就差沒有插跟尾巴搖了。
杜紛紛道:「那你覺得於有粥如何?」
……
端木良秀沖向廚房,邊沖邊嚷道:「你給我滾出來,讓本侯好好揍一頓!讓你采花,讓你采花!你外面采采就算了,居然還想采本侯!本侯今天一定要廢了你!」
杜紛紛很無辜地聳肩。
她只是提出一個建議而已,變成這步田地,不是她所能預料的。
她轉過頭,發現葉晨正定定地看著她。
杜紛紛不自然地低下頭,將盤子往他那裡推了推道:「吃點東西吧。」
「紛紛。」
「嗯?」
「我們一起回家吧。」
直到馬車到宰相府後門停下,杜紛紛才驚覺自己竟然真的就這樣跟著葉晨回家了。
「等等。」她急忙拉住正要跳下車的葉晨,「於有粥怎麼辦?要不要叫他一起來?」
葉晨瞥了眼她纏在自己臂彎上的手,微笑道:「你真想讓他當我的小妾?」
杜紛紛囧道:「你要收嗎?」
「他長得太難看。」
於有粥難看?
杜紛紛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覺得我比他好看?」
「嗯。」
……
杜紛紛咕噥道:「可是他的鼻子比我挺哎。」
「我喜歡不高不低的。」
「他的眼睛好像也比我大。」
「我喜歡大小適中的。」
「他的臉比我尖。」
「我喜歡圓潤可愛的。」
哦,真是奇怪的審美觀。
想是這麼想,杜紛紛心頭還是忍不住湧起一股甜意。
「最重要的是,」葉晨跳下車,向她伸出手,「我只喜歡女人。」
杜紛紛跳下車的時候想:所以葉晨大人重女輕男嗎?
宰相府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大。
她跟在葉晨身後七轉八轉沒多久就迷失了方向。
有僕役見到葉晨,個個驚呼失聲。
但葉晨卻像沒事人似的,悠然地朝著某個地方走去。
穿庭院,過庭院,葉晨終於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腳步。
杜紛紛見庭院的牌匾上寫著:明鏡居。
一個老者從裡面匆匆出來,見到葉晨微微吃驚,「少爺。你怎麼回來了?」他說完,又覺得不妥,連忙補充道,「你出去這麼久,老爺一直在惦記你,你回來就太好了。」
「他人呢?」
「正在書房,我這就去通報。」老者怕他反悔似的,腳步邁得飛快。
葉晨和杜紛紛不遠不近地跟在他五丈遠。
老者進了書房,一會工夫就出來,「老爺請少爺進去。」他頓了頓,看著杜紛紛遲疑道,「這位姑娘不如先隨我到花廳坐坐。」
葉晨腳步立時一轉,「那我也去坐坐。」
「你這個不孝子!」書房裡頓時傳出中氣十足的罵聲,「離家這麼多年,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你老子我做對嗎?」
……
好彪悍的宰相啊。
杜紛紛覺得早朝必定十分生機勃勃。
隨著聲音,葉鶴年從書房裡走了出來,年約五旬,黑發黑須,保養得宜,但面容剛毅,與葉晨並不想像。
葉晨施施然道:「我只是回來看看,你懺悔了沒?」
葉鶴年怒道:「老子要懺悔什麼?老子做的事都是天經地義,對得起葉家列祖列宗的。」
「但是對不起天地良心。」
葉鶴年道:「哼,良心,良心。談良心的話,你還能成為宰相之子?」
葉晨好奇道:「你從哪裡覺得我以此為榮?」
葉鶴年氣得發抖,「好好好,你既然不稀罕,你回來做什麼?死在外面好了!」
「我以為,這個時候只有我才能幫你。」
葉鶴年冷笑道:「我要你幫什麼?」
「陸沖航。」
像是被點中穴道似的,葉鶴年臉色相當難看,「你怎麼知道的?」
「你忘記端木良秀向來是大嘴巴麼?」
葉鶴年瞪了他一眼,轉身道:「你進來。」
葉晨站在原地不動。
葉鶴年回轉過身,目光從他掠到站在他身後的杜紛紛身上,皺眉道:「你從哪裡帶回來的不三不四女人?」
葉晨轉身,拉著杜紛紛就往外走。
杜紛紛在轉身剎那,瞥見葉鶴年的臉色奇臭無比,頓時不安地輕聲道:「這樣對你爹,不太好吧?」好歹他也是宰相啊宰相,可憐她以前見過最大的官只是知府而已。
「你數到三。」
「什麼?」
「數。」
「……」杜紛紛將信將疑道,「一二三。」
「你給我回來!」葉鶴年的暴吼聲在身後響起。
葉晨繼續走。
「還有那個女的。」
葉晨腳步不停。
「那個姑娘!」姑娘兩個字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葉晨終於收步,緩緩轉過身,臉上抑制不住的得意。
……
杜紛紛想:葉晨大人果然是無敵的。
書房裡的氣氛十分沉悶。
葉鶴年余怒未消,眼睛像兩把鉗子,狠狠地夾著葉晨的臉。
葉晨倒是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飲得相當愜意。大有你鉗歸你鉗,我如清風過大江的瀟灑。
葉鶴年瞪了他很久見他沒有反應,立刻轉頭對杜紛紛道:「你佇在這裡做什麼?」
……
她也不想佇啊,明明剛剛是他叫她回來的。
杜紛紛低著頭,敢怒不敢言。
葉鶴年又道:「怎麼,連話都不會說,是啞巴嗎?」
杜紛紛只好道:「不是啞巴。」
「那我問你你怎麼不說話?」
「因為我正在想答案。」
葉鶴年轉頭對葉晨道:「這麼蠢的女人,你看上她哪裡?」
葉晨道:「你看不上的所有。」
……
葉鶴年恨恨地瞪著杜紛紛。
杜紛紛委屈地嘀咕道:「你說不過他,為何要瞪我?」
……
葉晨搶在葉鶴年破口大罵之前道:「你不想救你女婿麼?」
葉鶴年的一口氣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他的女兒只有一個,所以他的女婿也只有一個——
皇帝。
他冷哼道:「你有辦法?」雖然口氣很不屑,但是耳朵卻貼得很近。
葉晨道:「除非你告訴我,當初陸沖航是怎麼失蹤的?」
葉鶴年道:「他一向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失蹤?你問我問誰?」
「難道不是你設計陷害他?」
「我堂堂一國宰相,居然會設計陷害他?你……」他看著起身就走的葉晨,怒吼道,「好歹我也是你爹,你就這樣對待我?」
葉晨漫聲道:「我好歹也是你兒子,你不也一樣這樣對待我?」
……
杜紛紛想,從以前他就一直懷疑要多強大的父母才能生出葉晨這樣的兒子啊,但是如今她明白了,葉晨大人完全是天縱英才,自學成才的。
葉鶴年恨恨地看著葉晨。
杜紛紛相信,他內心一定是在狂吼:給我把刀,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葉晨則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樣。
杜紛紛想,他現在一定在想:你確定用刀砍得死我?嗯,你試試,你試試,你試試……